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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养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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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今夜注定不眠。
风之念在东西厢房之间来回飞窜,最后坐在中间的鸳鸯亭下,看着爹爹站在西侧门外,一手设立听障结界,一手握着柄钢杖,阿娘则手握一把锋利异常的黑剑,刃口在东侧发出淡蓝色的幽光。
他们两人的矛盾确因早夭的弟妹而起。
阿娘产后心情忧抑郁闷,回朝雾阁恢复身体住了一段时间,回家想再生一个孩子,但爹爹整日外出躲着阿娘,阿娘一气之下就又去找陆盈的母亲,在拾音阁住了三个月。
爹爹呢,因为亲手埋葬了两个孩子,既心疼又愧疚,见阿娘那么满怀希望地想再要一个孩子,就一直让身边的人瞒着她不能再生育的事实,还找白伯伯喝了一副断子汤。
这些天,白伯伯除了例行照看小念的状况,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缓解两人的矛盾。
但他调节未果,并感到筋疲力尽,对阿娘和盘托出,说爹爹这男子喝了他的断子汤生不出娃了,还劝她带着唐姈改嫁;又对爹爹说‘人家不和你过了,你快些忘掉痛苦的回忆,再另娶佳人吧’。
结果就是,两人心里仍有对方,只是一个最恨欺骗一个不敢见面,被这么一激,怒火大燃,各自拿着兵器走出门外。
畅园内,三人剑拔弩张,准确来说是花毓和唐灏准备双打手无寸铁的白景和。
风之念本来觉得爹娘多少有点欺负人,但见白伯伯竟是深藏不露,一手绝妙的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爹娘叠影同上,杖剑银光闪闪,招式相互配合,亦是攻守兼备。
他们看似打斗激烈,实则留有情面,点到为止,风之念心痒难耐,默念起心法口诀开始复习剑功,想到身子无形不会被兵刃所伤,又直接走近观摩白景和的左掌右拳的一招一式。
天至微明,三人打得酣畅尽兴,风之念也看得心驰神往。但她的魂魄还不能承受阳光的照耀,便快步朝花园走去。
小室内,唐姈正拿着一颗安乐丸在小念的身体上方画圈,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快点掉,快点掉,要是再不掉我就把这药丸放到你们主人的嘴里……”
她笑着躺上床休息,慢慢积攒恢复魂力。
辰时三刻,一阵喘息声近在身旁,风之念睁眼就被吓了一跳,大喊了出来。
白景和捂着唐姈的嘴巴,满头大汗,道:“别喊啊,小祖宗,你要是还想要伯伯以后带你玩,让我在这儿藏一会儿,啊?”
唐姈眸色一闪,挑眉道:“我爹爹和阿娘他们打你了?”
“你怎么这么高兴?”白景和横眉飞竖,控诉道:“小没良心的,他们打了我一个晚上!”
唐姈双手捂嘴,眼中窃喜难消,咯咯笑道:“对不起,白伯伯,我也不想你挨打,但请问他们是单打还是双打啊?要是他们一起打你,就是和好了。”
白景和满脸疑惑,大为不解。
风之念却也是刚刚明白,爹娘向来喜欢合招比武,包括教训她们姐妹俩,也是能双打绝不单打,昨夜他们比武切磋上来就合力齐攻,多年默契自不必多说,后面以武表心,有些招式,儿时她不明白,现在才发现爹爹偶尔教错自己的招式,是两人合力需近身另一人时才用的着的。白伯伯不知道他们家武功原来的路数,自然不知道被秀了近百十招。
忽见唐姈张嘴就要开喊,白景和急忙用食指嘘声道:“二对一、二对一,是合伙打的,我真是白疼你了。”
阿姐笑盈盈道:“没有呢,除了爹爹和阿娘,白伯伯就是小姈最亲的人了!”
*
眨眼间,来到除夕夜。风之念魂力大增,在黑夜和白昼行走自如。
畅园里,红彤彤的灯笼高挂,七八棵盛开的红梅暗香扑鼻……
眼前的场景逐渐和深藏心底的最初记忆重合,她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
四道爽朗的笑声从屋内传来,花翊每年都会带着花千澈来锦城过年。
风之念跨入门内,恰闻外爷道:“这孩子和你们缘分不浅,小姈也想要个妹妹,你们何不收养了小念?”
她正襟危坐在一旁,又听唐灏说:“这么久了,我们都没有找到她的父母……按照原来的打算,我的第二个孩子姓花——”
“不可。”花毓突然拒绝。
风之念立刻紧张起来,生怕这重要的认亲时刻出了上面岔子,只听阿娘缓缓道:“我可以收养她,也会把小念当亲生孩子来疼爱,但必须找到她的亲生父母。这世上天生灵脉的孩子百不足一,他们都是父母爱意最浓时生下的心肝宝贝,小念昏迷前一直喊阿娘,要是改了姓名,她的生母因此找不到她,我岂不是做了一件错事。”
花翊大笑道:“那就不改名字,姓氏随花。”
花毓摇头,“我已有了线索,彭城郊外的一家农户曾见过她们母女。”
唐灏惊讶道:“确定是小念吗?”
花毓朝花泫微微一笑,“那人对小念母女的印象极其深刻,小泫通过他的描述画出了小念的样子,不会出错。”
花翊:“可有她母亲的画像?这孩子的灵脉还没完全修复。”
花泫:“那女子很神秘,从不对外人展露真容,农户只知道她姓风。”
“那就叫风之念啊,大名叫这个,我们来起小名啊!”
欢呼声从门外传来,唐姈背着人跑进屋,来不及向外爷行礼,激动地大声宣布道:“小念掉完最后一根针了!”
屋外的烟花爆竹齐响,黑夜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花朵。
风之念不甚在意生身父母之事,只知在这一天里,自己拥有了新的生日和名字。
*
小念虽然恢复了灵脉,但还没有将体内的妖力全部清除,而且还很少开口说话。年后,白景和来看,说她脉象脾软心弱,有些呆症,需得慢慢调养。
花毓就真得把风之念当作痴呆养了一段时间。
刚开始,她去学会了手语,又带着父女两人开始学唇语,再去教小念,一家人奇奇怪怪地都少言寡语起来……后来他们让小念什么感兴趣就玩什么,什么可能有用就学什么,完全释放她的天性和自由。
等到柳出新芽,风之念眼看着自己一点点活泼起来,学写字写不好一点,但学阿娘画符画得特别快,符纸从不浪费一张,学阿姐跳舞老是平衡不好,但跟爹爹扎马步一扎就是半天。
小念抓着一条毛毛虫,就要放到嘴里尝尝味道,她眼睛一闭,咬紧后槽牙后,立刻开始想象软糖的口感。
幸好,爹爹及时把人抱走,带着人去看阿娘练舞。
桃花树下,阿娘和阿姐舞姿翩然,爹爹笑着把糕点喂到小念的鼻孔里。
在魂梦中的这段时间,风之念越是羡慕小时候的自己,越想要回到现实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