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长篇〗不负》坤醍

5、第五章、平地惊雷

　　话说走镖的人都知晓，做这一行哪个不是提着命来？除了朝颜以外，其他几位大汉皆有家室，都是看在走镖的工钱比一般活的收入要可观许多才愿意担此重任的。这活有风险人所皆知，再幸运的话一年里也起码遇到过两三次打劫的。好在走镖的人都要求个个身怀武功，体力过人的。虽偶有小伤，但终不至到被谋财害命的地步。多年的走镖生涯也让护镖之人学会了善于分辨哪些人会图谋不轨，哪些地段尤需留意等等。

　　话说这日朝颜一行人与镖车正行进到一处深山老林中，但见这里树木茂盛，数里不见人烟。
　　朝颜嘱咐大家多加提防，千万要看好镖车。他把乔儿放进草篓里，上面再盖上一层薄草。然后他骑马走在最前面，眼睛机警地观察着四周，手里攥着剑。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高高的悬崖。朝颜上前细察，发现只在右边有一条数十米的狭窄小道可通过。马车明显开不过去。朝颜便叫大汉们先把所押之物抬过去，留两个人在那边看着货物。回来两个，再加上他一起把镖车给抬过去。
　　正当四个大汉准备把货物从镖车里抬出来时，忽闻头顶传来一声长啸，数十个穿着黑衣黑裤、脸上也蒙着黑布、只露出眼睛的人从山冈上直冲了下来。
　　朝颜大喊一声：“大家保护好货物，其它我来对付。”说罢便骑马迎着黑衣帮冲过去。四个大汉提着剑紧护着镖车，一副誓死守护的表情。

　　这镖车里的货物除了有一百贯铜钱之外，还有两百把专门找名匠铸造的供百姓收割粮食之用的镰刀。这些镰刀是蓬州知县向咸阳一位名匠定做的。那一百贯铜钱则是这位名匠托朝颜给他的亲家送去的。两批货同路，故一起押送。
　　这些货物对接收人来说事关紧要。名匠在出发前也对朝颜郑重嘱咐过多次。故大家一路上未敢有半点轻心。

　　黑衣人们看到只有朝颜前来应战，哪里放在眼里。可很快他们便傻了眼了，朝颜剑法无形，啪啪啪，剑到之处，个个都受重伤。转眼间七八个黑衣人便应声倒地了。朝颜怒目以对，等着他们下一轮人上来。刚满二十岁的青年尽管已经游历江湖多年，积攒了许多应变技巧。但毕竟心地纯良，忽略了小人的阴招。只见几个黑衣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哗啦一声，从上空掉落下来一个大网，把朝颜给网住了，两边的黑衣人一拉绳子，绳口就收住了。
　　“少镖主，少镖主。”几个护镖大汉一看急了，冲上来两个和黑衣人对打起来。无奈力不敌众，三两下就被打成重伤倒在地上了。这边另外一批黑衣人冲到了镖车前面，三两下便把镖车给包围起来了。

　　此时被大网网住的朝颜已经连网被高高吊起。手里的剑被击落，心里着急但又束手无策。躲在草篓里的乔儿自知危在旦夕，已在两个大汉冲上去与黑衣人撕打时就偷偷地从草篓里爬了出来，隐藏在就近的一棵大树下。她看到一拨又一拨的黑衣人从山上冲了下来，前后一共五十余人。心里便害怕得直打哆嗦了。两位护镖大汉也逐渐寡不敌众，皆被利剑所刺、不久便吐血而亡了。而那镖车以及镖车上的货物已被黑衣人簇拥着意欲推走。朝颜哪里看得下去。只见他大吼一声，拼命用力，竟连树干都折断了，整个人连网摔了下来，正好摔到一护镖大汉身旁，朝颜拿过大汉手上的剑，唰唰两下便把网打开，朝镖车旁的黑衣人们冲过去。他并不知道乔儿已经不在镖车上了。此刻他最在乎的是她的安危。
　　这一次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手起剑落，三两下便把几个黑衣人刺伤倒地，直奔镖车，双手直取草篓。哪知背后嗖嗖两声，两支箭刺中了朝颜的后背，朝颜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躲在树后面的乔儿看得清清楚楚，想喊又不敢喊。
　　两个黑衣人上前来，拉起朝颜，另一个人上前来往朝颜肚子上狠狠踹了几脚，鲜血立刻从朝颜的口中吐出来。
　　“朝颜哥哥。”乔儿从树后面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扑了过去，正快要到朝颜身边时，只见原先拉朝颜的那两个黑衣人拎着朝颜急走几步，来到悬崖边，用力一甩，朝颜便像只鸟儿一样沿着悬崖直掉了下去。

　　“乔儿，你要好好活着啊！”悬崖里传来朝颜已经嘶哑的声音。乔儿只觉双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当她从隐约的哟吼声中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白墙黑瓦的屋子里，旁边几个不认识的大汉在喝酒猜拳。她被绳子绑着捆在了一个碗口粗的柱子上。旁边不远处停放着那辆熟悉的镖车，车上的货物已经不知去向。这群该死的土匪！将来我一定会报仇的！乔儿用充满怨恨的眼光怒视了他们一眼。想起背负箭伤被甩下悬崖的朝颜哥哥以及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还要活？朝颜哥哥，如果你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还要活？”乔儿在心里辛酸地想着，两行泪便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几个大汉看了看清醒过来的她，其中一个走了出去。乔儿赶紧低头往袖子上蹭，把眼泪擦干了。不一会儿，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领了一个剽形大汉进来。这个剽形大汉那双邪恶的眼睛乔儿刚才见过，乔儿死也忘不了那双让人看了心里发寒的眼睛，和那眼睛里面的黑暗、邪恶和地狱般的阴森味道。
　　剽形大汉走近她。伸手抹了抹她脏脏的脸，她厌恶地别开脸去。
　　“哈哈哈，长得还蛮水灵。再养几年看看。”说罢便走了出去。另一个大汉便给她松了绑，像拎着小鸡一般把她拎着走出了房间。走过几个大院，便打开一间房间的门，把她扔了进去，关上门便走了。
　　房间有点黑，咋一看过去，几乎看不到四周的景物。乔儿爬过去想把门打开，才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
　　“别费心机了，你进了这里就跑不掉了。”背后传来一个低沉沧桑的声音，乔儿定睛一看，是一个女人，披头散发。乔儿害怕地往另一边缩。不一会儿，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摸索着点燃了一支蜡烛。乔儿才看清了她的脸，是一张老太婆的脸，老太婆大约六十多岁，只是面容丑陋，额头上还有一个可怕的伤疤，让人毛骨悚然。老太婆直勾勾地瞅着乔儿看。未几，嘻嘻地笑了几声。
　　“你是谁？”乔儿颤抖着问她。
　　“我是扫地的。”
　　“哦。阿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儿子在这里啊。”
　　“哪个是你儿子？”
　　“嘘，你不认识的。”
　　阿婆拉乔儿趴到房子唯一的一个小窗户上，让她看得见外面的世界。乔儿看到前方是一片森林，离窗户最近的地方有一个湖。这个小窗是用几根铁棒做成的，坚固得很。这里又没有任何工具可供使用。乔儿本想从窗户逃跑的想法又被打碎了，忽然有种世界末日般的恐慌。在这里还能有啥希望吗？乔儿低着头沉重地想着。
　　可是只要她还活着，她就要想方设法去寻找朝颜哥哥。

　　每天早上就有人来开锁，阿婆就出去打扫庭院的卫生，乔儿得以跟着她在庭院里走走。老太婆的一只脚是瘸的，走路非常缓慢，乔儿看着不忍心，常常跑过去搀她一把。虽然阿婆长得让人不想接近，但她对乔儿并不差，乔儿想从她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这里的信息，以便日后找到破绽来逃跑，所以便常常跟着她。
　　有一天在庭院里乔儿看到两个女子迎面走来，临近一看，两个女子长得非常相像，面容美丽，但神色苍白。
　　“姐姐好！”乔儿向她们行礼。
　　她们冷冷地看了乔儿一眼，便继续走路了。
　　“老奶奶，她们是谁？”乔儿问老太婆。
　　“嘘。”老太婆示意她别再问。她便赶紧把嘴闭上了。
　　“她们是谁？”回到房间之后乔儿又不死心地问。
　　“可怜的人呐！”老太婆恐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慈祥。
　　“很可怜吗？没有爹娘？”乔儿问。
　　“她们去年被抢回这里来的，比没爹娘更可怜呢。”老太婆说完便点起蜡烛做针线活去了。

　　第二天，乔儿在庭院里又遇见那两个女人。
　　“姐姐好！”乔儿又跑过来行礼。
　　两个女人向她点了点头。
　　“你们是姐妹两吗？”乔儿又问。
　　两人点了点头。
　　“哪个是姐姐？”乔儿继续问。
　　脸色稍微健康一点的那位点了点头。籍此乔儿注意到当妹妹的那个女人今天脸色特别苍白，似乎随时要倒下的样子，乔儿细看之下注意到姐姐一直在搀扶着妹妹。
　　“她病了吗？”乔儿问。
　　两个女人没有回答，脸色忽然黯淡，匆匆地走了。
　　过了几天，经不住乔儿的磨，老太婆告诉乔儿那两姐妹的一些信息：那姐姐叫阿大，妹妹叫二妹。是XX村有名的姐妹花，不料去年这对姐妹花在去探望亲戚的路上被他们抢回来了，从此就与家人完全失去了联系。
　　“可怜啊！”老太婆叹了口气。
　　“您儿子怎么不来看看您？”乔儿又问她。
　　“我不要他来看我，要不是他上次把我的脚打瘸了，我早想走了。”老太婆厌恶地说。
　　“啊！他怎么能这样？”
　　“嘘，不要说了，这都是我的命啊。”
　　“为什么要信命？”乔儿好奇地问。
　　“这个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了。”
　　“我不信，我长大了也不会信！”乔儿倔强地说。
　　老太婆奇怪地看了看她，浑浊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光，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许多。

　　有一天晚上，乔儿梦见二妹姑娘死了，梦里她满身鲜血，面目凄凉。乔儿从梦中惊醒之后不敢再合眼。
　　一定要尽快逃离这里，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对自己说。

　　这天在庭院里见到两姐妹时，乔儿特别留意了一下二妹姑娘的神色，果然苍白如蜡纸，那神色都不像人间的人了。
　　“二妹是不是病了？”乔儿问阿大。
　　“她病了一段时间了。”从阿大凄切的语气中，乔儿有种不详的预感。

　　次日，乔儿从小窗子里望外看时，看到湖面上漂着一具女尸。定睛一看，正是看起来病很重的二妹姑娘。只见她瞪圆着眼睛，眼珠上翻，侧着头。眼睛正好对上乔儿看过去的方向，就像向乔儿求救般，乔儿吓得心跳都开始不寻常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