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轻的夏》米酥酥

5、5

　　十二号咖啡是镇上为数不多的手冲咖啡店，也是姜识非从上学时期就很喜欢来的地方。此时的他，翘着二郎腿，两只手交叠抱着膝盖，望着落地窗外满街肆虐的梧桐叶发呆。
　　一名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焦糖色的连帽卫衣搭配修身牛仔裤，将少女的青春靓丽尽数展现，她将其中一杯原味拿铁放到姜识非面前的桌子上，自己留了一杯榛果味的。
　　“没想到小杭还有这么奔放的一面。”女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忍不住笑道。
　　“你这个当姐姐的不仅不担心还很骄傲啊！”姜识非知道她心大，还是忍不住调侃。原来面前这位少女正是陆至杭的亲姐姐陆晚亭，也是姜识非理工的学妹，两人差了好几届，陆晚亭刚上大学的时候姜识非已经保送研究生了，原本是不认识的，只是两个人能力都很优秀，在一次暑期赴法进行学习交流的时候两人都被选中，一个月的同窗时间让俩人发现了彼此间的许多共同爱好，在学校里，姜识非也会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和学识储备为陆晚亭排忧解惑，一来二去两个人便十分熟络了。
　　说来也是缘分，姜识非毕业后到砚清中学带的第一个班就是陆至杭所在的班级。他以前就听陆晚亭提起过这个弟弟，从小独立内敛，做事有主张，不喜欢别人对他的生活过多干涉，因此在家里，大家都对这个年纪最小的成员保持十分的尊重。只是陆至杭本人一直不知道他的班主任竟是自己姐姐的好友。
　　当姜识非在电话里将陆至杭与沈行周的事告诉陆晚亭的时候，她如同一个吃瓜群众听到了一条爆炸性新闻，震惊之余又颇多欣慰，她感慨于这个弟弟居然也深藏不露着常人的七情六欲，而且听起来似乎比一般常人情绪更加饱满。同时，她又对叫沈行周的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是什么样有趣的一个人可以让她那机器人般的弟弟当众情不自禁，失去理智，于是迫不及待地约姜识非出来见面。
　　“哎，你快跟我说说，那个女孩是什么样的？那天你电话里也是匆匆忙忙说几句就挂了。”陆晚亭现在完全一副期待深扒的狗仔样。
　　姜识非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有点姐姐的觉悟好不好。行周是个从小被保护地很好的女孩子，心思单纯，甚至说是一张白纸都不为过，这次的事情对她来说着实是一次不小的冲击，你要是看到她当时那副惊惶无措的样子，说不定会因为心疼揍你那个弟弟一顿。”
　　“昂~”听着听着陆晚亭一改刚才的兴奋，转而有些担忧，“那，那小姑娘心理没什么问题吧？小杭不会对她造成心理阴影吧？”最后四个字说的时候明显心虚无力。
　　“那应该不至于，只不过她一定会感到很委屈，像她这样的小女生对所有事情应该有很纯粹和很美好的幻想，特别是对未曾经历过的感情，浪漫想象过剩，小杭的行为会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她不能永远活在理想主义中，早点知道万事不能皆如己意，对她以后的成长来说，这也未必是坏事，毕竟小杭的初衷不是伤害她。”
　　此刻陆晚亭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竟然真的升起了一股疼惜与爱怜。
　　“学长，那你觉得他们继续这样做同桌会尴尬吗？”陆晚亭继续说出自己的担忧。
　　“其实今天找你来也是因为我想不好这个问题，自从我接手这个班级，就进行了一次座位大调动，目前来看，成果还是不错的，很少再出现特别夸张的个别低分了，学生们之间相处的也很融洽，小杭和行周都是学习上非常主动，觉悟性很高的孩子，一个理科优秀，一个文科拔尖，小杭的英语成绩也提高了不少，两人在学习上的互相激励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你担心换了座位以后影响到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人，其他人也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换座而打破平衡的学习状态。”
　　“是的，没错，毕竟到初三就那么点时间，这帮小孩子又特别敏感，尽量减少影响。”
　　“那就暂时按兵不动，我了解小杭，如果他真心喜欢这个女孩子，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的。他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说罢，微微摇了摇头，真是打死也想不到这么冷静克制的弟弟竟然会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其实姜识非一开始就不打算换座，陆晚亭这一番话也算是给他吃了定心丸。
　　“对了，你考研准备的怎么样了？”姜识非调转了话题。
　　“今年我们系有两个保研名额，我会先争取一下，算是两手准备。”
　　“这么忙，那看来大学四年都没有谈恋爱的机会了。”姜识非居然出其不意地开了一个玩笑。
　　“那学长，要不你做回好人，当我男朋友呗，这样我今年过年也不用再被姨姨姑姑们围攻了！”陆晚亭见他调侃自己，也忍不住反怼一句，还故意冲他挑挑眉。
　　姜识非差点一口咖啡喷在陆晚亭脸上，“那还是别了，我可大你五岁呢，这万一在一起生活有代沟可就麻烦了。”
　　看着他着急撇清的样子陆晚亭仰头捂嘴大笑，稍许，又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学长，你顺利毕业，工作也从事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尽管家人朋友一直催但仍旧孑然一身，你是不是？”陆晚亭顿了顿，“还是放不下？”
　　这一问问的出其不意，姜识非怔怔地停住，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坐着，姜识非望着落地窗外出神，陆晚亭顺着他视线所往之处，望着他眼里望着的风景，四顾无言。
　　“你喜欢暮秋初冬的季节吗？我很喜欢。”他终是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
　　目光所到之处，梧桐落叶漫天翻飞，马路斜对面，保洁阿姨一身橙黄，竹枝扎就的扫把像孔雀的尾巴，不知疲倦地将吹散的叶子一次次拢到一处，身旁的推车里，落叶已堆起了一座小小的丘峰，偶有风略过，再次卷起几片残叶。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有人经过，落在肩头，滴进心头。
　　“我也喜欢这秋末冬初的时节，少了百花争艳的喧嚣，世界都安静下来了，每一个呼吸都是纯净空气的味道，连街上的行人都好像温柔了不少，”陆晚亭眼梢嘴角露出欣然，“秋天也是我和小杭出生的季节，听说我们的父母相遇在初秋的杭州，他们曾说过，我和小杭是秋天赠予他们的礼物。”
　　“真羡慕你，都快研究生，马上要踏入社会了，还这么无忧无虑。”姜识非看着陆晚亭满眼的星光，真心羡慕，打从他认识这个女孩开始，就没见过她生气或是发愁的样子，总是笑意盈盈，让人能量满满。
　　陆晚亭伸了个懒腰，往后一靠，说了八个字：“无欲无求，不悲不喜。”
　　姜识非明白她说的是玩笑话，但是想想也有道理，毕竟还是在校学生，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学业不用说，一路开绿灯，也没有心思谈恋爱，免去了情感的困扰，父母想必也很恩爱，才会这么用心对待一对儿女。
　　“你是不想谈恋爱呢？还是一直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啊。”姜识非无形中把角色立场转换了一下。
　　陆晚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同宿舍四个人，有三个人都还没有恋爱经历，或许在这种氛围之下更让她觉得不谈恋爱不是一件什么不平常的事。
　　“女孩子嘛，暗恋的人肯定会有啊，但是谁说喜欢就要谈恋爱，就像有些女生追星，对她们的偶像爱的死去活来，可大部分都不是为了跟他们在一起啊，有时候欣赏和观望也是一种自娱自乐的生活方式，只要能让自己保持开心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看来你和你弟弟的感情观差异真的很大！”
　　“哎？你说他们俩以后会不会真的成一对呀？”提起陆至杭，陆晚亭又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
　　姜识非感觉头上有三只乌鸦飞过，“陆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他们班主任啊，你这样问是不是不大合适？”
　　“哎，我就随口一说，别这么当真嘛，再说，要是他们以后真的修成正果，你这个班主任，不也算是成就了一段佳话嘛。”
　　陆晚亭似乎非常认可这段“校园早恋”，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无法抽离了。姜识非感觉无法接话，低头喝自己的咖啡，任凭对面的人眉飞色舞。
　　回到家里，陆晚亭蹑手蹑脚地走到陆至杭房间门口，发现门没有锁，就轻轻地推开一条门缝，眼睛在房间内迅速搜索。
　　陆至杭半仰在学习椅上，头戴着耳机，双眼闭着，桌上还放着打开的作业本和教科书，整个人昏昏沉沉，要不是平时体质好，估计那个冷水澡要把自己送进医院，还好家里随着备着常用的药，吃两天就好了。
　　年少，果然容易冲动啊！
　　陆晚亭见弟弟在休息，重新带上门想悄悄离开。但陆至杭还是警觉出那一下关门声。
　　“谁在外面？”陆至杭摘下耳机，因为突如其来的打扰心中有些不悦。
　　“是——我。”陆晚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慢慢挪进了房间。
　　陆至杭看到是她忍不住质问，“姐你进我房间干嘛鬼鬼祟祟的，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敲门嘛，我又不是不让你进来。”
　　陆晚亭看到弟弟这副样子，急忙想掩饰自己的心虚，“今天爸妈不在，姐姐来是问你晚饭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这不是看到你在休息怕打扰你嘛。”
　　陆至杭重新把椅子转过去，戴上耳机，“你做？除了煮的面特别一点，其他都是一个味道。我不讲究，随便吃点什么。”显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姐姐没说实话，但是也没兴趣打听，转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被打扰。
　　陆晚亭撇了下嘴，心想这副臭脾气，以后看哪个小姑娘受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