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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院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人靠近了院子。随着说话声音的消失,人的靠近,阮枝雪听见了脚步声,她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了院子入口处。
      两人走了过来,为首之人身穿的服饰是府中侍女的服饰。
      阮枝雪的目光继续往后,落在了侍女身后的女子身上。女子的长发尽数挽起,以一根银簪固定,斜插两根白玉兰花簪。身着一袭绿衣白裙,腰上挂着一个藕荷色的香囊,足上一双深绿色的鞋子,整个人质朴大气。她背着药箱,姿态从容,面上淡然,缓步跟着丫鬟走了进来。
      她略微抬眸,目光和阮枝雪的目光相接,而后对着阮枝雪轻轻一笑。
      她的笑容轻极,但在那张面容上,那抹笑容很明显。
      阮枝雪看着那人走进,声音清润:“这冬日的太阳虽然珍贵,但也有些毒,不宜久晒。小姐的身体刚好一些,还是回屋休息或是找个阴凉之地,若是冷了,那就盖上个毯子保暖吧!”
      那人走到了廊下,隔着三个台阶和阮枝雪相对。
      “小姐,这位祝大夫就是老爷请来的大夫。”悠悠在一旁给阮枝雪解释道。
      阮枝雪点了点头,走下台阶,站在祝大夫的面前标标准准的行了一个礼,“多谢大夫救命之恩。”
      祝大夫上前一步,扶起了她,那人仍然面上淡淡,“在下分内之事,小姐不必如此。”
      两人的距离近了,阮枝雪才发现这位祝大夫有许多的白发,黑发和白发两相纠缠,丝丝密密,最后被面前的人全都挽进了发髻之中。一眼看过去,这白发和黑发的数量似乎两相比齐。
      她的面容很是年轻,应是与自己相差不了多少,但怎得这头发就是如此这般。
      因为有些诧异,所以她看了许久,直到悠悠拉了拉她的衣服才将她拽回了神。她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无礼。
      “对不住,刚刚一时间愣了神。”
      祝大夫摇了摇头,“没关系,小姐进去吧,我为小姐就诊。”
      “好,辛苦大夫了。”
      进了屋子,阮枝雪坐在一旁等待着祝大夫看诊。只见祝大夫将背着的药箱摆放好,将一应需要的东西逐一拿了出来,而后叫阮枝雪将手搭在枕巾之上,素白的手指搭在阮枝雪的手腕上感受其中脉搏。
      “大夫看上去很是年轻,但这医术却是比许多医者还要高上许多。”
      “小姐夸赞了,只是在下的师傅教的好罢了!”
      “听闻大夫从很远的地方奔波而来,不辞辛劳地为我诊病,多谢大夫了。”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地职责,小姐不必挂怀。”
      祝大夫凝神诊脉,又观察了一下阮枝雪的神色,问了今日的情况,掏出笔来写下了一张药方,递到了悠悠的手上,“按着什么什么方法服用。”
      将东西全都放进药箱后,祝大夫又嘱咐道:“心病也是病,而且这些药对心病并无作用。小姐忧愁太过,于病无益,小姐何不少想一些,少念一些,愿小姐若这屋外的艳阳一般,将那大部分的阴霾扫清。”
      十分相似的话术,这样的话在从前前来诊治的大夫口中也是一遍一遍的听到。阮枝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了对方的白发身上,“这人的心,人的想法若是能够由自己控制,那这世间又怎会还有如此之多心生重病之人,最终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呢?”
      祝大夫将药箱关好抬起头来的时候刚好对上了阮枝雪直白的目光。她感受着她目光所落的地方,笑容仍旧温和,“生病的人是自己,而自己就是一个能够为自己治病的大夫。只要你想,便能做到,有些时候放过自己何尝不是一种大功德!”
      她的目光淡然,似是一汪死水,再也不会涌动。
      对上这样的目光,阮枝雪一瞬间觉得有些心惊。
      眼睛是心灵最直接的表达,有些情绪即便不能通过面容动作察觉出来,但很多时候都能通过一个人的眼睛看出来,但现在自己面对着的这双眼睛就如已经经历过万水千山,惊涛骇浪,所以对任何事情都可以淡然处之。她就像是绚烂的烟花燃尽后落下来的灰尘,再也不会有重新绚烂的机会。
      “看着祝大夫的眼睛便觉着祝大夫应是历尽千帆之人,这人生道理张口便来。无书领教了,我会尽量如祝大夫所说的那样做的。”阮枝雪站起来朝着祝大夫行了一礼,“哦,对了,刚刚说了半天,这时才想起还未介绍我自己,祝大夫,我姓阮名枝雪,字长年,愿从今后八千年,长似今年,长似今年的长年。她是我的侍女姓唐名悠悠。”
      祝大夫伸手将其扶起,“刚刚便说了,不必如此,我叫祝澜,纤手濯清澜的澜。”
      大夫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淡薄得很,有时候淡到连名字都不需要知道,更何况是其他的。
      又叮嘱了两句,说有不好的时候便叫人去唤她之后,祝澜提着药箱跟着侍女走了,阮枝雪和悠悠看着人走远,直到人消失在视野之中,悠悠才道:“祝大夫一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且我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应当不怎么好,因为现在光是看着她的背影我便觉着有些孤寂。”
      “我不希望小姐变成这样!”悠悠又突然转变了说话的对象,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虽然知道世间地喜乐都是与悲苦两相交映,但悠悠还是希望小姐能只有喜乐,小姐可要遵照医嘱好好修养。”
      阮枝雪心中暖意洋洋,用带着无可奈何的语气回应:“好好好,我定不会辜负你们的这番期待的。”
      这药连着喝了两日,阮枝雪的身上又爽利了许多,而在这日的午时,在外奔波多日的阮父终于回了阮府。
      阮枝雪接到消息便立刻让人多加了几个阮父喜欢吃的菜,自己则在正厅坐着等待。
      阮枝雪刚有精神便问了阮父的下落,府中的管家只说庄子处茶庄前几日似乎出了一些事情,阮父将大夫接回来看着阮枝雪喝了药稳住了便又急匆匆的去处理事情去了。
      这样一算,连着四日阮父都未曾回府。
      阮枝雪心中一边担忧着一边又告诉自己父亲本事很大,定然很快便能解决回府,提醒着自己不要瞎担心。
      听着家丁来报,说阮父回来了,阮枝雪悬着的心放下,急忙迎了出去。
      阮父下了马车见到了府内的家丁就问:“小姐好些了吗?”他一边问着,脚下却不停,步伐匆匆,很是急切。
      家丁急忙跟上说道:“小姐今日好了许多,现在正在正厅等着老爷回来一起用膳。”
      阮父听见了家丁的回答,脚步不停,往正厅走去,与从正厅出来的阮枝雪碰见。
      “父亲!”
      阮父急忙上前,拉住阮枝雪打量起来。见她面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站在这里,整个人还是有些力量的这才将半悬着的心放下。
      “怎的不早些吃了,等到这个时候?”阮父带着阮枝雪往膳堂走去,口中嗔怪道。
      阮枝雪笑容加深,“我和父亲好像已经许久没有一起吃饭了,这么想着便想和父亲一起吃。不过父亲别担心,我按时喝了一点儿粥垫着呢?现在一点儿都不饿。”
      “那就好,你现在才刚刚好转,身体为重,可知道?”阮父又叮嘱道。
      “知道的。”
      阮父喝阮枝雪的口味相似,桌上的饭菜都是按照两个人的喜好做的。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相互问着,身体的状况,家中的生意,以及今日这位刚出现在阮枝雪面前的祝澜。
      “父亲,今日我见到了那位新来的大夫。”
      “嗯,她来的时候你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半点儿都不清醒,所以没有让你认识。祝大夫虽然看着年龄不大,但是医术确实了得,你那时李大夫王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能想着方法吊着你的命,现在祝大夫到了,你现在也慢慢的好起来了。平日里可要遵守祝大夫的叮嘱,好好休养。”
      阮枝雪点头,“女儿知道。”毕竟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为清楚。
      “最近敬城的茶庄出现了一些问题,午饭过后父亲就要收拾东西去一趟,你在府中好好的修养,不要胡思乱想,等着我解决了敬城的事情,我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敬城的新鲜玩意儿。”
      “棘手吗?”
      “有点儿,但是父亲我啊可以解决,枝雪就在陵城等着父亲就好?”
      “父亲放心去吧,我相信父亲。”
      阮父又带着阮枝雪去了祝澜的院子,说是要当面拜谢她的救命之恩。
      祝澜的院子在府中的最西边,距离正院有些远,虽然偶有打扫,但是用来招待祝澜怕是不妥。阮府还有许多的房间,都可以挑选。
      祝澜没有改变她的想法,仍旧选择了这个院子,说是清净,没有多少人打扰,呆着舒服。阮父见劝不动,便也没有继续劝下去,安排管家侍女将屋内的东西全都打扫补齐之后让祝澜住了进去。
      现在两人往西院走去,一路上一边走一边聊天。
      “听说祝大夫是父亲请来的,不知道父亲怎么和祝大夫认识的呢?”这些年来,父亲一边跟着生意到处跑一边找寻着各地的大夫来为阮枝雪看病,几乎每次从外面回来,身旁都会跟着一个大夫来为她治病。也幸亏阮父经营生意有道,攒下了不少钱财,否则就阮枝雪这破烂身体早就拖着阮父坠入了一个地狱了吧!
      所以阮枝雪猜测祝大夫恐怕也是阮父在经商路途中碰到的人,之所以当时没有和阮父一起回来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但是自己这边又出现了紧急情况,所以不得不修书一封送过去。
      但猜想终究只是猜想,也不能证明就是真的。
      阮父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虽然祝大夫是为父请来的,但我在祝大夫到之前也并不认识祝大夫?”
      “您并不认识祝大夫?”阮枝雪知道自己这位父亲,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但是在自己的面前,他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老实本分,只要阮枝雪问了,她就会从阮父的口中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阮父大多数情况不会欺瞒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很聪明,有些事情若是不告诉她反而会让她更加担心,碰到不方便告知的事情也是直接说,所以现在从父亲口中得到这么一个答案,阮枝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父亲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位大夫,又是怎么请她过来的呢?”
      两人刚好路过花园,阮父便命随行的侍女侍卫在原地等着,自己带着阮枝雪走进了院子,“自你生病以来,我就一直在找寻方法,为此我翻阅了许多医书,偶然一次我在阮家家传的一本医书之中看见了一封信,这封信夹在医书之中,封面泛黄,带着毛边儿,看上去比那医书还要旧上许多,打开信,上面的字却仍旧清晰可见,大概说的就是先祖对一位医者有恩,医者承诺若是之后有需要她们帮助的时候,只需修书一封,写明来人,用意和地址,送到一个地方,便会有人来帮忙。”在一片假山面前站定,伴随着流水从假山上面落下的声音又继续到:“在这封信的后面我有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应是先祖的嘱托,大意便是虽然他对这位医者有恩,但也不是多大的恩,不可一直劳烦人家。”
      阮父将目光从假山流水之上移到了阮枝雪的身上,目光温柔带着怜惜,“我并不知道这位大夫的后人是否还继续从医,也不知道现在的她们是否还会因为这样的一封信前来,再者我也不愿意去叨扰这位大夫,总是跑这跑那,将所到之地的好大夫带回来希望你能好起来,但是你不仅没好,反而更加严重,听着其他大夫对你下的最后期限,我失去了所有办法,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给那个地址送去了一封信,结果一天后便收到了一封信,说已派人前往,约两日到达。”
      “第二日我一直在等,等到了晚上那位大夫却依旧没有到,虽然信中写了地址,但我仍旧害怕这位大夫找不到浪费时间,所以当日我就拿着信站在城门处的显眼之处一直等着,眼看着城门将关,却仍旧没有人前来,府中家丁也没有传来有人到府的消息。那时我都开始怀疑这封信是否只是他人随意送来玩笑的东西了,一人却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指着手中的信问我时不时陵城泊鹤巷阮府的人,她是大夫。”
      阮父很难形容那个时候看见祝澜的心情,眼中的担忧几乎在一瞬间就化作了眼泪,在眼眶中徘徊。一直悬着的心好像终于可以暂时落下一点儿了。
      匆忙请她进府,即便知道这位大夫也许赶了两日的路,需要好好休息,但是作为一个父亲,阮父还是第一时间将人带到了阮枝雪的院子里,请她救救自己的女儿。
      待到阮枝雪喝下了药,药效起了作用,阮父才放下了心,将目光全都落在了这位大夫身上。大夫看上去并没有多大,但头上的白发却很多,面容疲惫,神色淡淡,面对阮父的道歉和道谢也只是礼貌疏离的叫他不用放在心上,这是她来这里的任务。

  • 作者有话要说:  愿从今后八千年。长似今年。长似今年。——宋 陈著《一剪梅 寿吴景年祀》祝愿你从今往后的岁月里,都像今年一样,长长久久的幸福,快乐,安康。
    谁能重操杼,纤手濯清澜。——唐 李治《七夕宴悬圃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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