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汾的恶魔》格明心

1、1，出游

　　看外边，天色蔚蓝；天空拥着许多棉花云，一团一团的，很大很白。列车在高速行驶着，一排排白桦树向着后方逝去。佘思苗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她看起来沉郁郁的，俨然是有心事。坐她对面的展翼这会在睡觉，头倚在窗口这边车厢内壁，双臂微微抱于胸前；人人都说他是一个有教养的家伙，即使睡着了，亦然睡得规规矩矩，不失风度。相反呢，紧挨她旁边的邓妍睡得就有些随意了，低了头压在那张小小桌棱边自己的胳膊上，手里还攥着手机；显然是玩手机玩困了，才睡的。也是了，这会儿本是午休时间，不少人的生物钟指向了睡眠，但她佘思苗却没有睡意，坐她对角位置的杜希晟也一样不曾睡，杜希晟倒似乎蛮有精神，捧开一叠报纸，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车上乘客不多，座位也不曾坐满，稀稀拉拉的，也挺安静。虽然是暑期了，可早就过了放假时间，离收假起码还得半个来月，又不是逢年过节，人自然是不会多。何况他们要去的地方——伊汾，原本就是个小地方，人多了才叫奇怪！叫佘思苗有些意外的是，这间车厢里居然还有三男一女四个老外，就坐在他们相邻的座位。邓妍初上车时还和那女的聊了句，但并没问去哪儿。佘思苗想，他们应当另有去处，不会到伊汾下车的，毕竟那儿只是处小乡镇。
　　而自己一行人去伊汾，正是要旅游。高中毕业了，大家都考入了较理想的大学，三年的同窗生涯就此要分开。为纪念这缘分，几个要好的同学即相约要以一次旅游来作分离。他们以往的旅游向来都是同家人一起的，都是著名旅游点，而这次别开生面地选择了伊汾这么一个小地方，显然是为了锻炼自己；避开人满为患的人造景点，好来彻底感受一番原生态的自然风貌。班上有个叫马奔的同学是就是伊汾人，他一直说，那儿的景色全是原生态的，依山伴水，山很绿，水很清，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从他们学校所在的B市去伊汾只有普快，得坐三个多小时的火车。
　　杜希晟看完了报纸后，将之摊放在桌面上，看到佘思苗正在发呆，就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马奔会不会来？为我们当向导。大家说好的呀！”
　　“这个么！”杜希晟侧过脸看了眼旁边的展翼，“可不好说！”显然，他俩都知道马奔与展翼之间是有点芥蒂的。
　　“你在报纸上可没看到什么大新闻？”
　　“没什么，我在看‘夜病’的报导，这半边文字内容都是在说它。”
　　“是呀！这个病近来可厉害得很，人不得见光，那可怎么生活？”佘思苗幽幽叹了口气，“那上面可有什么新报道？”
　　“最近好像好像出来了一种药物，可以治愈了。”
　　“是么？”
　　“是的，你自己瞧吧！还是我们国家的药企研发的，临床试验完全可行。”
　　佘思苗接过报纸，细细看了起来，几乎整块版面都是对夜病的报告。夜病，又叫夜行人综合症，顾名思义，得了这种病的人见不得光，只能在极幽暗的环境下活动，一见光就浑身疼痛，皮肤先是变红出黑点再是变黑，要不停地挠，但一挠就出脓发肿，简直能要人命。甚至于有好几人因为病痛难忍都自杀了。至于这病是怎么来的？医学界对此也是众说纷纭：有人猜测它是古时猖獗的麻风病或光敏性皮肤病的变种，但说它是麻风病吧？却又不传染；说它是光敏性皮肤吗？又不是基因缺陷造成。而且这种病首次发现在北美一沙盾地区的核试验场附近，因此好多人都认为是由核泄漏引起的，但之后发现的几起病例患者根本没在核能反应堆附近出现过，硬说是核辐射造成，也似乎说不过去。再说这种病的发作也毫无征兆：有些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突然发了病；有些人躺在床上睡觉，不知怎么皮肤刺痛，也同样是得了这怪病。潜伏期自是有长有短（有些人在出了症状后三五个月后才会发作）。之后在世界各地又接连发生了好些，中国这边据报告也出现了好多起。而且因为科学家们对夜病的病因、病理，全都是一头雾水，没有谁说得上来当怎么防范，于是这种病症从根本性来说也造成了整个世界的恐慌，但恐慌之余，为了生存，人们还得像以往一样过活，毕竟是祸躲不过。可不得见光的日子人可怎么生活，得了这病，等于被上帝抛弃，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不过从杜希晟手头的报纸上来看，抗病药已被研制出来了。研制出抗病药的是济慈生物医药公司。据说，该公司一科研专家从某种植物上提取到了甚么神秘物质，不断调配，先将患者的血液皮肤组织在培养皿培养，再用配制药救助，临床实验多次效果可行，才给人类用药的。该公司已经申报了相关技术和配方专利，由于这神秘病的治疗药全球只有此一家公司有售，所以现在该公司的股价也是直线飙升。报纸上还说，欧美等国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由联合要求济慈制药公开及共享专利，但却被拒绝了。
　　“还好，我身边没听说谁染上这病，尽管已经研制出了药，想来这种药也必然是贵得离谱。”佘思苗想着，叹了口气。“但这种病得来全无征兆啊！我又没钱，要是不幸染病，我就——”她想，“我就自杀！”这么大的新闻，佘思苗居然才听说，显然是因为自己近来心事纷扰的缘故。
　　下午三时许，这一伙人到了伊汾火车站。佘思苗知道，这儿虽只是个乡镇小站，但历史却很久远，她在来之前在网上看过相关记载，该地曾出产过一种特别的金属，为方便运输，在民国早期就已连通了铁路。
　　车上下来的人三三两两，除了他们四个学生外，其余的听口音都应当是本地人，不过令她诧异的是，自己之前在车上留意过的那四个老外，居然也从这儿下了车。
　　因为小地方出现外国人并不常见，所以那四个人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群本地人的观望。四个外国人有三个是白种人，一个黑人，都背着很厚重的登山包。佘思苗看到后想，“在这大热天，还背这么多东西，可够厉害了。只是他们也要去伊山吗？瞧着都带了帐篷！而我只准备了睡袋。”
　　出来车站后，杜希晟开始给马奔打电话，电话“嘟……嘟……”地响了一通，却没有打通，“没人接！”他说。
　　“那咋办？”邓妍说。
　　“我看，我们还是自己过去吧！”展翼说，“本来出来就是为了锻炼，没向导反而更好。”
　　“是啊！自己过去吧！”佘思苗也赞同他的说法，她的理由是，“反正大家都已经来了。”
　　四个人走到路边的车站牌前，瞧了瞧站点路线，不见有到伊山山脚的公交，就找了辆出租，坐了上去。
　　司机开着车在田野间的小路上奔驰。大约二十来分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