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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Chapter 52 入我相思门 ...

  •   “我叫孟晴,”孟晴借着赵钦手上的力起身,介绍自己道,“晴天的晴。”
      赵钦问孟晴为什么会在这里,孟晴便将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告知赵钦。大约是因为孟晴年纪尚轻却条理清晰,赵钦感到惊奇、欣赏,所以叫人将孟晴带去了营帐,给她准备了食物,甚至还叫来了医官检查孟晴的身体。
      赵钦有别的事情忙,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孟晴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也吃饱了饭。赵钦问孟晴打算去哪里,孟晴摇摇头,说父亲只是让她往前走、她大约会继续朝前走。
      “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跟着本宫?”
      孟晴知道跟着赵钦是她最好的选择,但她还是不满意。孟晴问:“你能帮我找到弟弟吗?可以的话我就留下来,不然我得继续往前走,我要找弟弟。”
      赵钦嘴角向上扬起,道:“好,本宫帮你找弟弟。”
      孟晴跟着赵钦回到了府邸,但是她的身份很尴尬——说孟晴是府里的小姐,可是孟晴吃住都和丫鬟们在一起;说孟晴是府里的丫鬟,孟晴又不需要做任何活儿,赵钦甚至还找了先生辅导孟晴,不仅要学诗词文字,还要学琴棋书画。
      孟晴不觉得辛苦,她在太子府见的是她前半生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并且深深感激于将她带到这一切之中的赵钦。
      孟晴很少见赵钦。赵钦是当朝太子,每日有数不尽的政务要处理,有时间也会与他的夫人孩子、乃至姬妾们在一起,又哪里轮得到她一个说不清身份的小丫头。
      但是赵钦对孟晴的无视不仅没有让孟晴失望,反倒让她的崇拜与日俱增。赵钦请的先生偶尔会在孟晴的请求下和孟晴讲一讲朝中发生的事情,开始时孟晴听不懂,但后来也就渐渐明白赵钦是一个和善的太子,是一个将天下子民装进心间的太子。
      孟晴会求着先生给她讲太子的策论,她尝试去思考赵钦行事的原因,尝试去分析赵钦的所求所得。孟晴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是她想不到的——她没有站在太子的位置,她没有太子的大局观,哪怕是有先生的讲解,她依然不甚明晰。
      可是孟晴知道太子是发自内心热爱这个国家、热爱他的子民;太子为己少、为公多,是真正做到书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孟晴相信赵钦现在是一个好太子,未来会是一个好君主,所以她对赵钦只有尊敬、只有崇拜。
      但若说有什么是孟晴不太满意的,大约是赵钦对当年那场旱灾的处理。
      孟晴后来从先生处得知,原来当年救下孟晴后,赵钦就派人去了解了孟晴家乡的情况,并且将涉事官员依律惩处。但是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赵钦压了下来,原因是官员灾年还要搜刮民脂是为了给赵钧行贿。那个时候赵钦与赵钧的关系还没有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赵钦仍是在想方设法袒护他这个弟弟。
      孟晴没有天真到相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让她失望。
      她不理解赵钧已经是锦衣玉食的皇子,为什么还会贪求无度——如果不是赵钧的压力,下面的官员怎么可能灾年都不忘行贿?如果不是地方官员屡屡上门要钱,父亲又何至于带着他们一家背井离乡?如果不是被迫离开家园,母亲和父亲怎么会死在路上、弟弟又怎么会失踪?无数个家庭的妻离子散,最后只能成全赵钧的几顿餐饭,孟晴不能接受。
      可是孟晴也理解。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弟弟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她也会很生气,但最后大约还是会袒护弟弟,毕竟有些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她可以对旁人的苦难视若无睹,却不能对血脉相连的弟弟狠下杀手。
      依律惩处那几个官员、却没有深挖官员如此行事的原因,可以平息老百姓的怒火,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给死难者一个交代,同时也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的弟弟,这是赵钦的选择,也是赵钦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上实现两全的决定。
      孟晴不支持,但是孟晴理解。
      偶尔,赵钦也会来问问孟晴的功课。
      这种时候孟晴会铆足了劲儿展示,生怕赵钦有什么不满意的——实际上孟晴很优秀,远比赵钦想象中要优秀。
      孟晴开窍晚,所以更是努力。第二日要学的东西,孟晴怕自己听一遍听不懂,就在前一天多读几遍,把要问的问题统统记下,然后一个一个追着先生问。先生要是要孟晴写一幅字,她就能写三幅,再挑一幅最好的交上去,作画也是同理。孟晴在下棋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可是孟晴生生将一本棋谱都背了下来,与高手过招仍是下风,但照葫芦画瓢和一般人过几招总没问题。甚至连琵琶、舞蹈孟晴都一样不差,恨不得整日睡在练功房。
      有丫鬟说孟晴太拼,说就算她偷偷懒,太子也不会晓得的;还有丫鬟给孟晴讲府中那些小王子公主是怎么糊弄先生的,让孟晴学一学,但孟晴总是谢过丫鬟们的好意,然后继续努力。
      孟晴清楚,她和那些身份高贵的人是不一样的,那些人生来就拥有的是她一生得不到的,她不能和他们比。上天给她一个进入太子府学习的机会,是她全家性命换来的,她不能不珍惜。
      说也奇怪,几乎整座府邸的人都想过孟晴是什么身份,唯有孟晴自己从未纠结过。
      其实她也不明白赵钦为什么让她学这学那。若说赵钦喜欢她,可赵钦一个月也见不了她一次;若说赵钦只是拿她当丫鬟,那付出的培育成本又未免太高。但孟晴打心底里敬畏赵钦,所以不论赵钦是怎样的盘算,只要赵钦让她做的事,她都会好好做。
      偶尔的偶尔,赵钦来找孟晴不是为了检查她的功课,只是和她聊聊天。
      赵钦一直没有忘记帮孟晴找弟弟的事情,可是一个消失在人海的稚子,便是一国太子也不能保证找到,只能尽力。赵钦的话题会从孟晴的弟弟,转向孟晴最近的生活,接着两人也会谈起诗词歌赋或者文章典籍。
      孟晴觉得这种时候的赵钦像是另一个人,她可以说一些放肆的、冒犯的话,赵钦不会生气,只会用手指叩两下石桌算作提醒。开始时孟晴以为赵钦这是不悦了,但后来发现赵钦并不会批评她,也就变本加厉。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举目无亲、不知所措时为赵钦所救,也许是因为赵钦从未训斥过她、或是在她面前发过脾气,所以哪怕赵钦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孟晴也不觉得和他有太大的距离。哪怕是赵钦与孟晴年纪相近的女儿,于孟晴而言,距离都要比赵钦远些。
      大抵是这个原因,孟晴不会害怕赵钦,反倒想帮助赵钦。
      这一点连孟晴自己都觉得好笑,对方是当朝皇太子、未来的皇帝,她只是个寄人篱下连衣食都要对方庇佑的小丫头,可是她确确实实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赵钦。
      孟晴觉得赵钦心里装了太多事,国家政务纷纷扰扰,皇帝又是一副凡事倚仗太子的模样,外人看太子大权在手,孟晴却觉得赵钦好累。所以孟晴总是想方设法帮赵钦放松,别的不敢说,起码她年纪小了赵钦将近两轮,鬼点子自然也要多一些。
      府中想方设法分担赵钦压力的人多,但是像孟晴一般“放肆”的人少。
      赵钦有不少姬妾,除了太子妃能与赵钦说几句话,其他人多是一边说着“殿下辛苦”,一边帮赵钦捏腰捶腿。孟晴就不一样了,她不如太子妃得体,也不似姬妾身无趣,她总是能让赵钦无奈地摇着头,然后笑着说一句“你呀”。
      就比如孟晴学到“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姓名”时,非要缠着赵钦问扬州的青|楼是什么样子的;赵钦说他连扬州都没有去过,怎知扬州的青|楼。孟晴就又问盛京如何,青|楼中的女子会否都是“楚腰纤细掌中轻”;赵钦只能无奈地说国法有曰“官员不可狎妓”,他是当朝太子,怎能知法犯法。
      赵钦以为这一茬儿就这么揭过去了,谁知下次再见时孟晴竟然画了几幅青|楼图景,还有其中盈盈一握楚宫腰的美人儿。赵钦翻着画儿,孟晴就在一旁给他讲解,一会儿说这屋富丽堂皇,一会儿又说那景高山流水。
      赵钦问孟晴怎知如此,孟晴就好认真地说她觉得赵钦一国太子都不能去青|楼寻欢作乐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她就替赵钦参观过后再回来讲给赵钦听。赵钦还没来得及生气,孟晴就又补了一句,“我换了男装的!而且故意绕了很多路,没人看到我是从太子府溜出去的”。
      这事儿以赵钦把孟晴在府中关了三个月作结。
      又比如孟晴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以前人喝茶又要加盐又要加调料,就照猫画虎学着做。等到赵钦来的时候非拉着赵钦尝,味道该是很差的,所以才一入口赵钦就皱起了眉头;良好的教养没有让赵钦当场吐出来,但他咽下去之后还是问了一句:“你确定是照着古书上做的?”
      孟晴当然坚持自己一个步骤都没有错,赵钦挑眉多看了她两眼,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多灌了自己两杯水。后来还是孟晴自己经不住招了供,说是她故意多放了三勺盐,因为听赵钦身边的侍者说赵钦忙起来连水都不顾上喝,她想着逼赵钦多喝水也不难啊,把食物弄咸一点就好了,所以才想出并实行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这事儿以赵钦让孟晴把她自己煮的茶喝完作结。
      孟晴就这样在太子府生活了五年,出落成一个落落大方的大姑娘:她知书达理,样貌也楚楚可人,真把她带出去说是高门大户的小姐,恐怕也没几个人会不相信。
      随着时间增长的,除了孟晴的个子,还有她的心性。
      曾经府中人都有讨论孟晴的身份,唯有孟晴自己不上心;但是现在,孟晴也嫁人的岁数越来越近,她也就不得不开始思考赵钦究竟是怎样看她的了。
      赵钦比孟晴年长了二十来岁,这岁数可以做孟晴的爹,也可以做孟晴的夫。赵钦本人不是个重色的,但府中姬妾与孟晴年岁相近的也不是没有;加上赵钦对孟晴一直很特别,真要说他对孟晴有些别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孟晴不反感赵钦或许有的别的想法,不若说她甚至还有些期待。
      五年多的时间,孟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她懂得人间情感、明白自己的心意。孟晴知道自己喜欢赵钦,或许是因为赵钦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一把,或许是因为赵钦这么多年以来的培养与陪伴,或许是因为赵钦是一个心中有天下的男人。总之孟晴喜欢上了赵钦。
      这是一份处于懵懂年纪却并不青涩的感情,但是孟晴不敢说出来。她是赵钦府中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就算不曾为婢为奴,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容貌、家世、才华,她一样不占,充其量只是说得过去。可是再说得过去她又怎么配得上当朝太子?她连给太子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孟晴不敢把她的心思说与赵钦听,她不敢妄想成为赵钦身边的人,又或者说她不满足于只是赵钦身边的人。赵钦有那么多的姬妾,可是没有一个对赵钦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孟晴很贪心,她想做赵钦身边绝无仅有的那一个。
      其实孟晴的想法说不上痴心妄想,归根结底,她能生出这种僭越的欲望,还是因为赵钦对她是独特的。赵钦没有给过孟晴任何暗示,也就提不上什么承诺,可是他的一言一行无不在告诉着孟晴,在他眼中她是独特的。
      孟晴总是在想:如果不是喜欢她,赵钦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如果不是觉得她在身边安心,赵钦为什么会在烦恼时来到她的院落?如果不是他们心意相通,为什么在孟晴弹起琵琶的时候,赵钦的笛声总是能与之应和?
      孟晴确定自己对赵钦的心意,也相信赵钦对自己的不同,所以她在等待着,等待着赵钦决定一个属于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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