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游戏中二点怎么了？》夜耶桑

3、第 3 章

　　临近正午，和阳光明媚的室外不同，此时的大殿内因为被少女施施展的术式所笼罩的缘故，洒在纸糊障子门上的光线被覆盖在上面的浓厚黑影吞噬殆尽，透不进一丝光亮。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平成年代，但禅院家还是延续江户时期贵族的建筑风格，生活起居保留当时的习性并没有接通电路，就连照明方式也依旧采用古朴的蜡烛。

　　本意是不屑于现代社会的便利风格有违武士之道，但现下却构成如同被关在四面漆黑的盒子里，只有蜡烛闪烁着幽暗烛光的阴森画面。

　　……更别说屋子里还密密麻麻站了一堆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忍者黑影了。

　　没有呼吸，浑身上下被漆黑的忍者服饰包裹着，因为面罩遮挡看不清五官，只露出一双血红双眼和眼周青黑色的皮肤。

　　‘噼啪——’

　　燃烧的蜡烛芯因为过长，纤维断裂落到了滚烫的蜡油里，发出的滋滋响声在鸦雀无声的寂静主殿内清晰可闻。

　　“好了，接下来就是……”
　　黑发少女视线从那人身上收回，垂下眼看向地面上抖成筛子的禅院拓也。

　　她眉眼下弯的样子给人一种是温和无害的气场，但眼神却是极尽冷漠，给人宛如掉入冰窟的寒意。

　　黑发少女歪了下脑袋，略显苦恼的神色终于带有一丝符合她年纪的稚气感：“禁闭室……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地方啊……”

　　她“啊”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握拳敲了下掌心：“要不然——”
　　少女笑着开口：“你先去给我探探路怎么样？”

　　尾音落下，殿内原本静默着的式神在同一时刻动了起来，祂们腾空而起，伴随着‘嗖嗖嗖’地破空声，均朝着禅院拓也的方向冲去。

　　禅院拓也：“什、？”

　　祂们速度极快。

　　跌坐在地的禅院拓也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嘴里才刚吐出一个字节，密密麻麻的式神就像一张黑色大网，毫不留情地罩了下来。

　　视野就像摄像机机位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一阵天旋地转后，等禅院拓也回过神来，已经是被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状态。

　　被一双双赤红眼睛静默凝视着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禅院拓也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几度挣扎无果。
　　别说四肢，连脑袋都扭动不了的禅院拓也疯狂转动着眼珠，在瞥到主位上的直毘人时，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开口求救：“家主大人——！”

　　被摁在地上而稍稍扭曲的五官，更加的一言难尽起来。

　　简直丢人至极——

　　直毘人：“啊呀呀、这可真是了不起。”

　　好歹也是一级咒术师里天花板的存在，待那股诡异的压制感消散，身体能动的瞬间，直毘人大手一挥，离他最近的几个式神瞬间被打回黑影。

　　“看来是我常年在外出任务忽视了家里，倒是不知道我禅院家还出了这种好苗子。”

　　主位上的男人将酒葫芦揣在腰侧，绕过矮桌走下台阶，仿佛察觉不到此时紧张的气氛，他慢慢悠悠打量四周异状的同时，顺带拍了拍禅院扇和禅院修真两人紧绷的肩膀。

　　“好了好了——都放轻松点，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虽然很不想管地上那个光长了张武士脸，却把武士之道吃到狗肚子里的家伙，但再怎么说也是禅院家的人。

　　直毘人使出咒力将他身上的式神击散，没管男人连滚带爬缩到一旁的丢脸模样，转而仔细端量面前这个与他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明明五官精致到可以看出未来是多么惊艳的美人胚子，但首先让人注意到的并非是她昳丽的长相，而是她自身奇异的气场。

　　她身上穿的不过是禅院家里，哪怕是仆人中也极为朴素的服饰，却没人会在见到她第一眼，会把少女当成下人看待。

　　直毘人摸着胡须，开口说道：“什么禁闭不紧闭的，拓也你还真是不会说话，确实是该好好磨练一下了，连同刚刚会议上的惩罚一起，下个月的任务翻倍，待会自己去『炳』报备。”

　　“是、是是，我知道了，多谢家主大人！”
　　死里逃生的禅院拓也连声应是，阴影下的五官却狰狞了一瞬。

　　少女余光瞥了眼地上不断道谢的男人。

　　奇怪——什么时候NPC也能插手玩家的事了，就凭属性比玩家高吗？

　　“下个月？”她眨眨眼，疑惑问道，“我有说过要等到下个月吗？”

　　语气十分真挚。
　　说出来的内容也是真的狂妄。

　　毕竟有个同样整日不拿正眼看人的儿子，而且对于觉醒了术式，并且天赋尚佳的孩子，直毘人向来会多几分耐心。

　　“小姑娘哦——说话做事还是不要太过自负了。”

　　但很显然，他面前这位少女的狂妄姿态，禅院直哉来了都要磕两个叫师父的程度。

　　“不是口口声声说『术法至上』？”
　　少女前面的话是是对着禅院拓也说的，后面这句则是扭头看向直毘人，挑眉：“还是说——你要拦我吗？”

　　大有一种『你要拦我，顺带连你也一起收拾』的架势。

　　直毘人：“我承认你的术式天赋。”
　　男人右脚沿着地面画了半圆移到后方，双膝下沉摆出迎战姿态：“但现在的你——”
　　他大喝一声：“太弱了——！！！”

　　掺杂着咒力的声音如同竹棍敲在牛皮鼓面上，给人重重一击，桌面上的瓷器茶碟嗡嗡作响，灭掉的蜡烛芯上萦绕着一缕白烟。

　　屋内，一些等级稍低的咒术师因为扛不住这股气压，脊背往下压低了两寸。

　　封闭着的黑色盒子被人暴力拆解。

　　笼罩着房间的黑影被瞬间撕碎，就连障子门也因为这股强大的咒力掀飞，‘哐当’一声，差点砸到外面的仆人。

　　阳光顷刻间洒满整个主殿。

　　处于风波中心的少女逆着光站在原地，身型像是没感受到这股源于『一级咒术师』的压迫力一般，纹丝不动，只有黑色长发和宽大袖口疯狂鼓动着。

　　“欸、”她把被风吹乱的鬓发拨到耳后，面上没见丝毫畏惧神色，反倒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有趣。”

　　“要这么说的话。”
　　少女对直毘人口中的『弱者论』也不恼，嚣张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这里最强的人咯。”

　　没等直毘人开口，她环视一圈，勾起嘴角继续开口：“那正好，我对虐菜也没兴趣，越级打怪才比较好玩。”

　　说着，少女抬起双手，拇指交叠，掐出的手势和刚刚类似，又不完全相同。

　　属性高的NPC怎么了？
　　玩家可不从怕这个，在她眼里都是经验包。

　　“刚好我技能才解锁不久，还没怎么仔细看，”少女笑得张扬，森绿色眼底是迸发出的战意，“——就拿你练手好了。”

　　黑影从少女脚下蔓延开，这次从里面出现的是也是穿着忍者服饰的式神，但是是异形态。

　　四肢是坚韧锋利的钢爪的式神速度奇快，比上一波的人型忍者式神，出招要快上三倍之余的速度。

　　不过须臾之间便出现在直毘人眼前，祂高举钢爪，径直往男人面门上抓去。

　　不过——
　　直毘人沉下眉，厉声喝道：“还是太慢了！！”

　　钢爪挥过空气，在木板上劈出一道浅痕。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躲过攻击的。

　　“我的术式『投影咒法』，可以将一秒分成24帧。”

　　术式公开可以增强术式的威力，但在众人看来胜负分明的战斗中，直毘人显然没有公开术式的必要。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少女有可能听不懂这些，直毘人摸了摸胡子，换成更加浅显易懂的词汇。

　　“想要在速度上赢过我是不可能的，你召唤的式神速度再快，在我眼里也被放慢了24倍。”

　　“速度不够——”直毘人视线划过木板上的痕迹，“攻击力不足。”

　　他抬起手。
　　式神消弭在空气中。

　　“而且，召唤术式最薄弱的点，就是术师本身。”

　　直毘人看着少女，就像在看一个刚获得能力，就觉得能翻天覆地的无知孩童：“小姑娘，就你目前的力量，可支撑不起你的狂妄傲慢态度。”

　　“该结束了。”

　　说完，他闪身逼近，伸出手，作势就要擒住少女的肩膀。

　　然而——

　　少女：“结束？”

　　什———？！！

　　只见直毘人就要碰到她的前一秒，黑发少女往另一侧稍稍偏了半个身位，幅度虽小，但却实实在在避开了直毘人的动作。

　　……怎么可能？

　　直毘人诧异地对上少女的视线，才恍然发觉对方一直保持最初那副饶有兴味的神情。

　　“我没说可以结束吧？你这个人还真是喜欢替人做决定。”

　　少女轻飘飘地开口，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还说什么太慢了，你的动作在我眼里也是哦。”

　　“太——慢——了。”
　　她眯起眼，一字一顿：“完.全.看.穿！”

　　少女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准备动真格的话，那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寒意直冲头顶，凭借多年来出任务的经验，直毘人当即发动术式避开。
　　只见他原本的位置，一个身形宛如螳螂的异形，刚好从地面凹坑中拔出自己的镰刀手臂。

　　比上一个速度稍慢，但攻击力确实目前三波里式神中攻击最高的。

　　怎么可能——？！！
　　根本没见到少女是什么时候召唤式神的直毘人瞳孔猛地一缩。

　　看到直毘人一脸震惊的表情，少女笑得很是无害：“啊咧、干嘛这么惊讶？哦对对对，我是不是忘记说了。”

　　她耸肩摊手：“虽然是召唤系，但我掐手势只是因为觉得这样比较帅气而已。”

　　“还有，你刚刚都自曝技能了，我这边不说一下是不是不太好啊？”

　　少女双手抱臂，面上是对自己，以及对自己术式极度自信的姿态。

　　“我一共能召唤九种形态的式神并且每一种数量无上限……至于你说的攻击力不高我承认啦，因为才刚解锁……所以这不是在拿你练级嘛。”

　　“所以接下来——”
　　她拖长语调。

　　只要是有阴影存在的地方，都有黑影从里缓缓爬出，祂们从黑暗中源源不断显形，赤红眼睛齐唰唰望向中央揣着酒葫芦的直毘人。

　　黑发少女扬起嘴角，森绿色的眼睛透亮：“——在我没说结束之前，这场战斗都要继续下去噢。”

　　……
　　…………

　　众人都说禅院直毘人是『一级』咒术师里的天花板，是『一级』咒术师里的最强。

　　没错——所有的称谓前，都要带上『一级』。

　　哪怕是一级与准特级之间，架在直毘人面前的，都是一道毕生无法跨越的鸿沟。

　　外部，是已经觉醒术式，未来钦定特级的六眼，是被打破的世界平衡，以及激涨的咒灵等级。

　　内部，是腐朽已经深入骨髓，想要拔除必定要抽筋剔骨的家族。

　　身为家主，直毘人所能窥见的，禅院家的未来皆是一片昏暗，所以才会在加茂家来信之时犹豫不决。

　　但是——

　　再一次动用术式避开攻击的直毘人转头看去。

　　这次镰刀落下的力道，已经能将殿内地板砸出一道深深沟壑。虽然速度依旧缓慢，但回想最初只能在地板上砸出浅痕的水平……

　　只是一场战斗而已……
　　仅仅只一场战斗而已———！！！

　　直毘人抬起头，视线穿过飞溅的木屑直直望向少女……不，他看向的，是禅院家第三种可能性。

　　不用固定守旧，也不需要联手求和。

　　少女用近乎恐怖的成长速度在直毘人面前，以近乎蛮横、毫不讲理、十分强硬的姿态，硬生生劈出一条无比崭新的道路。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在少女露出满意笑容，说完“结束”二字后，直毘人闷在喉咙里的笑声不受控制的溢出。

　　豪华精致的主殿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直毘人却丝毫不在意。

　　有趣———
　　他盖着脸仰天大笑，平日里没个正形的酒鬼眼里多了一丝疯狂，感叹道：“真有趣———”

　　直毘人深深合上双眼，过了半晌才睁开。

　　待心情平复下来，男人穿过脚下的废墟，在少女身前停住，接着慢慢屈膝——不再是俯视的家主姿态，而是稍显郑重的，平视着对方。

　　“你……”
　　架都打完了，还不知道少女名字的直毘人顿了顿，开口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黑发少女指着自己，“我叫神奈。”
　　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样，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写作神奈，读作神明。”

　　是了。
　　六眼如何。
　　神之子又如何。

　　他们禅院家在此刻——
　　诞生了能带领他们走向未来的神明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