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澄】不归人》萌兔丽莎

10、第 10 章

　　不归人（十）
　　27.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这是一句感慨世事无常的话。

　　温氏同江氏之间狼烟起，战火燃。

　　事情发生前，谁都没想到，温氏二公子温晁习惯性的一次调戏，能引出这么惨烈的后果。

　　岐山温氏势力如日中天，百家不得不避其锋芒。二公子素来跋扈，若温氏境内有什么难以对付的猎物，又不想分功劳给他人，温晁便会借助家族权威，下邀学贴，命世家子弟来岐山温氏听学。

　　听学是假，实际，温晁会拉上学子直接去绞杀妖兽，然后抢夺功劳。对此，除了聂家唾骂温氏不要脸外，百家敢怒不敢言。

　　那一次，温晁照惯例，下帖强邀江氏、金氏、蓝氏等一干十余个世家子弟去岐山听学。

　　只看名单，众人便知，岐山的妖兽是个扎手的豪猪，那时，虞紫鸢已经休夫，江澄离家多年，是以，江氏由大弟子魏婴出面带了十来个师弟前往岐山。

　　依惯例，温晁将学子们带去了妖兽藏身之处，那是一个巨大的千年古地洞，阴暗潮湿，只有一个出口。温家留人驻守洞口，剩下的人和二公子一起押学子下地洞除妖。

　　起初，一切都和过往没什么不同，温晁让学子引诱妖兽，除妖，他自己则在一边，色迷迷的扫视此次前来的学子和他们的家人，顺路打个野食。

　　这套流程，温晁做了很多遍，学子们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虽不满，奈何形势比人强，家族斗不过温家，只能给人家打白工。

　　一件事情，就算重复一百遍，也未必一百遍都能尽照惯例，总有那么几次意外。这次的意外便是，温晁调戏女子绵绵，惹得他带来的小妾吃醋，那女人一发狠便指使手下将绵绵当作血食，吊起来引诱妖兽现身。

　　当真是无妄而至的血光之灾。

　　事关人命，金子轩与蓝湛挺身护住那个女子，寸步不让。

　　温氏一家独大，除了聂家和温氏因世仇时有摩擦，还有哪家敢和温氏正面冲突？

　　温家的二公子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忤逆过了，恼羞成怒下，他下令：“反了，杀！”

　　魏婴便是在此刻出手的，他先是出言，以温氏先祖教诲嘲讽其不肖子孙，激温晁自行走出温氏人群，继而伺机劫持温晁，擒住了，跳到地洞内一池深潭中心的浮岛之上。

　　温家人顿时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控制住了局面，魏婴正待依靠现成的肉票离开此地时，妖兽出现了，来的猝不及防，攻击的迅捷凌厉，魏婴丢开累赘躲闪。

　　混乱中，温晁被温家下属救走，他的小妾却稀里糊涂填了妖兽的牙缝。

　　绵绵躲过了妖兽洞内的命劫，魏婴招来了温家的报复。

　　短短时间，云梦江氏大半领地陷落，莲花坞几近崩塌。

　　魏婴因掩护师门弟子撤退被温氏活捉，温晁恨透了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为了替他的小妾雪恨，温家将莲花坞大弟子丢下乱葬岗投喂走尸。

　　乱葬岗，千年前的古战场，因死伤太多，怨气深重，最后成了怨念聚集的仙门禁地，满山遍野都是受怨气侵蚀而无法往生的走尸，活人入内，必遭受走尸群的围攻啃食，有进无出。

　　江枫眠闻讯赶至乱葬岗的怨气崖时，崖边已经没了魏婴的身影，他引以为傲的大弟子。

　　江宗主扣心泣血。

　　至此，江家和温家再无和解的可能。

　　正义感推动下，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后果成了他生命不可负担之重。悔不悔？

　　魏婴说：“来不及想就做了，做了之后，一切就身不由己了。这个后果，非我所愿，但我不悔，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在思考前就拔剑。”

　　江枫眠说：“江氏家训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所言所为只为一句，问心无愧。”

　　只看悔不悔，这师徒两个都是不悔的。

　　再看值不值，见仁见智。

　　有的人会坚持自己的信念，在别人看来，是得不偿失，他却觉得很重要。

　　28.

　　这个世界大不大？谁也说不上来。

　　看似很大，可江澄觉得，兜兜转转，走到哪里都能碰到熟人。

　　说它很小，江氏大弟子魏婴丧生乱葬岗十几天后，他才听到风声。

　　战火中的莲花坞，比以前萧条了，熙熙攘攘的主街只剩下寥寥摊贩，他们对陌生人极为警惕。

　　身着西域胡装的江澄在踏入云梦镇的第一步，就感到角落里投来充满戒备的目光。

　　“这梨甜不甜？好的探子，需要不动声色，你们太容易打草惊蛇了。”江澄在一个不起眼的摊子前蹲下身，随手捡了一个黄橙橙的水梨，轻笑着提醒师弟。

　　“二师兄……二师兄！”师弟梦呓一般，突然哭出声来：“你怎么才回来啊。”

　　江澄起身，搂住已经齐他肩膀高的师弟，拍了拍，叹息，“走吧。”

　　踏入莲花坞，紫色幔帐换成了白色，不仅是魏婴，莲花坞的牌位，排满了一张长长，长长，长长的供桌。

　　江枫眠看到风尘仆仆的儿子，没有说话，只是带他去江氏祠堂，上柱香。

　　狼烟初起时，他曾派人去找过江澄，三天后，他连夜将人召了回来。

　　他已经力不从心，江氏不是温家的对手，把江澄叫回来，不过是多一个牺牲品。

　　儿子已经离开江家多年，算他一份私心，他只希望，如果莲花坞的陷落是无可避免的结局，至少，江家能留下一息血脉。

　　召回信差时，他第一次打从心底希望，儿子能对他存下一份恨意。

　　可是江澄回来了，在江氏领地陷落十之七八，在莲花坞摇摇欲坠的时候回来了。

　　儿子是个执拗的人，他回来，就不会再走，他是打定主意要同莲花坞共存亡了。

　　“父亲，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已经比父亲还高出寸许的青年，坚定地接下了父亲肩上的重担。

　　寥寥数语，江澄完成了莲花坞权力的交接。

　　他本就不是一个巧舌之人，誓师大会，别人都是绞尽脑汁撰写誓词，极尽所能鼓舞人心，江澄只是取出江氏家主印信，高举过头顶：“我会带你们杀退温狗，夺回失地，为战死的同门报仇雪恨。”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指天起誓，短短二十三个字，坚若磐石，江澄凝聚了人心，只因，他从不说空话。

　　江少主，年仅十八岁时，白手挣得“三毒圣手”美名。

　　昨年曾有土匪闯入江府行凶，事后，江澄一人一马，凭一鞭一剑一把硬弓，只运武艺不用仙术，十五日内抄了山西境内七个悍匪巢穴，尸堆成山，血流成河，解救出被俘上山者百余人。

　　三毒因杀人太多，怨气缠绕月余不散，差点从一柄仙器沦落为一柄凶器。

　　之后他整合慕名投奔而来的江湖散客，一路西行，连连奇袭，三月内荡平整个汉中地区出名的二十八路马匪，又是无论降与不降，皆斩尽杀绝。

　　武艺高绝、心狠手辣，如此修罗出世，是福是祸？

　　“举刀杀人时，他们已经没有了求活的资格，降便不杀？那死去的人谁给他们赔命？杀人者，终死于刀剑之下，我亦然，这是我开杀戒起便已经做好的觉悟。”

　　怒目金刚，杀之不度。杀人者人恒杀之，待到命终时，我将慨然赴死——这便是江澄的觉悟。

　　三毒圣手的威名一时传遍三界——官、仙、俗，自此，再剽悍的匪徒也不敢踏入太原方圆三百里范围。

　　太原江府，羽翼下是满满一府老弱妇孺，但谁敢婴其锋芒？

　　知危魔窟闯，浴火涅槃生。

　　明知江氏大厦将倾，依旧毅然决然重回莲花坞，扛起江家数百弟子的生死重担。

　　这样的人，不用鼓舞士气，他只需站在那里，后背笔挺，便胜过千言万语。

　　“杀温狗！收失地！报仇雪恨！”

　　没有等待，没有犹豫，江氏弟子振臂高呼，怒吼直冲云霄，远远荡出莲花坞。

　　这一刻，每个人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