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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昨晚的记忆碎片在她脑中迅速拼接,想起来后窘迫地打着招呼:“早,早啊,哦对,新年快乐!”。
      陆至杭脸上漾起不加修饰的笑,刚想讲话却遇见上香回来的沈行周父母和奶奶。沈云鹤先上去打招呼,“周周这是你朋友吗,之前怎么没见过?”
      “奶奶、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沈行周同学兼同桌,我不是这边人,因为今年爸妈工作不在身边,所以才随姑姑回老家过年。”陆至杭“不卑不亢”地答道。
      老太太忙接过话:“我想起来了,年前是听老李说过,今年她儿媳妇要带着一双侄子侄女回来过年,哎呀这小伙子长得真好,又这么懂事有礼貌,快别站着了快进屋吃点糖果吧!”
      “是啊是啊,周周快让你同学进来,桌上有好吃的先拿一些,我和你奶奶去煮汤圆。”
      沈行周有些急了,她不知所措地望着陆至杭,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她觉得以陆至杭的性格肯定会拒绝进门。可下一秒,她傻眼了。
      只见陆至杭并不理会呆若木鸡的她,径直走到门口,冲着还在门口的沈云鹤乖乖一笑:“谢谢大家,叔叔,我进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怎么会呢!叔叔就喜欢你们这些孩子,人多热闹,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赶快进来,外头冷。”沈云鹤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女儿的每一个朋友。
      沈行周欲哭无泪,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冷面陆至杭吗?还是说,这个冷酷霸王龙本来就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偌大的圆桌上,陆至杭和沈行周对角坐着,双双低头吃着碗里的汤圆,虽说这陆至杭刚才进门的时候泰然自若、大方得体,可这会儿只剩两个人这么面对面坐着,还是在沈行周家里,也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被控制了意识。看着他头也不抬的样子,沈行周不禁腹诽:你说你个陆至杭大年初一早上没事上我们家串什么门呐,醒醒他们一个都不在,新年头一天我在自己家里吃个汤圆都拘谨着,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刚才在门口你不是气定神闲的嘛,你倒是张嘴说句话呀。
      从进门坐下开始吃,时间大概过去了五分钟,可仿佛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挨个熬过了十大酷刑,寒冬时分,陆至杭的额头居然沁出了点点汗珠。
      “五彩小圆子来咯!这些都是周周的妈妈和奶奶昨天下午亲手做的,小杭你每一样都尝尝。”沈云鹤的加入终于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陆至杭见碗里的芝麻汤圆还有好几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叔叔,我碗里的还没吃完呢,可别浪费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沈云鹤颇有种倚老卖老的姿态,“这叫有吃有余,才能年年有余,这吃不完的,都是留给来年的福气。”
      他又宠溺地看了一眼沈行周,“我们周周虽然胃口小,但是每一样她都不会放过,所以你看长的多有福气呀!”
      沈行周听他在陆至杭面前这么夸自己,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嗔怪道:“爸,我同学在这里,你乱说些什么呀。”
      “我觉得叔叔说的挺对的,老师同学不是常夸你有福气吗?”
      听到这句话,刚舀起的汤圆一个没拿稳又掉回了碗里,她真的服了眼前这个人了,平时屁都不舍得多放一个,今天怎么显得如此异常活跃。
      开始还怕浪费的陆至杭在“年年有余”的说服下,尝遍了每一种口味。记忆里,正月初一早上的汤圆永远是超市里买的,谈不上爱吃,就只是应付一种形式。而今天在这里吃到的汤圆和以往的都不同,除了芝麻馅、豆沙馅、蜜枣馅、桂花白糖馅等不同口味的汤圆外,还有不加馅的纯糯米小圆子,有绿豆味的、玉米味的、香芋味的、南瓜味的,五彩斑斓,甚是好看,入口软糯香滑、唇齿留香,甚至还带点说不出的让人留恋的味道。
      终于,被喂胖了三斤的陆至杭提出已叨扰多时,准备礼貌离开之时,关玉从里间拿出一个装满糖果、蜜饯的袋子塞给他,就在他推脱不了勉强收下的时候,关玉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吓的陆至杭如电击般弹射出去,头和双手摇的像上了发条的拨浪鼓,弄得一屋的人都开始笑起来。沈行周见他这个样子,实在忍不住了,解释道:“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新年第一天小辈喊了人长辈就要给红包,你姑姑他们也会给我,你收下就是,不必有心理负担。”陆至杭又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大家都在点头,这才将信将疑地接过东西,不停地欠身道谢。
      临走时,沈云鹤还邀请他多来玩,并提出让他开学以后也多来家里串门。
      陆晚亭今早凌晨也随姑姑出了门,回来的时候不见了陆至杭,便一直在门口守着,当她看见自家弟弟居然拎着个装了各种零食的袋子,在乡间小路上悠哉悠哉走过来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猛地揉了一下眼睛,确认是自己的亲弟弟以后,快速冲上去就是一顿盘问,当陆至杭在她的逼问下全盘托出了一早上的际遇后,陆晚亭脸上写满了慈母的欣慰,一边大快朵颐品尝着弟弟带回来的美食,一边大赞自己的弟弟有礼貌、进退得体、不驳长辈面子。她搭上陆至杭的肩膀,颇为得意地说:“我们家的小男生开窍了,你既然占了人家便宜又收了人家长辈的见面礼,那可是要负一辈子的责任的,姐姐等你们一起长大!”
      陆至杭听到这话吓得一激灵,一把甩下她手臂就问:“你在说什么!”
      陆晚亭这才发觉说漏了嘴,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摇头企图假装一切不曾发生过。陆至杭也没多想,以为是昨天和杨醒醒他们聊天的时候提起的,也没细问下去。
      似乎因为每天走亲访友的缘故,正月假期过得特别快。一到初六,人们便已陆续开工。大家也不舍地告别了一年一次的大团聚,各自奔向充满希望的新旅程。
      每次开学前,杨家和沈家也总是会在一起吃顿饭,杨念山一家因为在外省,已经提前回去了。虽然平时不少来往,但是正月里的第一顿饭总是显得更有仪式感,两家人没有以亲戚的形式走动,反而更多了些自在和随意。沈家二老有事暂留乡下,年轻人之间更加放松。长辈们推杯换盏,孩子们分享秘密,一切都在美好中静静地流淌。
      突然一阵急促的来电响铃,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惊心刺耳的打扰,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手机主人身上,杨轻山放下酒杯,有些心急地去掏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却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呼叫依旧在持续,杨轻山离开座位,有些笨拙地蹲下身,从地上捡起手机,起身拍了拍机身上的灰,终于接通了电话。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见杨轻山的表情从错愕到失神再到疑惑,继而满脸悲戚,待电话挂断时,已经面色苍白,木然垂立,一颗眼泪从眼角渗出,机械滑落。
      罗兰序极力压制内心不安的预感,走上前,用轻柔却听起来颤抖的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杨醒醒从来没见过父亲现在这般模样,眼前的情景让她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怎么了爸爸?你说话呀,别吓我们。”
      “他们说,你爷爷没了。”杨轻山目光涣散地说出这几个字,两行清泪随之滚落。
      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杨家母女跌坐在椅子上,眼泪不断涌出。
      此时沈云鹤走到一旁,不知给谁打了电话确认。挂断以后迅速走回人群,对沈云开说:“哥,你带着轻山先回去,他这个样子现在开不了车,我和其他人回家拿换洗衣物,你的车待会儿让嫂子开,过两天回来的时候大家还得各自用车。”
      “你们赶紧去吧,一共两个小时的车程,不用担心。”关玉和钱知矜对视了一眼,对沈云开说道。
      杨轻山像是木偶般被拉着走出门外,沈云开也没有多问,刚才听弟弟简单讲了下,老人大概是因为脑梗走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连他一个外人一时都不能接受,怎么能让身为人子的他当下消化这个噩耗呢?
      一路上未多交谈,两个小时不到就抵达了目的地。刚下车两人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哭声,离得近的亲朋好友、本家邻舍早已聚集在正堂中央,张罗着布置灵堂,这边老家的习俗就是,人过世以后要在家里停灵两日两夜,至第三天再送去殡仪馆火化。
      沈云开向在场的人问清了缘由,杨老爷子中午原本和几个老朋友在一起吃饭聊天,因为开心多喝了几杯,下午如往常一般回房间休息,旁人也没多想,只是平时三点就准时起床的他今天却到了五点还没下楼,老太太上去叫人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不省人事,这才喊人打了 120,等救护车过来,医生看过以后直接让准备后事,连医院都来不及去。每天和杨老爷子一起喝酒下棋的老李蹲在角落喃喃自语:“老杨啊老杨啊,你就这么招呼不打一声地走了,也好,没病没痛的不用遭罪了,只是往后啊,这日子又少了份念想。”
      杨轻山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似的,慢慢地向灵床边走去,父亲安详地躺着,甚至在某个时刻让人恍惚以为他还在微笑。杨轻山无法接受,上一次分别的时候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再一次见面却是面对一个再也没有回应的冰凉的躯体。灵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哭声也越来越响,杨轻山毕竟是个成熟的中年男子,努力让眼泪无声地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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