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驯养记》昭崽

5、5

　　转头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床头那碗白粥alpha吃没吃，宫白不知道，也没想着看。

　　时间差不多了，诊所该开门营业了。

　　小猫女去挂完了牌子，回头脸上还是愤愤的表情，趁还没有病人上门，先小声吐槽了几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宫医生你救了他，不说支付你报酬吧，反而冤枉你要让他做奴隶，哪有这样的事儿！”

　　宫白看小猫脸气得鼓起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我们要对病人宽容一点，他现在满心疑虑、全身戒备，其实是很脆弱的。”

　　“脆弱...？我可看不出来。”淼淼只感觉到狼兽人alpha强硬的压迫感，说他凶还差不多。

　　不过满心疑虑是真的，简直可以算是被害妄想症了！

　　“就连他睡着的时候，都凶死了，说的梦话也叫人听不明白，就好像全世界都要害他！”

　　alpha昏睡的这三天里，一直是淼淼负责照顾他，宫白作为诊所唯一的主治医生，太忙了，平时照顾留宿病人的活儿，也都是淼淼的工作。

　　压迫感，淼淼三天三夜里的唯一感受。

　　尤其到了夜晚，这个狼兽人alpha的精神世界好像就会变得特别紧张，血腥味充满整个室内，小猫女在用温水给他擦脸时，经常被这股气味逼得一阵一阵的起鸡皮疙瘩。

　　甚至是反胃和胃痉挛。

　　没办法，她是omega，跟人造大杀器相比，实在太弱小了，这大概也是淼淼讨厌alpha的重要原因之一。

　　alpha嘴里还总是说一些她根本听不懂的梦话，什么“你们想羞辱我”“机油”“放开”“离我远一点”之类的。

　　有一次甚至直接青筋暴起，用没吊针水的右手抓住一旁淼淼的胳膊，力气之大，叫小猫以为下一秒钟自己的胳膊就要粉碎性骨折了...

　　他好像想要对抗全世界，把周围所有靠近的人都杀死。

　　所以淼淼说他被害妄想症。

　　听到这里，宫白的脸色再度沉重起来，其实这些情况，淼淼一直是同步跟他报告的，beta不是第一次听说，可不管第几次听，他的脸色都是化不开的沉重。

　　小猫儿发现医生的神情不好了，觉得这是医者仁心，宫医生本来就是这个混乱时代里少数富有责任心的“异类”，听说自己的病人受任何病痛困扰，都多少会感觉沉重，这很正常。

　　刚想开口哄一哄，却听得医生抢先一步轻道：“我跟你说过，他是一个人造人。”

　　淼淼点点头。

　　“但也许，被‘制造’的命运并不是他想要的。”宫白抬起头，稍稍看向远方，发现早晨的太阳正像一个大橘子一样，静悄悄地就爬到了天边，为天际注入了活力，也仿佛预示着，再黑暗再冰冷的夜晚过去，也会迎来日出。

　　但是宫白此时的神情，却不像橙色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这般的积极，“如果他的命运不好，那个制造者，要负全责。”

　　做手术的时候，宫白已经掌握了alpha身体的整个生理情况。

　　他生来是作为一部杀戮机器的，可是这部机器的老化和损耗极其严重，宫白推测不出他曾经历过什么，可能是一场又一场无休止上战场的压迫，也可能在集中营的时候，遭遇了虐待。

　　人造人是没有父母亲友的，战场之外，集中营应该就是他们常住的归宿，这一点，宫白相当了解。

　　而且alpha这种又属于最高级的人造人，自然也会得到更高级的“存放”待遇，以及更高级的管控。

　　管控过程就不得而知了，为什么会让人精神紧绷，压迫感扭曲到像要对抗全世界呢？

　　“那...那个制造者呢？”宫医生这么一说，淼淼突然感觉，alpha是有那么一点可怜...“现在也找不到他来负责呀。”

　　被母星各种族高层当做最高级大杀器的人造人，他的制造者，按淼淼所想，那一定是在母星首都最高等最先进的研究院里供奉着，上层人中的上层人，想让那种人来为一台“机器”负责？

　　能不能别做梦了。

　　看宫白也只是微笑着没回答，小猫鼓着腮帮子道：“好吧，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更‘宽容’，会对他更好一点的。”

　　莫野并不知道医生和猫女在那扇玻璃后面的对话，他的精神还是高度紧张，“被标记了”的这件事，让他在心里给那个医生打了个负分，也把人的形象定义成了“坏人”。

　　和不怀好意等同。

　　见识过太多的例子了，被反复标记的兽人最终都会变成奴隶，而他无法相信医生这个行为真的只是为了打断他的易感期，从而拯救他的生命。

　　怎么可能有这种人？童话故事里的圣父吗？

　　至于床头柜上的那碗粥...alpha也不吃，虽然他肚子很饿。

　　就这么到了晚上，其间莫野再度昏睡过去一次，一闭上眼睛，又是血雨腥风的拼杀，鲜血和炮弹的轰鸣声，让他头晕和耳鸣，一醒来，才发现那是黑夜中又做梦了。

　　恍惚了一下，继而感受到饥饿，非常强烈的饥饿。

　　算算时间，他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简直饿得前胸贴后背。

　　转头一看，凭着月光，能看到床头上盛着粥的那个碗，还是在那个位置，没有收走，也没有移动。

　　莫野有点犹疑了，都说过不吃那个男人的东西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别有用心的料。

　　可是...他又真的好饿！

　　甚至在出虚汗，感觉再不吃东西，下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了。

　　在生理本能的作用下，莫野还是决定暂时抛弃自己掷地有声的“兽人族即使饿死，也不吃一口”的豪言壮语，填饱肚子是头等大事，他还不想死！

　　心一横，稍微坐起身来去够那个碗。动作幅度有点大，弄出的声响也有点大，现在诊所休息间的病床只有他一个人，空荡荡的屋子里，响动尤为明显。

　　而这响动也惊动了别人，门被推开，一个高瘦的身影踏了进来。

　　“你在做什么？”beta的声线和他外在的气质一脉相承，特别纯净的山泉水的那种声音。

　　beta没有开灯，只是拉开门站在门口，但alpha一听是他便尬在原地，伸出去的手都还来不及收回，也没有碰到碗，就这么伸着...

　　“天呐，他为什么会来？！”alpha的脸皮爆红，是被抓包而羞红的...都说了不吃人家的东西，结果自己偷偷吃，还被人家看个正着，这不撞枪口上了嘛！

　　莫野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宫白挽了挽衣袖，走到病床边，现在是晚上11点钟，他已经脱去白大褂，换上了自己日常的便装，淡蓝色的兜帽卫衣，黑色休闲长裤，乍一看都要以为是在读大学生了。

　　他走过来，看到alpha的动作，脸上带着微笑，但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粥坨了，吃下去一定胃里不舒服，我拿去热热，热热你再吃。”宫白端起碗。

　　莫野还尬在原处，直到医生转身又踏入了厨房间，他才像解冻一样，伸出去的手臂能缩回来了。

　　可脸上还是滚烫的。

　　丢人丢大发了。人家却没嘲笑他的丢人，这才是最丢人的！

　　大约5分钟，宫白端着热好了的粥又再度回来，这次开灯了，alpha红透了的样子也看得一清二楚。

　　食盘还是放回床头柜原本的位置，医生还是把选择权交给病人：“吃不吃呢？还是随你的意。”

　　宫白虽说自带一股白开水似的与世无争，平时工作、处事也都是这般作风，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圣父，该讨的账还是会讨回来。

　　alpha早上拒绝他的给予食物的好心，丝毫不给面子，这会子，这“面子”自然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