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伊人》无声悄然

10、第 10 章

　　日报头条号外：教育部长孟斐轩之公子孟疏隐于红枫酒店失足堕楼而亡！
　　“根据酒店人员证言，六日晚间孟疏隐住宿于红枫酒店405号房间，但是已然是酩酊大醉……事件发生后，红枫酒店负责人，第一时间联系了警署……经调查，确属意外……”
　　没有讶异，也没有喜悦，放下手中的报纸，叶景卿坐在书桌后面半闭着眼睛，手指随着轻轻叩击着桌面，彷佛觉得有趣，那轻轻敛动的眸底，一抹淡淡的笑意正扩散着。但那笑容只是维持了一瞬间，随即他的眉峰便皱了起来，脸上出现忧虑的表情。
　　她……已经病了一个月……
　　推开座椅，起身来到了窗边，袭纱窗帘上镂空的细碎金菊花花纹把外面的阳光偷泄进来，形成了同样图案若水流泻的映在他的面上，带着静静地漾出灿白的冷芒。
　　金菊花正是家族的压花纹饰。
　　有些厌烦的拉开了窗帘，就看了这座占地极广的宅院，枯涩的冬意正盎然意动着。一辆名贵的黑色汽车，慢慢驶进这座位在湖都近郊的庄园。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了起来。
　　“先生，陆副部长来了。”
　　“请他进来。”
　　陆怀宁，安全部主管秘密情报工作的副部长，也是叶景卿母亲的弟弟。一边走进来，将脱下的外衣交给身后的副官江肃文，一边不悦的说道：
　　“楚泽，你怎么可以就随意取消了那么重要的军事会议？你近来到底怎么了？”
　　类似质问的口气回荡的室内，不知为何，竟奇特地令人不会产生不悦感，反而饰属于亲情的关怀开始蔓生。
　　优雅地站起身来，礼貌性地颔首，那淡然的眼光在听到问题时蓦地一凛，然后淡淡开口：
　　“舅舅，那个会议本就没有召开的必要。”
　　陆怀宁大约四十出头，个子不高，但保养的很好，并不见发福，如果不是鼻子上架着一副细金边眼睛和总是板着一张冷面孔的话，便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楚泽，那你是下定决心要再次对李阀开战吗？他们已经退居西南，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十指在胸前交握，静静地听着，叶景卿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毫无任何表情，眼底是一如往常的淡漠：
　　“斩草除根，势在必行。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正午的阳光，饱暖的倾泻而入，华丽的光芒愈加凸现这个房间的朴素了，家具的色调一律是深色，而且明显是用了一些时间，已然都有些古旧，却正衬脱出原木厚重的质感。
　　而书桌后的那张俊美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滑的面容里看不出一丝心绪。光影在他周遭创造出一个仿佛被切割开的独特空间，异样的张力正不断扩散着，那让人无法忽视那种强烈的野心。
　　两人一阵相对，隐然的暖意出现在向来刚硬的眼底，陆怀宁微微扬起嘴角，而细碎的皱纹亦随之布满面上。
　　“看来，我只有祝愿你旗开得胜了。”
　　沉默了半晌，陆怀宁的口气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楚泽，我虽然不知道你进来忙些什么，但还是要多去沁园才好……致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很想你。且，你既然决定再次动兵，就不适宜此时和何家翻脸。”
　　叶景卿没有回答，依旧冷冽的眼眸只轻轻地闪动。
　　“你最近绕过我做了些什么，我不曾过问，但是那个出身的女人和致颖你不会分不出轻重吧？”
　　“只是玩玩而已，您不必担心。”
　　叶景卿静静地回答着，那眸中看不出任何思绪，彷若一如往常的镇定自若。
　　听到答案满意的后，陆怀宁微微地笑着。
　　从幼时起，楚泽就是个优秀的孩子，勤奋，聪慧，但是却缺乏陆叶两家所共有的野心。原以为他会不问世事的游荡在外，陆家也会随着自己那个倔傲姐姐的去世而衰落，没想到他却突然自请调回湖都，开始了对权利的极度渴望。
　　而今面前的楚泽，已然不是但每年那个总是仰望他的孩子，现在的他继承了陆家的眼眸，充满了野心和站在最高处的倨傲，就像一个被罩在水晶罩下的艺术品，完美却也让人无法靠近，没有人能触摸到他的内心，没有人可以进入他的世界，再也没有任何人。
　　也许真的是老了，竟然对不必要的事情担心。
　　坐上车离去的陆怀宁含着微笑自嘲着。

　　陆怀宁走后不久，叶景卿也起身离开了书房。
　　长长的回廊中，少了暖炉便透着些许的寒意。
　　数重转折之后，是一间布置极为雅致的房间，而且温暖异常。但参杂着浓浓的药味，连带着室内弥漫着一股药物专有的刺鼻气味。看起来有些凌乱，注射的工具四处散放着，似乎医生是不久前才离开的样子。
　　看到他后，两个正忙着清理的女侍即便恭敬地退下。
　　薄纱的床帘卷了起来，床上的女子对着他。背影看来极为纤细，锦绣的杏色被很散乱的盖在女子的身上，看起来她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坐到床旁，俯下身可以看到她披落的长发散在枕上，颊上漾着不正常的微微酡红，长长的睫毛正微微颤抖着，泄露出梦境的凌乱。
　　一个有一个重复的梦境，好象心要被撕开，如此鲜活的痛苦，踉跄着倒下的身体，粘血的桌角，还有那流血的眼……迷乱的……鲜明的……
　　不要再来了……疏隐……
　　已经放弃了，我已经放弃了你…
　　我已经放弃了一切，不要再来寻找我了……
　　然后，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静静地注视那被困在恶梦中痛苦悲泣的女人，忽然被什么鼓惑了似的伸出手，紧紧的把纤瘦的躯体按在怀里，仿佛是想把她揉到身体里一般的用力……
　　终于、终于真真正正的拥有了这朵月下的昙花……
　　被他用力的拥抱着，舒眉似乎能感觉到他身上冰冷和微微的麝香的体味混合着，一点一点的熨贴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她的衣襟里，染上了她，逐渐把那血色吞灭，而她持续高热的温度似乎也降了下来。
　　“您该启程去沁园了。”
　　站在门外许久的副官江肃文，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低声提醒着。
　　车出了庄园，向湖都开去。一路上，叶景卿都没什么精神的倚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坐在副座的江肃文唇角几次抖了抖，却都没有开口，但叶景卿并没有放过这一点。
　　“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肃文？”
　　“章……章小姐病了一个月，您就耗了一个月，要是她的病继续这样，您……”
　　“她会好的，马上就会好的。”
　　难得的叶景卿的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虽是极浅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