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好一朵玫瑰花

18、义诊3

　　时间刚过八点，以卫生站为圆心，青坪乡村民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汇集。
　　六位青年医生一人一桌，刘村长和三位小伙子负责维持秩序，引导村民在桌前排起六列长队，看完诊的村民可以去孙秀兰那边领免费药品，身体健康的村民也可以免费得到一个医疗包，满满一口袋，装着体温计、口罩、医用酒精等一些家庭必备医疗物品，隋玉安身形灵活地穿插其间为大家介绍卫生站的公众服务号，每个人都在自己负责的领域认真工作，忙得热火朝天。
　　刘村长是个大嗓门，越是兴奋高兴讲话的声音越洪亮，带着浓郁的川渝口音，轻快地像在唱不知名的小调，白羽隔着一层层的人群都能听得清楚。
　　“哎，老王来了啊，咋就你自己呢，媳妇儿没带来啊？哦哦，娃娃才三岁是离不得人，你快先去里面那一队人少，赶紧检查完回家把你媳妇儿换过来，哈哈！”
　　“李家妹妹你这是咋了，啷个没精神哟？得补补气血吧，哦，别跟娃儿置气嘛，青春期的男娃儿嘛，啷个不调皮？正常得很嘛！跟个女娃娃搞恋爱？那是不得行哦，影响学习，不过你好好跟他讲道理嘛，不要吵嘴，吵嘴伤和气！”
　　“王大爷！您老来了哇，我给您搬个凳子坐着排，哈哈，最近身体还硬朗嘛！嗯，您说得对，年纪大了就是得经常体检，该预防预防。是啊，都是免费的，援医的医生和县医院组织的送爱心活动，不要钱的！是啊，赶上了好时候咯！”
　　“您看那边，从里面数第二个，长得最白净的那个就是白羽白医生，专门驻派咱们青坪乡来援医的，别看人家年纪小，烟台来的高材生呐，医术厉害得很啊！以后有啥大病小痛的他都能给治！”
　　……
　　白羽一边手下生风写着单子，一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这个刘村长可是真能扯啊，他都能想象到那个中年人朴实的脸上因为开心大笑而更加明显的褶子。
　　初春时节的早晨，被闹哄哄的人群包围的白羽抬眼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那么热烈的笑容，镶嵌在万里无云的天空幕布中，像这个春天盛开的第一片花海。
　　一上午时间过得很快，中午刘村长媳妇儿带着村里几个嬢嬢给大家送午饭，几个人替换着去吃饭，人一多家常菜也吃的热闹美味。
　　白羽吃不惯折耳根，但香椿炒蛋很合胃口，忙活了一早上也是真的饿了，添了一大碗米饭，几个人换下白大褂直接坐在办公室门前的台阶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埋头扒饭。
　　唐齐咽下最后一口饭，长舒一口气，歪着身子撞了一下白羽的肩膀，差点把碗里的饭撅出去。
　　“哎，你说这饭怎么感觉这么香呢？我都半个月没好好吃顿饭了。”唐齐把碗搁地上，眯着眼睛看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饿了吃什么都好吃，下午估计轻松点儿了，”今天不是过问心事的好时机，白羽也吃完了，端着碗站起来，“走吧，去后院洗碗。”
　　“我也吃好了，把碗给我我一起洗了吧！”王清清跟着站起来说道。
　　“哪有让姑娘家干活的道理，要洗也得是我们男的去啊。”唐齐咧开嘴笑着说。
　　“那就一起去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后院走，白羽跟在后面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隋玉安，刚盛完饭坐下，低头认真盯着碗里的菜，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是突然感应到注视，白羽在他猛的抬头之前迅速扭身走了，但慌忙的背影还是被捕捉到。
　　明明有时间却拒绝跟我吃饭，我是哪里不小心惹到他了吗？
　　下午来看诊的村民比上午少了大半，白羽断断续续趁空挡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太阳西斜也没想出个结论。
　　为了早点赶回县城，邢其军他们早一步先撤了，留下的收尾工作也不多，白羽他们完全可以应付。
　　白羽整理完今天来看诊的记录，与刘村长和孙秀兰一核对，除去外出务工的、常年在外的，大概还有五户村民没有来，白羽统计好这五户村民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想着做事要有始有终，等下自己抽空上门走访，刘村长几人帮着把现场收拾完也走了。
　　忙得一天没看手机，白羽回到办公室点开手机一瞅，就看见赵芸在群里朝他喊，说是给他准备的礼物送到了，记得收快递，点开短信一看果然有个取件码，还没来得及回复个消息就听见外面传来谈话声。
　　隋玉安把剩下的物资清点完，搬回药房，跟孙秀兰打了个招呼也打算回家，还没走出大门就被白羽拦下了。
　　“等等，隋玉安。”白羽见人要走，立马小跑着从办公室追出来。
　　“羽哥？”隋玉安转身看着白羽。
　　“啊，那个，我有个快递到了，你陪我去取了呗。”白羽想着反正是送你的，你直接拿走还省得我去找你了。
　　“快递？”隋玉安有点不解，“大件吗？”
　　“呃不是，我没取过，对地方不太熟悉，你等下还有别的事吗？”
　　“哦，没事，那走吧，”隋玉安已经抬脚朝外走去，“村里的快递都统一放在村口的小卖店，你收到取件短信了吧？”
　　“嗯，对，有个取件码。”
　　傍晚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两边的田里开着一片片的油菜花，时不时飞来几只蜜蜂，吓得白羽歪着身子躲。
　　“别怕，你不碰它它不会蜇人的。”隋玉安两手插兜走在前面，看着地上白羽七扭八扭的影子低笑。
　　“啊，就是这动静的有点吓人哈。”白羽从小就有蜜蜂恐惧症，为此家里小花园从来不养花只种菜，尤其听见嗡嗡的声音浑身难受。但此刻也只能强忍着不适，尽量表现淡定自然，不着痕迹的加快脚步向前走着，总不能让他在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半大小子面前说自己害怕蜜蜂吧。
　　集中精力观察躲避横冲直撞的蜜蜂就已经占据了白羽大半的心思，已经没空去想其他的，不管是赵芸寄来的礼物是什么，还是为什么隋玉安不肯跟自己去吃饭。
　　隋玉安这边也一路沉默，低头慢悠悠跟在后面，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再没讲话，各自想着心事。
　　拐过前面那道弯，油菜花田终于被两人甩在了身后，白羽已经看见小卖部绛红色的屋顶，回过身来看隋玉安，“累了？”
　　“呃，没有。”隋玉安愣了一下，像是被白羽突然的转身吓到了，说完便快步反超到前面，直奔小卖部。
　　白羽看不懂他躲闪的眼神，看了眼几乎与远处的油菜花田连成一线的夕阳皱了皱眉抬脚跟上。
　　到了小卖部，隋玉安指着门口整齐排布的一个个快递说：“羽哥，你看看取件码是多少，按照编码找一下，我进去买个东西。”
　　说完推开铝合金门，喊了一声“秦叔”，后面的话被立马合上的门隔绝在屋里面。
　　白羽找到短信上对应编码的纸盒子，拿在手里还挺沉，从快递单上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心想着芸姐挑的总不会错，便不再探究，抬头四下无聊地看着。
　　村口的小广场算是娱乐中心，旁边还有一个篮球场，村里小孩放学后三五成群的来打球，一辆辆城乡公交车整齐的排列在不远处，等待着发车，站牌亭子下面已经聚集了几个要坐车的村民，有些等车等得无聊的也过来小卖部门口跟闲坐的村民一起聊天，说着村里新鲜热乎的情报，偶尔也是会开一盘棋局或者打几把扑克，等太阳彻底落下去就回家吃晚饭，说不定等到夏天天气热了也许吃完晚饭还会再回来，又或者是换了一拨人继续白天的热闹，广场上灯光稀疏，映照着小地方人们的生活苦乐。
　　“走吧羽哥。”
　　白羽看景看得出神，不知什么时候隋玉安已经出来了。“哦，好，”白羽将视线收回，见隋玉安两手空空，看不出来是买了什么，便把手里的快递盒递过去，“呶，给你的。”
　　“给我的？”
　　“对，你又不肯让我请你吃饭，只好买个礼物谢谢你，”白羽见他还是不接，“收下吧，要不是你我那天得露宿街头，发烧个半死都说不定。”
　　白羽只好将快递盒子塞到隋玉安怀里扭头就走，见那人的别扭样再不走怕是还要推辞。
　　隋玉安捧着沉甸甸的盒子发了好一会呆，直到夕阳彻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