《天使酒馆》介俗

24、阿兰尼斯

　　出事了，最近的事情简直是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平息，因为暴乱还没有结束，核心也暂时停止了运转——前者和露莎没什么关系，重点在后者。
　　这次暴动中，中心城购物中心发生的爆炸被认为是第一层预热，特西蕾娅是唯一受伤的人员，而露莎因为是特西蕾娅监护人，以需要照顾特西蕾娅为由推掉了大半的工作。
　　特西蕾娅恢复行动能力后，露莎开始负责解构核心的模组。能供给整个天堂的核心，外表看上去也不过掌心一握，精神力探入之后才能感觉到另一重洞天。累了几天的露莎甚至没时间去找莉薇娅，闭上眼睛都是那颗核心的底层逻辑在眼前运转，露莎觉得这样不行，准备狠狠睡上24个小时的时候，被派厄尔告知参加审判。
　　“呃……”露莎发出痛苦的声音，她是真的头痛欲裂，“是谁？谁又做了什么？审判也并不是要12席全部到场，派厄尔，你稍微心疼一下你曾经的下属，让我休两天假吧。”
　　“这场审判至少需要十一席到场，莉薇娅来不了，事态很严重，有人违反了酒馆的规则，通过酒馆偷渡到了天堂。这次事件的源头似乎就是她身上携带的地狱污染，露莎，如果你不来参与审判，大概率特西蕾娅要受到连带责任。”
　　最后一句话是按理来说像是威胁，但不知道为什么，派厄尔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像是提醒。
　　……难道核心和派厄尔的脑子是连着的？一起坏掉了吧。
　　露莎是临时接到的通知，到的也最晚，穿着板板正正的工作服，看起来和天堂并不适配的黑红配色上衣和相当简单的白色裙子，不规则的前短后长的裙摆设计。因为不是收腰的衣服，所以露莎没有办法将最下面的翅膀收在腰侧合拢，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一圈，莫名多出些威严感。
　　因为投票这一项制度，一般理论上来说是奇数个六翼天使参与审判，十一位就是常规的最高配置，露莎成为六翼天使之后也是照旧，毕竟如果出现六比六的平局，会多很多麻烦事。当然，位置是有十二个位置，只是一般会有一个只负责记录，不参与投票。
　　如果接受审判的是特西蕾娅，那事情还要更加简单些，因为露莎会直接变成台下人。
　　这次因为莉薇娅的缺席，没有记录员了。
　　不过，在审判开始之后才告知无法参加审判，让派厄尔临时找自己过来……说明派厄尔并不认为自己当时动的手至于让莉薇娅这么久无法恢复，事实也大概就是如此，莉薇娅将逃避作为了自己的答案。
　　露莎振翅，飞上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成为了看不清面容的高位者中的一员。
　　奥利弗看见露莎，还是如往常一样冲露莎扬起笑容，但是眼下的疲惫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上一次的谈心，露莎没有听到他的态度和回答，不过也不重要了。
　　“阿兰尼斯，携带地狱产出的魔金，在未经露莎和特西蕾娅处理的前提条件下将它带离酒馆，并将其放置于中心城，造成大范围污染。”
　　魔金，露莎听见了并不陌生的名词，有些惊讶地挑起了半边眉毛，魔金是所有素材里最难处理的，它生长于地狱深处，携带的污染也最严重。
　　“等等，这种物质，就算有酒馆证明，也需要走正规的安全程序才能进入天堂，这部分工作由边界戍卫承担——没有这道文书，这种物质是没有办法离开酒馆的，我对我设下的法阵很有信心。”
　　露莎指出问题所在，在接受视线的时候讶异开口：“等等，你们不会连酒馆有合理的管制程序都不知道吧？哦，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看来我们中有人故意忽视了这部分信息。”
　　酒馆的所有手续都是全的，各种特殊物质的相关法案露莎也有在帮忙疏通和处理，不然真的完全独立运转，会影响到整个天堂的秩序的。酒馆和图书馆都有特殊性质，但特殊的方向又不一样，图书馆平时没有人会进入，秘密也是死的，酒馆则是人来人往，四处流通。
　　每一次行动和交易都要考虑可能带来的后果，毕竟她们说到底是天使而不是恶魔，露莎可不希望酒馆毁于一旦，也不希望特西蕾娅安身立命的根本毁于一旦。
　　至于那些法案露莎走了多少程序，露莎只能说，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所以，错不在酒馆。”安德鲁开口，虽然是肯定句，但是带着发问的意思。
　　“不，我更好奇你是怎么绕过了我的法阵，难道你有文书？”
　　那更不可能，没有经过处理的东西，就算是露莎本人带上来，说自己之后会处理，戍卫官也会一巴掌把露莎拍在外面不准进入，只按规矩办事，也算是那群机器一样的铁人的一个优点了。露莎可没想拉偏架，是正儿八经地在好奇和提出质疑。
　　阿兰尼斯……不，梅丽莎看不清露莎的表情。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她后知后觉自己被利用，拿来作为关键的顶罪工具，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魔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携带它。
　　不，她现在甚至根本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谁，在步入天堂之后，阿兰尼斯的记忆就像幽灵一样一直缠绕着她，属于梅丽莎的视角和意识在变得模糊，不过百年寿数岁月的记忆，在阿兰尼斯记忆的冲刷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魔法，对，她最开始是为了魔法才来的，但是不属于她的，完全陌生的魔力回路，翅膀结构……她根本就没有精力去提取那些沉淀在阿兰尼斯记忆里，相对于人类来说是海量的魔法。梅丽莎的记忆和思绪都跳跃的很厉害，甚至连审判提醒都没听见。
　　“而且携带魔金，自己却没有受到污染，这件事也很可疑。”露莎像是在为阿兰尼斯辩解，然后突兀地将矛头转向安德鲁，“你的眷属，命运，你对这次的危机没有一点特殊的感知吗？哪怕它是由你的眷属酿成的大祸？”
　　“确实没有。”安德鲁承认地坦坦荡荡，“这件事的疑点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就连污染源现在也只是暂定是魔金而已……”
　　可惜安德鲁的叙述没有结局，阿兰尼斯爆发出一声尖叫，开始嘶吼：“不，不！我不是阿兰尼斯！我是梅丽莎，我是人类！我要回人间，我要回去……”
　　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何况阿兰尼斯在崩溃沉默的几秒后突然开始指认露莎：“是露莎，智慧天使露莎！她让我和阿兰尼斯互换了身体，帮助我抵达天堂……我是梅丽莎，酒馆顾客有我的名字……酒馆里肯定有人记得我！”
　　露莎对这份指控表示惊惶地瞪大了眼睛，当然，没有人相信阿兰尼斯的指控，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从灵魂到魔力波动，完完全全就是阿兰尼斯，没有一点关于梅丽莎的痕迹。
　　“我在人间的时候确实和阿兰尼斯打过照面。”露莎出于基本的礼节，为自己发声辩驳，“但是当时的情况很复杂，阿兰尼斯被一个人类发现了天使的身份……我走了很多程序，最后抹消了那个人类关于阿兰尼斯的记忆。”
　　“那个人类，有办法定位到吗？”
　　露莎冲派厄尔点点头：“当然，我的魔力痕迹还没有消散。”
　　溯洄是相当熟悉的事情，露莎在其他六翼天使的监视下无比坦诚地打开了自己当时事关这段的记忆。阿兰尼斯身陷险境主动求救，露莎出面，和人类周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名叫梅丽莎的人类出现过，甚至就连来找事的人类，名字也是玛丽莎。
　　安德鲁的脸色很不好看，自己的眷属不仅没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还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最后甚至反咬身为六翼天使的露莎一口。露莎冲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别那样失魂落魄安德鲁，你知道的，我很享受别人欠我的人情，这很好。”
　　但是我并不好，安德鲁没有应声，露莎于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派厄尔，现在还不能进行最终裁决，我们还没有找到酒馆和戍卫官中间的缺口和漏洞。”
　　这条建议相当合情合理，几乎不需要投票也能知道答案，阿兰尼斯被收押，审判初步结束，露莎已经完全失去了睡意，虽然身体已经宣告岌岌可危，但那双眼睛就算闭上也进入不了梦乡。露莎决定改道去见见莉薇娅，顺手处理一下拉她入伙的这件事。
　　不过在这之前……
　　“梅丽莎，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感到困惑吗？还是需要一点点的答疑解惑，哈哈，你不正是为了更加崇高的智慧而步入这个殿堂的？”露莎的魔力极其微小的波动了一下，对上派厄尔探究的目光，露莎露出一个笑容。
　　直接传音的魔法，灵感来自东方，目前未公开，和需要匹配魔力波动，打开正确渠道，还要对方同意才能接入的对话不同，传音有强制性，且不占用渠道资源。
　　“别试了，你没发现吗？你对这具身体的掌控能力已经越来越弱了……根本不可能开口说话。还没想明白？那我要公布答案了。”露莎喝了口苦涩的咖啡，掩盖自己的笑容。
　　从一开始，露莎就没有将阿兰尼斯抹除，将梅丽莎放进那具濒死的躯壳里。天使不屑于使用，或者说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的手段，露莎却轻车熟路，阿兰尼斯一开始就是她的人，就和特西蕾娅一开始就不可能让露莎被威胁一样。
　　十二位直系眷属，十二位天使，十二种权能，十二种思想，除了利文以外，被露莎直接赋予力量的“直系眷属”都是其他六翼的眷属，她将自己的权柄用和地狱污染一样的方式污染了那些她看上的人才。
　　阿兰尼斯一开始就是故意暴露身份，吸引梅丽莎，因为梅丽莎以人类之躯学习魔法，不可避免的接触了地狱，又适应了这些力量，是一个相当好的工具——掩盖和短暂限制魔金本身气息和力量的工具。
　　露莎将梅丽莎的灵魂安置在魔金上，封存在阿兰尼斯体内。阿兰尼斯自身濒死，身体会短暂的将控制权交给外来灵魂，消磨她让自己快速修复。这个过程中，魔金会和梅丽莎一起被同步消磨，魔金的气息和力量再度被削弱。
　　降低到足够离开阵法的程度就足够了，至于戍卫官，露莎和阿兰尼斯一起返程，特西蕾娅泄露路西法的气息，玛格丽特前来扣押露莎……这样的乱子里，梅丽莎要自保脱身再简单不过。
　　“阿兰尼斯醒了，她短暂苏醒夺取身体控制权，将魔金在合适的时间剥离体内……其实你现在已经快被消化完了，哼哼，时间刚刚好。”露莎的脚步声在医院的长廊上回荡，轻巧、愉悦，“你的死亡，让我可以拿下安德鲁和莉薇娅的把柄，感激不尽。”
　　“这不可能……你不畏惧上帝……你做出这样的事……”
　　“哈哈哈，人类啊，你敢于生出杀死天使取而代之的妄想，却在濒死之时祈求神明对我降罚，”露莎笑起来，“祂不会的……这场闹剧是祂的第一次尝试，已经惹来了‘母亲’的不满，那是雨吗？那是泪水、血和诅咒，祂巴不得这场乱子能掩盖掉祂对特西蕾娅动手的真相。”
　　露莎踏入病房，对上莉薇娅的眼睛，唇瓣终于微动：
　　“特西蕾娅的预言和我的推演……未来和命运，不过是掌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