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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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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她章舒眉没名没份的跟了部长的庶出公子,下嫁给船业大王葛老头儿葛封做四房的大姐章可儿,还语重心长的劝过她:“最是无情少年朗。你风华正茂还好,可是有一日你人老珠黄,甚至等不到人老珠黄他变了心,你当如何。”
她那时说什么?
对了,她说,他不会,他起过誓,会永远爱我,我信他。
小妹月红嘴最刻薄,着了墨的眼角一挑,带出几分俏皮的颜色,在旁笑道:“我们谁有哪有大姐好本事,钓到了一头千年的金龟;二姐呢痴心情肠,就要学那杜十娘。我呀,可不像你们那般渴嫁渴疯了!”
后来呢,战事起来,她也嫁了,嫁给了已过不惑之年的傅师长做填房。临行前一身大红绣凤褂服,头戴凤冠的她细细的笑着,对她说:“我们这样的女人,就好像烟花一般,出售的就是自己最美好的时候。二姐,我没有你的勇气,敢于一搏,如今我只求个平安富贵。”
而后,她由身着彩衣的丫头引着,一步步走出了章公馆,那样毫不留恋。
而她,却是心如刀割。
哪个女子不想嫁呢……
那夜,灯光有如轻纱,笼在疏隐的面上,孟疏隐握着她的手,与她脉脉相视,而后是更绚烂的笑容:“舒眉,请再等等,等等。”
那刹时间的他那样的坚定,仿佛为了她神魂颠倒了……
那种痴态,让她刻骨铭心。
于是,她等。
这一等就是三年。
耳边,阿妈还在絮絮的说着。
“现在这个局势,这真可笑。这些达官贵人来,他们是狮子,我们是小虫。可是更糟的是,如果我完不成他所要求的,说服不了你,我将被放逐。我现在的财政状况,两个星期前,情况已经很糟了,他们封了我银行的帐户,我根本入不敷出……我只能靠你了,舒眉!”
“阿妈,钱不算什么问题,我一定帮你。”
“不是钱……”章玉容含糊的说着,眼睛像两团烧着了的火,汗珠子一行行从额上流到瘦得高耸的颧骨上来:“我知道,知道……孟疏隐现在在财政部当上了差,还有一位关系极好的女朋友,是李部长的千金,据说年尾两个人就要订婚了。”
她听了,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头上来了似的,心口好像猛让刀片拉了一下,一阵阵地刺痛起来,
多少情景,历历在目。
不要名分,不要银钱。她自赎自身跟了他。
孟家,书香世家,厅上高挂的镏金匾额,端正的文字,仿如孟家的人,高高在上。每一个精心雕琢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都聚在自己身上。
果然,孟斐轩高坐于上,她和疏隐跪在青砖地上。
他连看都没看她只是冷冷的对疏隐说:“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能进我孟家的门。”
孟斐轩没有骂她,却比辱骂更加让她难堪。
那夜,他回来,喝了酒,一把抱住她,在她怀中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呜咽着说着,对不起。
她低下头,一点一点,吻去滑落下来的泪珠,苦涩的,他的睫毛在她的唇间微微颤抖,像是蝴蝶欲飞还止的翅膀。
于是,名分,恶意,嘲笑,她都顾不得了。
后来,他正室所生的兄长,在战乱中身亡,他成了孟家正式的继承人。
他,渐渐忙碌了起来。
她什么都可以不去在意,唯一无法忍受的是,那曾经相依为命的他,与自己渐行渐远。
外面传得风风雨雨,而她依旧在傻傻的等着。
有时候,连自己都鄙视自己。
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无法离开他?
他为什么要背弃她。
当年的海誓山盟,渐渐被他身上的香水味道所掩盖。
她的心,被他衣衫上的口红印记伤得粉碎。
她为什么无法离开他?
无数个夜晚,他们亲密地睡在一起,比以任何人都要亲近。耳际听得见对方沉稳的心跳,身边环绕着那熟悉的气息,仿佛轻易地就可以触摸到对方的心。
很温暖,很温暖……
而如今有口难言的苦楚,他的欺骗……
她恨透了他,却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了结这个悲惨的命运,还厚着脸皮任他践踏……
他也许背叛了她,他也许欺骗了她,他也许伤害了她。
可是她也自他那里得到了爱与欢娱,温暖与紧紧的拥抱。
她的所有,都来自这个男人的手中。
留或是走,都是痛苦。
留下,那么就等于原谅他的背叛,自己再一次舍弃了自尊生活着。
离开,那么就意味着她将要永远失去一个能让她温暖的爱人……
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灵魂深处最渴望的,倒底是爱还是放弃爱……
阿妈一阵突来的叹息,在她耳中穿过。仿佛重重堆积的落叶被席卷起来,露出底下覆盖的干裂泥土。枯叶彼此摩擦着,回音听来沙哑且破碎,像是伤心不已的叹息,又像是簌簌发抖时的哽咽。
“凭你怎样,在他眼中左不过是个货腰娘。你今年多大?二十三了吧?平常人家的女儿倒是风华正茂,可是我们这样出身的女子却是意味着你年华正在老去。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但是女人左右也挣不过一个命字。他嫌弃你出身,连个名分都不肯给你。你同他熬得那么辛苦,但最后,原来,他却并不爱你了。”
章玉容的声音带着侵略性地爬满了舒眉的全身,就像一群肮脏且可怕的蚂蚁:“他不要你了,我的儿。满世界只有你一个傻子还等着他。没有你,他会活得更加的好。”
即使是如此伤人的语句,章玉容用的依旧是一贯的舒缓而温凉的口吻。然而这对于舒眉已经足够了,她已经被击中了要害。
“您究竟想要说什么,阿妈?”
章玉容终于放过了她,倚在柔软的丝枕上,陷进了一半身子,神色十分犹豫,看着她的眼神,居然像是救命的稻草一般:
“那一天我带左师长来,不论我和晓芸怎么恳求,一个钟点内他不说一句话,最后他清了清喉咙说:鄙上很是仰慕章二小姐的风采。我告诉他,舒眉已经从了良,不做了。可是,他只重复了一句,就走了。”
章玉容的话,恰如一团黑色的火焰,将四周的生气燃烧殆尽。
一股死的气息堵住了她的呼吸。
她的心瑟抖了一下,几乎要害怕了,端着细白的官瓷,手却止不住颤巍巍细细地抖。最后,讥讽的笑容在舒眉的面上展开,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阿妈,您别说了,我帮不了您。我会尽量说服疏隐,帮助您。钱我也会尽量资助您,但是别的,恕我无能为力。”
“这是一个选择,舒眉。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叶景卿那样的人,比孟疏隐强上千倍。”
叶景卿……
舒眉的脑海里跳出的是不久前一本杂志上看到的封面。
女子杏黄色的锦缎旗袍,把袅袅娜娜的纤细身形在衬托得越发动人。长长的发优雅盘起,低垂着眼眸,颊上漾着粉色,十分幸福的样子。而男子,一身藏青的戎装,俊美的脸容,掩不住隐约流露的冰冷气。
那是他们的订婚照。
叶阀和何氏的联姻,被赞为天作之合。
叶景卿是叶阀新一任的继承人,据说,他是侧室所生,两位兄长均在叶阀与李阀的战争中英勇死去。
但他能站到了现今这个位置,绝大多数的原因归功于她的妻子,何家的五小姐,致颖。
天下三分,叶阀,李阀以及何阀。
女方父亲正是何阀的掌权人。
三大军阀中,何阀发迹也是最早。皇朝灭亡,何阀趁机大量投资,建立了何氏的银行、矿山、物产等,几乎已是富可比国的军阀,从而一举奠定下之后的地位。
而叶阀从国外引进最先的武器,现在藉由联姻,叶阀一举击溃了李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