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酒馆》介俗

17、前进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一比一复刻了故事的开端。
　　露莎气势汹汹地杀进来，玛格丽特跟在身后不远处，微微振翅，飞上了看不见面容的高位。
　　“说吧，各位，看来我不在天堂的这段时间，你们终于找到了让酒馆关门大吉的办法？”
　　露莎微微抬手，展开了自己收敛在耳边的羽翼，表示愿意聆听这场辩论，也表示出了一定程度上的戒备和对立，很干脆地坐到了特西蕾娅身边，一如既往。
　　特西蕾娅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很平静地拉住了露莎的羽翼，轻轻扯了扯：“要听过程吗？”
　　“你说。”
　　天堂检测出了路西法的魔力波动，然后很精准的通过莉薇娅定位到了酒馆，当然，莉薇娅对此并不知情，是相当无辜地准备约特西蕾娅出门逛街的。现在莉薇娅也并不在审判庭，而是在医务室，她和派厄尔产生了直接冲突。
　　“怎么，要我给她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颁奖？”露莎并不吃这套。
　　“露莎，打开图书馆的大门。”派厄尔开门见山，“我们现在怀疑你和路西法有往来。”
　　“酒馆在边界，本身就和很多通道相连接，路西法如果通过附身一系列的小操作说不定真的能进入天堂，但是图书馆可是在中心城，派厄尔，你知道他如果进入了中心城意味着什么吗？整个天堂的防御系统全部推翻重建好了。”
　　“打开图书馆的大门，审判庭现在在准备新的法案，要对你所做的研究立下些条例和禁制了，居然会和撒旦勾结到一起，露莎，你该感谢父神仍旧愿意托举你。”
　　涉及底线，露莎拍案而起：“你做梦！要是真有那个胆子，为什么不先通过一下专利法案？怎么，是因为整个天堂加起来也付不起该给我的报酬？想进我的图书馆，可以，用你推崇的无上荣光轰开那扇门，否则休想！”
　　这是公然的反抗和宣战，派厄尔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而且，你凭什么假定我和撒旦产生了联系？”露莎抱臂，讽刺地笑，“主观臆想？”
　　确实，酒馆查出了路西法的气息是事实，但是要靠这些对露莎宣判显然不够，因为没有直接指向她的证据。但是，有没有指向露莎的证据并不重要，因为特西蕾娅陷入这样的风波，露莎不可能束手旁观。
　　派厄尔冷笑一声：“确实没有直接指向你的证据，但是关于特西蕾娅，可是有一条完整的线索链，你没法为她开罪。而且，根据时间向前推，似乎那段时间，特西蕾娅酒馆的甜牛奶上架又被撤下，然后就发生了伊甸园中的变故……露莎，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露莎当然知道，而且也非常清楚地知道，他们查不出证据，因为一开始，和自己还有特西蕾娅达成交易的灵魂就不是路西法，而是那个传话人。酒馆之所以会有遗留气息是因为他在那里完成了附身。
　　图书馆那次，得到了苹果，恶魔面的气息被清除的干干净净。那笔交易，说是交易，其实顶多算是个承诺，感谢当时露莎留了个心眼，所以没有真的达成交易，而是用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方式达成了承诺。
　　而那个传话人，已经死了。
　　“如果特西蕾娅和撒旦做了交易，交易内容是什么，她换取了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在达成交易之后堕落？”露莎有理有据地开始辩驳，“什么时候开始，和撒旦做交易已经是可以被赦免留在天堂的善举了？”
　　是的，按理来说，这场交易就不可能完成才对，特西蕾娅也应该在一开始就堕入地狱。
　　派厄尔要说什么，但是露莎根本懒得听：
　　“要查图书馆，可以，但要是什么都没有呢？”
　　“……”
　　“好，就算我不计较这个——六翼天使之间没有权力干涉同级的行为，除非对方违背了《最初条例》，你以怀疑我和撒旦有来往为由对我进行查证，所进行的一切调查都必须对外公开……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打开图书馆的大门，你准备好了？”
　　图书馆的性质就注定它无法像不重要的书卷一样，在大众面前被展开。
　　开吧，露莎想着，说不定天堂会因为这个爆发一次和人间同等规模的内战呢？她有些期待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智慧的地位说不定会水涨船高，刚好解决一下自己那个眷属的不满。
　　派厄尔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一时间场面尴尬的静默。露莎实在有些焦躁，虽然现在能胡搅蛮缠过去，但是确实没有能为特西蕾娅翻盘的证据，酒馆中的气息和山羊血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那就是和撒旦产生了联系的确切证据，而且是有人主动召唤。
　　如果是这样，露莎宁可火力集中在自己的图书馆是否存在证据上。
　　“我同意开启图书馆的大门，派厄尔。”露莎听见自己这样说，她确信自己的脸色很不好看，图书馆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是她辛辛苦苦筑起的巢穴，里面的那些东西，说是为了履行职责而记录，其实大多都是露莎自己心血来潮然后苦心经营。
　　倒不是说会打开那扇门会将它们付之一炬，只是露莎的领地意识实在不希望其他人踏足，就算看了又怎么样呢？那些疯狂追寻她的人只在乎她给出的成果，对于那些付出了更多心血记录在册的过程嗤之以鼻，对于成果也是绞尽脑汁分析利弊而不在乎露莎最开始希望赋予它的意义，所以她干脆拒绝分享。
　　冷静下来，露莎，你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所以，你要用这个换取足够多的利益。
　　“如果那里什么都没有……派厄尔，有罪的人就是你了，盲目、愚钝……傲慢。”
　　在场所有天使都呼吸一窒，露莎这句话的分量远高于之前的长篇大论，谁都知道这句话几乎是另一种意味上的审判，将派厄尔打开那扇门的行为和堕落直接联系起来，将派厄尔和特西蕾娅放在了同等的地位。
　　六翼天使从不接受审判，这样的惯例在露莎成为六翼天使的第一天就差点被打破，最后是上帝出面为闹剧收场。这一次更加精彩，居然是两个六翼天使互相审判，将对方都放在了不可下的高台。
　　奥利弗几乎要晕过去了，他不明白，露莎成为六翼天使，他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的，也是真心从此将她视为同样的诞生自父神掌心的妹妹。但露莎太纯粹了，她的所有行为目的无非就两个，答案和特西蕾娅。前者是她的职责所在，这很好，没人能因为这个指责她什么，但是后者就注定他们很难并肩而立。
　　这样和派厄尔针锋相对没有好处，你甚至愿意为了特西蕾娅压上图书馆的神秘……
　　“露莎！”奥利弗最终还是决定出声了。
　　露莎没有想到还会有新的变故，她已经准备问派厄尔是否同意，被奥利弗的声音吓得一抖，疑惑地抬眼看去。
　　“你在将六翼天使和特西蕾娅摆在同等的位置上，你在践踏过去那么多年建立起的秩序和高台……特西蕾娅在以什么身份被审判，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要挟派厄尔！”
　　其实这些语句都是破碎的，甚至毫无逻辑的，但是说出它的人气势足够强，悲伤和愤怒也都足够浓郁，居然好像真的在什么方面上压了露莎一头。露莎有一瞬的语塞，后知后觉奥利弗大概是在说她们的身份根本不配在这里挑起争端提出质疑。
　　露莎要气笑了，但是最后还是没能笑出来，一时间沉默下来。
　　她不明白，奥利弗自作主张地对她施加了不少莫名其妙的期待——他是为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和六翼天使，尤其是派厄尔好好相处成为家人的，那些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都已经成为了不能被提及从来没有愈合的伤疤！
　　真是够了，露莎最清楚自己的孤僻和难以亲近，可她早就不是期待着爱期待着家家酒游戏的小孩了，她不需要这些，她自己独来独往也能过得很好。但是她乐意处理特西蕾娅给她带来的小麻烦，像是她和这个世界其实没有相隔那么远的证明。
　　其他人……其他人，露莎甚至懒得提及这个话题。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僵持中，做出让步的人是特西蕾娅，她突兀地开口，提醒所有人她的存在：“露莎。”
　　并不柔软的腔调，绝不会有人将这样的声音和哀求或者撒娇联系起来，但是露莎很快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为此无奈地叹息，很小声地嘟囔着：“我总是拗不过你的。”
　　那双漂亮的翅膀恢复了它原本的样子——收敛起来，裹挟住因常年不见光而苍白到透明的耳朵和一部分脸颊，表示这场上升到另一场高度的争吵落下帷幕，她不必再被中伤，也不必再付出什么。甚至慢悠悠地向后退去，站在灯光下的人变成了特西蕾娅。
　　一切终于和开端有所不同。
　　“我知道你感到疑惑，我为何会有勇气面对你的疑惑，没办法，不能总是让露莎站在前面，很多事都和她无关，你们不该这样武断地将我们视为一个个体，父亲。”特西蕾娅的声音甚至没有多少起伏，那一声父亲却确实让在场所有人都起了鸡皮疙瘩，除了露莎，她正在非常认真地玩自己的指甲，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聋子。
　　露莎知道特西蕾娅生气了，关于她们总是被判定为一起，关于那些人永远只愿意听自己的辩解。特西蕾娅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的，毕竟天堂的律法露莎不能直接插手，沿用的还是几百万年前的那套死架子，根本跟不上她们两个前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