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汾的恶魔》格明心

2、2，山中有鬼

　　三伏天气，天气极热，司机将车停在了山脚，他们都下车来。山麓处一条小道蜿蜒折上。杜希晟看到路畔一石碑上的文字介绍说，“没错，正是这儿了。”话说间忽而刮来了一阵子风，树叶子随着哗啦啦地响，“啊！好凉爽呀！”
　　邓妍也道：“好久没爬过山了，这山看着真不赖。”
　　伊山实际上是云岭的支脉，云岭蜿蜒盘桓，有近万里长。伊山在云岭东侧偏南一点，是云岭的子孙山，山体看似不大，可结构万千，形势极其复杂：山上多硕石，怪石嶙峋；多树木，树木品种杂多且常年枝叶葳蕤。在他四人行走的山路旁边有一条河流，水质清潋，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纹路。这条河的源头原是云岭高处的积雪融水，曾有人探查过，山上小溪近乎百条（包括有几十条小型瀑布），水往下流，直至山脚儿漫溯汇聚成了一道小河，河道越往下越宽也越深。这条河就是汾河，是当地人的母亲河。伊汾镇也是因为依山伴水（山就是伊山，水自然是汾河），才得的名。
　　沿着山道向上走，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却并没碰到别的人，这山谷倒极清幽，几乎没什么喧杂声。事实上不要说是人，野生动物也没碰到一只（除过间或的几只鸟雀和偶尔在树梢叫嚷的知了外）。当然，这山间也不能说没有人家，他们方才在山脚下时，就曾见到过住户，大约三四十户，都住在山麓交接的平地上，那边还种着好多桃树，桃林边还修有一座山神庙。可上了山后，一个人也没遇到。
　　“马奔说这山上有隐居的修士和很多动物，怎么没见到一个？”杜希晟说。
　　“这才走了多久的路。”邓妍说，“隐士当然都居住在偏僻处的，动物们就更怕生了，希望不要有甚么凶猛野兽。”
　　“野外的动物才不怕生的，不过他好像只说过有猴子，还有尼姑道士什么的。”杜希晟说：“我有点饿了！我们还是坐下吃点东西吧！”说着掏出水壶中的水喝了起来，他有点胖，走一点路就喊受不了了，一路上不停地在喝水。“糟糕，没水了。”说完了就要去旁边的小溪边灌水。
　　“那可是野水，你不怕喝出病吗？”邓妍见后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种山间的泉水，才最干净，零污染，比买来的都要健康。何况在这山上你也没别的水补充。”杜希晟说着，手捧着泉水喝了一口，“啊，真甜！”
　　山间的空气自是出奇的好。四个人围坐在溪流边一老树下的青色大石块上，掏出各自带的食品来吃，也不过一些面包什么的。
　　“你们都带了什么？”杜希晟说，“我带的吃的顶多维持三天时间。”
　　“不是都说好的嘛？我们最多也只呆个三两天。”佘思苗说着，瞥到杜希晟将包里的东西往外拿，惊奇道：“咦，你还带着绳索？”
　　“是啊！绳索、手电、刀子，都是我妈为我准备的，她说了这些必须带。这是她在野外生存的电视节目上看到的。”
　　“不至于吧！手电我也带了，还有雨伞。”邓妍说：“就是没带绳子。”
　　“你们都是父母为你们准备的吗？”佘思苗问。
　　“我是自己准备行李的。”展翼说。
　　佘思苗说：“我也是。”
　　邓妍和杜希晟没有说话，看来必是父母帮忙收拾的行囊。
　　佘思苗知道，尤其是杜希晟，他们家境虽够不上富裕，但却深受父母溺爱，从小到大穿什么衣服都是父母定夺，这次外出，要不是展翼向他爸妈保证会带好他的，根本也不会被放行；邓妍呢，和自己关系虽要好，但终归也是独生女，父母放不下心来倒也是应该，虽然她的父母还是比较开明的。佘思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想起了妹妹告诉她的话，一时淡去的忧愁又回笼来了。
　　事实上，她根本没告诉家人自己这趟旅游的真实去途。
　　她没有告诉妈妈是因为她不再信赖她了。她生在一个原本还算幸福的家庭，幸福家庭最基本的属性就是要和睦，家庭成员要真诚，她的家庭本来还和睦着，直到近来，她才知晓一切都是表面上的，裂痕已经不可弥补了。有一天，妹妹告诉她说看到了妈妈和另一个男的接吻，而爸爸那会还忙着开公交。那是在她高考完后（也幸亏是在她高考完后，她本来在她们班学习最好了，要是在高考前夕听到这消息，铁定会影响到发挥）发生的，如今她都不想看到妈妈了，临行前，妈妈要给她五百元，她没接，她说自己有钱。可是一直在上学的她，又没工作过？哪来的钱啊？还不是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妹妹问她这事要怎么办时，自己怎么知道？亲爱的小润苗可是很依赖自己的，她姐妹俩感情好，妹妹向来以自己马首是瞻，诸事都听自己主见，只是这事，“要告诉爸爸吗？”“不！先不要……”她说，“等我，我会想办法的！”她其实也丝毫没有办法。“姐姐，你要去哪？”“我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几天，等回来，就会想到解决方案的！”
　　他们离开大石块继续走。
　　“糟糕！都五点了。”杜希晟这时突然看着手机说：“我的手机在这儿没有一点信号。”
　　“我的也没有。”展翼也瞧了眼自己的手机，“常有的事，山上本来就信号不好。”说过这话后，他忽然指向天空道：“你们看，好多的蜻蜓。”
　　是啊！天空突然出现了好多蜻蜓，红蜻蜓、绿蜻蜓，它们在溪水边的草莽上方飞着。
　　“天气真闷热。不会要下雨吧？”
　　话说着展眼间天就黑了。千万层黑云压下来，天地变得凝重不已，闪电将周遭划亮，伴随着的雷声震耳欲聋。这四人在当地陡然已呆不住，雨虽然还没下，但他们已在找地方避雨。山谷中一起雨就会有很大的风，万千树木张牙舞爪，气势如虹，俨然有点儿吓人。
　　可是很快，雨就下了。雨点如李子般大，劈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打在石块上，就像机枪扫射一样，十分激烈。
　　佘思苗等人终于找到了一间避雨的所在。但也已将各自儿都淋成了落汤鸡。毕竟雨太急太大了。
　　他们找到的避雨处是个废弃的破寨门，就建在山岗地。那寨门，很像黑泽明电影《罗生门》的开场场景，上面是圆木搭的梁，顶上也有破瓦片，而且这时下的大雨也很有那气派。寨门虽已破败不堪，但仍旧可以凑合着避雨。他们四人起先以为这寨子只看到的这一块，可拐入里面，才发现另有天地。寨门原是搭在一山洞的入口处的，穿过那山石甬道后是一大片子空阔地，有院落跟屋舍，有一堵倒塌了大半的石头墙垣，甚至还有马槽马圈；就是没有人。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儿原先曾是一座土匪的山寨。
　　四个人坐在屋檐下，看着外边在落雨。
　　天色也在一点一点地黑下来。
　　“今晚就在这儿将就吧？我们都没有带帐篷，只有这儿可以避雨。”
　　“好是好，只是我怕会有老鼠。”
　　“生堆火就好了，我带了打火机，只要有火，老鼠啊，蛇呀什么的是不会过来的。”
　　“那么说还有蛇了，我最怕蛇了。”
　　“不用怕，你们女生睡在中间，我们在两边守着。”展翼说：“只是我怕干柴不好找，现在下着雨。我们在这里面看看吧？”
　　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许多朽木正好做燃料，杜希晟再扯了些干茅草用做引子，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四个人围着篝火，聊着学校里的事，聊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感觉并没多久，就已过了十点钟。随后，各自就各掏出自己的睡袋，睡下了。
　　这地儿夜晚的蚊子可不少。佘思苗根本就睡不着，火还在烧着，除过蚊子外还有其它的小飞虫在绕着火堆乱飞。她看其他三人都睡得挺好，折腾了这一日也应当会累的，可自己就是全无睡意。她于是起身，走出屋子，来到了院门这儿。
　　佘思苗坐在门槛上，山野间夜晚的温度也有一点凉。她双手抱着曲起的膝，在想心事。
　　她想，我要怎么做呢？她偏偏又是妈妈，我爱她，我又能怎样做呢？
　　她感到了孤单和无助。
　　庭院里的马舍旁有一口水井，井口是用青砖砌成的。不知怎么井口那边传来了响动，夜静得很，任何风吹草动都清晰可见。佘思苗听到了，就朝那口井望去，有一只蓝黛色的四趾爪子从里面伸了出来，抓在井沿外壁。
　　佘思苗一时没看清楚，并没意识到什么。
　　接着，另有只爪子也探了出来，一个奇怪的头颅向上扬起。这时雨早已不再下了，乌云散去后，有白白的月光照着。佘思苗也因此可以看到这个生物的样貌：它有着青蛙一样的光滑皮肤，颈部两边各有个突起，像鱼的鳃一样，头上还有两个触角，耷拉着，两只眼睛鼓鼓的，幽幽地放出紫色的光。佘思苗看清了它的面貌后，吓得尖叫了起来：“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