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酒馆》介俗

16、接纳和新生

　　“您知道西方世界在中世纪发起过一次猎巫行动，对么？”
　　露莎身上纯粹的杀意和魔力释放带来了足够的压迫感，和梅丽莎印象中那个没脸没皮靠着酒馆老板接济度日的模样大相径庭。但是梅丽莎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可言了。
　　“怎么？你在后悔自己没有死在那次变故之中？”
　　“人类的魔法从那个时候开始了对立，早就违背了一开始将魔法带入人界的初衷。”梅丽莎语速很快，因为她知道露莎的耐心正在迅速告急，“我想要进入天堂，永久的。”
　　有趣的要求。
　　露莎挑起了半边的眉毛，她以为梅丽莎会想要什么改变这个时代的愿望，结果如此狭隘，如此渺小，如此……纯粹。说实话，如果梅丽莎接下来能说出一些符合她心意的话，她不介意帮这个忙。
　　事实证明，梅丽莎确实在某些意义上和露莎的意志相符合。
　　“我想追随您，我渴望接触更高意义上的魔法，我渴求这些事物……”
　　“但你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试图杀死我。”露莎不咸不淡地指出这一点，但听起来愤怒已经消退了不少，好奇和嘲弄占了更大一部分。
　　“虽然听说过很多关于您的事情，知道您并不擅长战斗，但是毫无疑问，您在魔法上的造诣称得上登峰造极……谁会不渴望神明的注视和垂怜，谁会不希望自己是那个特殊的幸运儿……”梅丽莎重重地喘息，情绪无法遏制，看起来有些疯癫，又微妙的熟悉，她最后厉声尖叫一般笑起来，“谁会不渴望杀死自己所追寻的，站在制高点的神明！”
　　露莎瞳孔一缩，随后也笑起来：“……真是勇气可嘉，我大概知道你的情报来源是谁了，特西蕾娅告诉你的，对吗？哈哈……好吧，好吧，她很会选人，也很会给我找麻烦。”
　　现在的人类世界，毫无疑问不适合魔法的发展，而梅丽莎毫无疑问想要一个魔法的世界。
　　最后一点值得露莎产生敌意的理由也消失了，她提起为了顺应时代穿上的长裙裙摆，走向了快要将梅丽莎吞没的沼泽。从浅灰色长发后传来什么被撕裂的声音，三对柔软美丽的羽翼垂落，像是对梅丽莎降下垂怜，将她裹挟其中，也将露莎的身影遮蔽不见。
　　下一秒，属于梅丽莎的尖叫响起，刺耳的，血肉被什么撕裂开的声音被吞没不见，整个空间倾斜的更厉害了，那具天使的尸体开始慢慢下滑，滚进了污泥之中，血色和洁白的羽毛在泥潭中溅起小小的花。
　　露莎缓缓起身：“恭喜你，梅丽莎，你现在是天堂的一员了，记得自己的新名字，阿兰尼斯，第五席命运安德鲁的眷属，欢迎来到天堂。”
　　“哈……哈哈……权柄转移……意识嫁接……这些魔法……您其实和他们说得完全不一样，您是天纵奇才，他们却用最简单的不善战斗来评价您！”
　　“我确实不擅长战斗。”露莎拍拍裙摆上沾染的血迹，那些污渍很快消失不见，整个世界的景象开始变幻，最后成了一场唯美的幻梦，“但谁也没说不战斗就无法完成杀戮。”
　　因为记忆的交接和转移，梅丽莎知道了那个死掉的天使，是一个在酒馆说过自己和特西蕾娅坏话的混蛋。自称是莉薇娅的狂热粉丝，认为露莎和特西蕾娅两人简直是在拉低莉薇娅的身份和地位。
　　所以这件事一开始就是特西蕾娅和露莎准备顺路完成的？看露莎那样子也不像，更像是特西蕾娅的自作主张，顺便将麻烦事都推给了露莎。而且，这样类似的事情估计发生过不止一次了。梅丽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特西蕾娅明明可以直接剥夺她进入酒馆的权限，为什么要杀死她呢？”
　　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露莎脚步微顿，最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因为涉及到了关于她和莉薇娅的消息。”
　　很微妙的言论，似乎不咸不淡地告诉了梅丽莎关于她们三人之间关系的秘辛。露莎和特西蕾娅的关系无疑是紧密到了过分的地步，让所有人提起特西蕾娅就会想到露莎，莉薇娅一直是故事中很尴尬的存在，被拖累，被拉低身份……总之是和露莎还有特西蕾娅隔了一层薄膜的存在，无法彻底成为一个共同体。
　　但照现在露莎的说法，恐怕莉薇娅实际上和她们的关系要比其他人的猜想紧密的多，至少和特西蕾娅是如此。
　　露莎摆摆手，打断了所有暧昧的幻想：“藏好自己的身份，别那么快就死了。”
　　其实想要的东西都收集的差不多了，露莎回想了一下脑海中的目录，差不多可以回天堂陈述报告了。但说实话，露莎还想得到一条情报，为此想多留一段时间——天堂和人间的时间流速比例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件事似乎成了一个没有明文规定但所有人都默认不提及的禁忌，伊甸园的时间流速就和天堂不完全一样了，人间更是相差颇大。露莎多次在人间产生大变革时前来，上一次属于工业的革命似乎以天堂的刻度而言并没有过去多久。有模糊的感知，但显然达不到露莎想要的标准，她需要一个更确切的数字。
　　天堂的两年……有吗？
　　如果是这样的刻度，那对天堂而言。人类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能让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现在，得到答案的机会就在眼前，露莎不着痕迹地看了梅丽莎一眼：“你行于人间多久了？”
　　“我知道您想知道什么，关于时间，人类总是有很多无端的妄念。”梅丽莎垂首，好像真的是一个有多虔诚的信徒一样，“东方有一句古话，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但是，似乎也不完全正确，我算过，天上度过一天，人间大概会度过……58天。”
　　58天？这个数字没什么特别的，时间流速的差距倒是比露莎想象中要小太多……怎么会差距如此之大，这不应该。露莎很快察觉出了不对劲，但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如果有人刻意想要隐藏关于时间的信息，破解起来是很麻烦的。
　　不过……倒是可以反向推导些事情出来，比如说，为什么要塑造出一个这样微妙的时间差，并且想办法隐藏时间差。毫无疑问，这样的时间差其实是有利于人类的，天堂就像开了一个无法被取消的快进，而且原生天使的寿命悠久到几乎没有尽头，导致对发展和变化天生的麻木，像智慧派系这样狂热和珍重时间的家伙其实是少数中的少数。
　　加上很久之前就发现的，上帝其实没有办法直接干预和观测人间，只能通过灵魂诞生之初对他们的命运进行纺织来完成控制。但是露莎赋予人类的东西撼动了命运，长时间——对于人类而言的长时间积累导致了现在上帝根本不确定人类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张揽月已经给出了这个世界背景的最后一块拼图，那位连面容和名字都无法被触及的母亲，那个平衡系统，说不定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强大得多呢。
　　露莎觉得好笑，受到认知的局限，将上帝的意志视为天意的天使和人类都不在少数，谁能知道其实上帝也在尽力规避原本属于祂的命运呢？真是有趣。
　　真是收获相当多的一次行程，如果没有在踏足云端的一瞬间被人用武器对准太阳穴的话。
　　“这是干什么，玛格丽特。”
　　“你回来的真晚，怎么，是想保证其他人的安全？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玛格丽特面容不善，她其实和露莎的关系说不上糟糕，但这件事牵扯太大，这几天几乎所有六翼天使都忙得焦头烂额，在这样的情况下，早早抽身离开的露莎就显得很可疑。而且最初的情报泄露源还是酒馆，这件事露莎根本就脱不了关系。
　　“虽然我确实不愿意参与什么集体活动，但是好歹这一次所有天使都回来了，没有被恶魔拖入地狱，没有被卷入人类世界的纷争……之前回来的那些家伙的报告你们都应该看了吧，现在在人类世界可是战争年代。”
　　露莎不是那种喜欢给自己留下口舌的家伙，这件事她主动找的奥利弗，当然也会尽力做到最好，发出求救信号的可不止阿兰尼斯，差点误入歧途的也不在少数，对于人间，大多数天使都是陌生的。
　　这次任务其实出奇的完美，没有错处，但现在显得格外可疑。
　　“审判庭会听见你的声音的。”
　　“哈，玛格丽特，你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你，同为六翼天使，你，你们，没有权力对我降下审判。”露莎的额角被玛格丽特的术杖划破，血顺着术杖的纹路渗入，在那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和闪光吞没了这条通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露莎轻轻地扫去自己额角的血，嗤笑一声：“你多久没上战场了玛格丽特，你的战斗本能已经退化到连我都不如了。”
　　玛格丽特完完整整地接下了这次冲击，有些惊讶于露莎力量的变化，不过无所谓：“这件事涉及到了特西蕾娅，她已经在审判庭里了，我们的确没有权力审判你——难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审判特西蕾娅？”
　　“……”谁干的？露莎扯出个并不友善的笑，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能够无视酒馆禁制进入，并且将特西蕾娅拉出来的人，她用翅膀末端都能想出来是谁。
　　好好好……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