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他竟是灭世主》扶尘而上

11、神灵巧庇鬼冤情2

　　沈歌常年遭受虐待，身中奇毒，刚历经中邪，又被沈夫人逐出家门，对这种无依无靠心思敏感的女子，死亡是最好的归宿。

　　天下之大，寻一位姑娘并非易事。

　　两人商量后打算分头行动，闻澈去沈歌的未婚夫，也就是苏公子家打听沈歌爱去之处，言尘说沈歌有伤跑不远，打算在附近找找。

　　等闻澈转身离开后，言尘立于原地，被发带高束起的乌发随风飘动，他的目光直直望着那抹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冷淡的眼眸似盛装一汪碧海，温柔，克制。

　　待黑影不见后，他才转身一路疾飞。

　　南方有一座很高的城楼，炽红的墙面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即便是晚上也散发荧荧之光，是文人墨客喜爱之地，由于城高，站在上面亦可将十里城郭、烟波浩渺尽收眼底。

　　刚到城楼上，言尘看见沈歌蹲在地上，目光盯着角落里破败的白色鸢尾花，花蔫好几天了，她还在看，好像一个没有思想的瓷娃娃。

　　沈歌看见言尘并不惊讶，只是抬起头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恰好路过。”言尘其实早就发现她在看鸢尾花，伸手在上面轻轻一挥，淡淡的光芒逐渐闪过，那朵竟重新开放，语气平淡道：“白色鸢尾花的花语是光明、自由，你应该很喜欢这种花，我看见你家花园里有一片鸢尾花。”

　　沈歌没说话，神情迷茫，言尘不在乎她是否在听，靠在墙边坐下，漫不经心道：“你不喜欢和人说话，是害怕她们知道你的内心，更害怕她们了解你的伤处伤害你，但我是陌生人，过了今天，我们不会见面，我恰好喜欢独来独往，没多少朋友，所以我不会将你的事告诉任何人，你若信得过，可以告诉我，若是不愿，我不强求。”

　　说完，他目光转向四周，专心致志地欣赏夜景，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沈歌是否开口。
　　秋日晚夜渐凉，风吹在皮肤上，刺的发疼。

　　他的话，对沈歌来说是一种诱惑，就像深渊看见了光。

　　许久后，沈歌垂眸，睫毛抖了抖，身子也在发抖，嘴里呢喃着：“为什么？”

　　她抱住自己身体蜷缩着，她好瘦，皮包骨，以至于稍微弯腰言尘能透过她领口看见她的背脊处有无数交错的鞭痕，手臂上也是鞭痕，言尘心下了然，依旧问：“什么为什么？”

　　沈歌说：“他们都欺负我，喜欢让我疼，还不让我出门，他们明知道我不喜欢吃辣的，但是每次都强迫我吃很多，拼命让我喝酒，还有一堆苦涩的药，他们还喜欢把我关进笼子里，把我当狗豢养，可我不是狗，我有思想，会疼，会难受。”

　　声音哽咽，她尽量压抑哭泣，“可是我想不明白，我没有招惹他们，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他们是谁？”言尘明知故问。
　　沈歌说：“好多，赌博的，酗酒的，耍杂的，卖伞的，记不清了。”
　　言尘问：“你没有想过逃跑吗？”

　　沈歌抬头，目光看着漆黑的夜幕，缓缓地说：“想过，可是他们人好多，力量很大，我逃不掉，每次逃跑，都会被打。”

　　她心里难过，但表情很平淡，眉眼低垂，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言尘不会安慰人，很多时候，他更喜欢当一个倾听者。

　　两人沉默着，一时没说话，风猎猎地吹，沈歌心中如扎了一根刺，闷闷痛，说话的声音带着沙哑：“我上次来到城里，是两个月前，我想跳下去，可是我遇见了杳杳，她让我活下去，她死后，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言尘说：“杳杳是那个被当成女鬼的人？”

　　沈歌想了想，轻轻点头：“第一次见她，我也以为她是鬼，但是我不害怕，我觉得人比鬼还要可怕。”

　　事实上，怕鬼，是人之常情，但是善是恶，是人是鬼，并不能以刻板的印象评判，很多时候，披着好看的人皮，穿着一袭道袍坐在蒲团上，念着修心的经书，喊着替天行道，背后却用尽肮脏手段，这种人才是可怕的，言尘看着她苍白的脸，轻声说：“杳杳性格如何？”

　　“她很好。”沈歌自顾自说着，眼眸闪了闪，似是觉得不够，又低声说：“真的很好。”

　　“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她虽作乱搅的人心惶惶，但她并没有伤害那些人，我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言尘皱了皱眉，说：“可以告诉我，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沈歌认真地想了想，开口说：“两个月前，弟弟失手打翻火烛差点受伤，沈夫人以为是我干的，用鞭子抽我一顿，然后拿刀砍断我的手指，我不想待在那里，就一路来到这里，本想跳下去，可是我遇见了杳杳，那个时候她还不是瞎子，话少，不爱笑，她没有问我为何受伤，只是沉默着帮我上药，慢慢地，我们成为朋友，沈夫人不让我白天出去，所以我只能晚上偷偷溜走，杳杳会带我去湖边玩，她还告诉我遥远的北方有一座雪山，那里盛开最漂亮的雪莲，在逃跑的那一天，沈夫人发现她的存在，她觉得杳杳想带我逃出去就挖了她的眼，然后把我关在房中，杳杳去山上找修士救命，但是没人理会，迫不得已才装神弄鬼，可是最后，我活着，她死了。”

　　听完，言尘总算明白沈府为何说沈歌浪荡婊子，估计是沈歌偷跑出去找杳杳，被人发现误以为会情郎，这才传出这一段“佳话。”

　　“是我对不起她，她不该被牵扯进来，是我连累了她，如果她不认识我，就不会死”

　　言尘看着她埋下头，听见她说：“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刚才有很多时刻想跳下去，可是心里好疼，大哥哥，你有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吗？”

　　犹豫一会儿，言尘目光柔和不少，说：“我有一位想守护的人，在他安全之前，我不能死。”

　　沈歌抬头看着言尘，问：“是闻澈哥哥？”
　　言尘眸中流露几分惊讶，道：“你认识他？”

　　沈歌轻轻嗯一声。

　　几年前，她抑郁、孤独，不说话，不爱笑，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在这个世上，一个人特立独行、独树一帜就会被当成怪人，沈歌也不例外。

　　有一天，她被围堵在酒楼里，被几个穷光蛋混混抢钱，反抗途中被当胸一脚从楼梯上踹下来，衣裳被木板上的钉子钩住，裙子顿时从腰间裂到肩膀。

　　一个少年将黑袍盖在她身上，转身抡着拳头将几个混混收拾一顿，最后趾高气扬地说：“老子叫闻澈，家就住在天灵山，有能耐就过来踹老子？”

　　不长的故事，却让言尘明白一件事，难怪沈歌在屋里见到闻澈并不害怕，反而很信任他。

　　沈歌望着楼下，眼神黯淡，平静，好像一只断翅的蝴蝶，随时会跌落城楼。

　　天空愈发黑暗，吹的身体发凉，言尘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突然说：“云层之上，或许有神，假如世上存在神明，你有什么心愿吗？”

　　沈歌不信神，毕竟神明从未眷顾过她，愣了一会儿说：“若世上存在神明，我想祈求至高无上的神啊，可以庇佑杳杳来世平安喜乐，不要这么苦。”

　　言尘是神，能探人心，知过往，却无法预测未来，说：“会实现的。”

　　沈歌愣愣的，言尘继续说：“你方才说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这个问题 ，我没办法回答你。”

　　声音在风中更深沉，他想了想，淡淡道：“不过曾经有一个男孩告诉我，他很不幸，在这段不幸的日子里，他遇见很多喜欢以折磨他人为快乐的人，也遇见太多挣扎在苦难中的人，但他又感谢这份不幸，无论是恶人，还是善人，都让他在不同的日子里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其实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我想他当时应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说出那番话只不过是想找一份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好的也好，坏的也罢，人总要靠点什么才能活下去。”

　　沈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红红的，眼眶里忍着泪，却始终没掉下来。

　　过了一会儿，言尘看着他，轻声说：“杳杳告诉你，北边有一座很高的雪山，你去看了吗？”

　　沈歌摇摇头。

　　言尘温声道：“那座雪山盛开着雪莲，白色的，很纯洁，白狐喜欢吃，可以延年益寿；南海的花生长在湖面上，每逢春夏，整座湖盛开各种颜色的花，和天空一样的颜色，很漂亮，每年有很多人观赏；北岛是火的都城，灿烂，热烈；你年纪还小，未来会遇见更多的人，没必要为了糟心的人、糟心的事浪费生命。”

　　他的话让沈歌眸中多了几分清晰，最终点了点头说：“我会去的。”

　　见她情绪稍微好转，言尘想到流落在街头的血衣，血指，从听见那些街头谣言他就明白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想借助修士的力量去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绝对不止是帮沈歌。

　　但是杳杳已经死了。

　　言尘捻了捻手指，问：“杳杳来自哪里？”
　　沈歌回答他：“玉潇城。”

　　从玉潇到天灵山有数百里，一个女子能行那么远的路只为去修真界最大的宗门，想必有自己的苦衷，言尘疑惑道：“她有没有交给你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沈歌呢喃着，想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这个算吗？”

　　言尘低眸一愣，那是一颗眼睛形状的石头，目光高傲、果敢，这是水神的眼睛，蕴含巨大灵力，但是水神在千年前已经陨了，所以杳杳不可能借助水神的力量去作祟。

　　下一秒，言尘的手指刚碰到石头，头顿时很疼，脑海里有无数怨灵闪过，世间仿佛陷入一场巨大的战场，厮杀声、呐喊声、马蹄声、锣鼓声、血肉和利刃摩擦声……

　　“杀了邪魔，以正天道。”
　　“闻桉山专养邪物，杀了他，杀了他！”
　　“薄情寡义，有悖天道，天生的灭世主，像他这种魔种，就该去死。”
　　……

　　啪！

　　言尘骤然回神，浑身发冷，看向石头的目光夹杂迷茫。
　　原来这块石头，竟存在闻澈散入人间的神识，难怪他在第一次看见沈歌会感觉很熟悉，当时他以为是错觉就没留意，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是闻澈碎掉的意识融入杳杳体内，关键时刻护住她一命并帮她来到天灵山找到修士。

　　可是言尘想不通水神的眼睛为何会涌出闻澈的记忆，闻澈的神识明明在千年前已经散尽了，又为何出现在人间，若要弄清，他需要亲自去玉潇。

　　唰地一声，一道充满灵力的光袭来，攻势很强，那速度快的连言尘都吃了一惊，若非他躲避及时，那快石头已经被抢了。

　　一个身穿天蓝色狐裘、黑发束剑的男人落在城墙边，眼尾低垂，薄唇轻挑，他捋了捋头发，笑着看言尘，好像看一位久别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