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光》非非林

5、参加婚宴

　　黑色宾利停在公寓楼下，柳庭华下车点了根烟，吸两口便停住了，夹在指尖的烟伴随着闷潮的风一点点燃烧到尽头，接着听见车门打开，纪林清走到他面前。
　　纪林清抬眼平视正好看到柳庭华的鼻尖，眼睛带了点倦色：“谢谢你送我回来，快回家吧，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柳庭华垂眸看着纪林清没动，纪林清转身的时候听见他说：“好好休息。”
　　纪林清扭头望向柳庭华的时候又恢复成以往神态，唇角微上扬：“今天辛苦你，快回去吧。”
　　柳庭华看着纪林清走进公寓楼，他走路姿势依旧很挺拔，但在昏黄的路灯下又显得有点孤寂。柳庭华站在车边又点上支烟，看见楼里亮了灯，才开车回家。
　　又是阴天，天上一团团乌云压得很低，天气又闷又热，世间万物就像处于一个巨大的蒸笼。
　　杨加瘫坐在柳庭华家的沙发里，单手摆弄着手机。约过了十分钟，柳庭华从书房走出来，杨加立马坐起来，接过柳庭华手里的设计图。
　　看过之后，杨加笑容满面的竖起一个大拇指，还觉得不够，另一只手也竖起一个大拇指：“真不愧是我铁哥们，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到我心坎里，还是你最牛逼，这店我立马就想复制开第二家第三家。”
　　柳庭华觑了他一眼：“你再好好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定这版，可以进料装修了。”
　　杨加连忙说：“就这版，定了。”说着站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看不见一点水渍，看样子这场雨要持续很久。
　　“你嫂子今天跟她的小姐妹去逛街了，又剩我孤家寡人一个，天天只能跟你这单身狗混在一起，人生无望啊。”杨加又拿起手机瘫在沙发上，“对了，下周于婷婷不是要结婚了吗？你去吧？”
　　“嗯。”柳庭华回答。
　　“要说起来，于婷婷能结婚还得靠我啊，她那时候倒追小吴，天天往我们学校跑，要不是我在中间锲而不舍的牵桥搭线，她现在也还单着呢。话说，林清也会去吧？小吴和他一个宿舍的，我一会儿打电话问问。”
　　柳庭华望着窗外，看着被大雨砸落压弯的枝叶，他又想起那个身影，婚礼上他拿着话筒时真挚的眼神，看书时阳光洒落下他的侧影，说话时他那溪水般的声音，那晚接完电话后略显冷清的背影……
　　柳庭华开口问：“纪林清为什么常年不回家？”
　　杨加抬头愣了半晌，说：“这事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以前有个双胞胎哥哥，后来出意外去世了，这件事好像对他家每个人打击都很大。对了，他还有个妹妹，上大学的时候他爸带着他妹妹来找过他，他爸跟他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很客气，比陌生人还要再客气一些的那种。‘’
　　杨加垂下眉眼叹道：“上大学的时候他也不爱聊家里的事，还是有次他生病了，我去他抽屉里帮拿体温计的时候，才看见一张他和他哥哥的合照，大约十岁，他俩长得一模一样。我因为好奇就拿着照片问他，后来他才给我说了一些他哥哥的事。从他上大学以来，他好像只有每年八月份回去一次，应该是他哥哥的忌日。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些？”
　　柳庭华仍盯着外面垂落的树枝没吭声，过了一会才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来问问。”
　　杨加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你可骗不了我，虽然你已经很多年没谈男朋友了，那我也不信你现在又喜欢女人了。你从来没有主动打听过别人的事，这是第二次了，快说，你到底想干嘛？是不是对林清有意思？”
　　柳庭华扭过头看他：“我现在对你有意思，要不你来跟我过？”
　　“滚蛋，就你这样的，除了长得帅点，身材好点，还有点钱，但你那一副不解风情的工作狂样子，谁能喜欢。”话虽这样说，但杨加用手摸摸下巴，又道：“据我大学跟林清几年的接触，他应该是喜欢异性…所以你…”
　　柳庭华双手往后拢了拢头发：“你真的别多想，我就是问问，真没其他意思。”

　　上了发条的时间随便一转便过了一周。百洒大饭店地下停车场，黑黑白白的车停了一辆接着一辆，这里除了车的声音，整个停车场显得格外安静，相比于外面像烤箱一样的高温，这里要更凉爽一些。
　　柳庭华和杨加刚停好车，便看见纪林清也开着车过来了，于是他们等纪林清也停好车后才一起走去酒店。
　　酒店门口摆放了一张新人的笑脸迎宾照，他们今天是来参加婚宴的。
　　杨加和柳庭华是作为新娘于婷婷的发小受邀参加，而纪林清是作为新郎的大学同学受邀参加。
　　进去大厅后，他们与新人打过招呼，送上新婚贺礼，随意找了没宾客的一桌坐下。
　　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新娘这边的宾客，都是一起长大的，与柳庭华、杨加他们也都认识，就是对纪林清不太熟。
　　其中有一个长得挺壮、肤色有点黑的男人说：“庭华，你自从回国后也不跟我们玩了，只顾着闷声发大财，把我们这些老朋友都忘了吧？”
　　柳庭华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就是最近几年刚起步，太忙了而已。”
　　又一个有点瘦的男人说：“你这个借口，上次我们见江立风的时候，他已经用过了。怎么？你和江立风串通好的吗？”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像是想到一些不可言说的往事，纷纷看向柳庭华，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
　　那个黑壮的男人嗤笑道：“庭华，你不会又跟江立风和好了吧？想当初他那样对你，你千万可别吃回头草啊。”
　　柳庭华脸色顿时冷下来，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发出咚地一声。
　　杨加见他们说话有点过了，赶紧打圆场：“没有的事，庭华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他和江立风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就姓江的那种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江立风，柳庭华因为这个名字有点失态了。
　　纪林清虽然没有说话，但还是给他换个新茶杯，重新倒上茶，安抚性的拍了拍他胳膊，柳庭华这才忍住了要发作的脾气。
　　那个瘦瘦的男人看见他俩之间的动作，带着点暧昧八卦的语气问：“这位是谁呀？庭华，你不给介绍一下吗？怪不得不能提江立风，难道是你的新男朋友？”
　　大厅人多嘈杂，没有谁过多关注这一桌剑拔弩张的状况，柳庭华喝完一杯新茶直接站了起来，椅子向后拖出尖锐声响：“袁绍你说话注意点，今天是于婷婷的婚宴我不跟你计较，最好收敛一些。”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那个叫袁绍的瘦男人眯眼看着柳庭华离去的方向，低声咕哝道：“装什么装，死gay佬…”
　　纪林清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看向杨加，杨加给他使个眼色，于是纪林清也起身出去了。
　　烈日炎炎，酒店外面空无一人。纪林清四处寻找才看见柳庭华站在一颗晒得蔫巴巴的树下，手里夹着支烟。
　　柳庭华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见是纪林清后把烟灭了。纪林清走到他跟前问：“你没事吧？”
　　柳庭华沉默着靠上树干，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别介意，他们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别往心里去。”
　　纪林清摇摇头：“我没关系。”
　　柳庭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纪林清身上，看着他微微汗湿的鬓角，还有那双无论何时都平静柔和的眼睛，一切烦闷都有了宣泄口：“我的取向，在高中时大家就都知道了，那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有些人…”
　　他欲言又止，反而问纪林清：“你介意吗？”
　　纪林清还在等他说那些没说完的话，愣怔一下才冲他笑笑：“无论是喜欢同性还是异性，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为什么要介意？”
　　果然，柳庭华听见他这样说才感觉松了一口气，叹道：“是啊，管他们做什么。我们回去吧，外面热。”
　　柳庭华和纪林清回去大厅后换了一桌，俩人都没再说话。
　　关于刚刚那些人提的江立风和其他的一些，柳庭华也没再去过多的解释什么，而纪林清也不是多事八卦的人，所以对他们俩来说，这场闹剧已经结束了。
　　然而回去的时候，杨加坐在柳庭华的副驾驶，整整吐槽了一路：“我去特么的黑壮和瘦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们可真能记仇。不就是上学的时候，你举报他们作弊嘛，江立风这事可算让他们逮着机会了，见你一次提一次。话说，江立风也回国了？我以为这孙子要老死在外面再也不回了呢？”
　　柳庭华盯着前方车辆的后尾灯，淡淡地说：“不知道。”
　　“最好别让我看见他。对了，林清没说什么吧？这事弄的挺尴尬的……”杨加说完看着柳庭华。
　　“没说什么。”
　　“那就好，大家都是朋友，要是有点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柳庭华抿了抿唇，对着前方拥堵的车辆竟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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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闷热，杨加的面包店也是忙的热火朝天。当然了，主要是柳庭华在忙，店里开始了硬装，重新刷墙、吊顶等，要大变样。
　　这天晚上柳庭华在店里跟师傅商量吊顶用的材料，杨加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庭华，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收工？”
　　柳庭华头也没抬：“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弄了个酒吧刚开业，这不是邀请我去捧场吗？天这么热，哥哥请你去喝一杯。”
　　柳庭华问：“什么酒吧，我明天上午还有事，不能太晚回去。”
　　“你放心，就是个清吧，我去叫着林清，就咱三个。”说完不等柳庭华回答，又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晚上九点，俞城酒吧一条街。
　　杨加看着手机导航说：“这酒吧…开的地方……”，在这个城市生活多年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的治安不太好。
　　柳庭华停好车三人下来，杨加开着导航走在前面。
　　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女孩子，穿着短裙化着浓妆，说说笑笑，也有一对对异性甚至同性情侣在酒吧门口搂搂抱抱。
　　经过一个街角时，正好有两个男人喝的醉醺醺的你追我赶，纪林清离他们最近躲闪不及，毫无理由的被撞了一下，柳庭华立马拽着他的胳膊拉到了自己身后，那两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脏话，杨加刚要上去同他们要个说法，纪林清拦了下来，没跟那俩人一般见识。
　　越往里走柳庭华的脸越黑：“你朋友开的确定是正规酒吧？”
　　杨加讪讪地笑：“是吧，要不然我也不能带你们来这鬼地方呀。”
　　走了大概十分钟，才到杨加朋友的酒吧门口，橙红色的灯牌上写着“醉心”两字。
　　杨加一推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传来，柳庭华觑了杨加一眼，纪林清也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他们刚要转身，杨加的朋友李启正好走过来：“加哥，你可终于来了，等你半天，快进来，给你们留位了。”
　　杨加摸摸鼻子，用祈求的眼神看了看柳庭华和纪林清，打着哈哈道：“兄弟，你在电话里不是说开了个清吧吗？你这整的，让你嫂子知道我来夜店了，回去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李启给柳庭华和纪林清挥了挥手，拽着杨加的胳膊往里走：“哥，咱这是正经吧，不整那些有的没的，改天带着嫂子一起来啊……”
　　柳庭华和纪林清跟在他们身后，两人对视一眼带着点无奈，一起跟着进去了。
　　他们三个坐到李启给他们预留的卡座上，李启又给他们上了一桌酒说：“哥，你们先喝着，我去那边看看。”他便走开了。
　　杨加知道纪林清不太喜欢这些人多嘈杂的场合，有点窘迫的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个夜店，要不然我打死也不能带你们来了，可千万别给你们嫂子告状。”
　　纪林清笑着摇摇头：“没事，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也算是长见识了。”
　　杨加赶紧附和道：“对嘛，你天天窝在那个书店，马上都要跟我们年轻人脱轨了。”说着又指指柳庭华：“还有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窝在书房搞设计，多久没出来玩过了。”
　　柳庭华环顾一下四周，发现九成以上的人都是男性，他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一个gay吧，脸色更差了。
　　他的确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场合，只在外国留学的时候，同学邀请他来玩过几次，除了年轻的时候放纵过自己，这些年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酒精失控了。
　　杨加去了洗手间，只剩下柳庭华和纪林清，他们刚想说些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柳庭华拿起手机，给纪林清指了指门外，随即去外面接电话了。
　　只剩纪林清一个人坐在卡座，昏暗的灯光下，舞池里摇晃的人群，酒杯碰撞的声音，这些都显得他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个长着一身腱子肉的壮汉端着杯酒，走到了纪林清的身边：“小哥，要不要一块儿玩？”
　　纪林清摆摆手：“不了。”
　　肌肉壮汉把酒递给纪林清：“那一起喝杯酒吧。”
　　“我不喝酒。”纪林清拒绝。
　　“来这玩你说你不喝酒？是不给我面子吗？”壮汉带着酒气靠近纪林清。
　　纪林清向后躲开正好撞入另一人胸膛，柳庭华趁势环抱住他的腰，挨得很近，声音带着点蛊惑：“宝贝，这是谁？”
　　肌肉壮汉看柳庭华架势，明白纪林清是有主的，遗憾咂咂嘴，挑衅笑了笑，往舞池中央走了。
　　此刻的柳庭华带着点不由分说的痞气，纪林清愣怔半响才道出一句：“谢谢。”
　　因为音乐声太吵，柳庭华俯身低头靠近纪林清，耳语道：“别接陌生人给的酒，也别单独一个人坐。”
　　纪林清侧头，两个人鼻尖碰到一起，他闻到了柳庭华身上冰凉清冽的气息。因为从不和别人有近距离接触，心一下子跳快了，有点无措起身道：“我去下卫生间。”
　　柳庭华怕他再遇到什么人纠缠，也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吧。”
　　新开业的酒吧人很多，他俩穿梭在拥挤躁动的人群中，有些人看见纪林清这种受欢迎的长相，便伸手去摸一把，柳庭华紧随其后，抬起手臂用身体半包裹着纪林清走去卫生间，短短的一路俩人都出了一身汗。
　　到卫生间门口，纪林清看到有两个男人，一个高的把一个稍矮的抵在墙上，正亲的密不可分，他顿时明白那个壮汉为什么来找他喝酒，柳庭华为什么要突然变这样，也明白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酒吧。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回头看向柳庭华，柳庭华还在望着他，他唇角牵起一丝僵硬的弧度，手脚麻利径直走进去，都不知道视线该盯哪里。
　　纪林清从卫生间出来，杨加和柳庭华都在门口等着，杨加还在干嚎：“我艹，我可被李启害惨了，我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你嫂子给我打视频，我手忙脚乱的本来想挂断，结果点了接听，直接给你嫂子来了一场男男亲嘴现场直播，回去她肯定要剁了我，怎么办……”
　　柳庭华揉了揉眉头，看到纪林清出来，他们快步离开了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