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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三)金沙之约,一语惊醒梦中人
      翌日,天门关外六十里,金沙楼天门山分部。
      此楼依山而建,共有六层,楼宇通体由金丝楠木建造,外以五色琉璃精工砌筑,楼顶悬挂一百四十盏篝灯,夜晚点燃时,几十里外可见,似是金轮耸云,花灯耀月。
      正可谓,金沙楼,销金窟,更似人间极乐处。
      李同光和朱殷二人甫一迈进楼内,便有美貌侍女上前迎客:“欢迎二位大人,请问可是庆国公李大人和指挥使朱大人?”
      “你认得我们?”朱殷走上前来,警惕地问道。
      “大人不必多虑,我家小姐料到您二位今日必定前来,早早便知会我在此迎接,这会儿已在天字一号包厢恭候多时了。”
      “你家小姐是谁?”朱殷厉声问道。
      “大人一去便知,请。”说罢,那侍女行了个礼,候在一旁。
      李同光点点头,“带路。”
      侍女莲步轻移,领着朱、李二人直上顶层。这金沙楼建造得颇为巧妙,楼梯旁开有观景的小窗,每登一层,都能欣赏到外面的风景,三人拾阶而上,登临六层之时,已然可极目远眺,观整个大漠风光。
      “二位大人,请吧,我家小姐便在里面。”侍女把二人迎至包厢门前,便退了开去。
      李同光轻轻推开房门,迈进屋内扫视了一周,发现这包厢长宽足有三丈有余,内里装修典雅,错落有致,更有袅袅檀香拂面,让人内心安定沉醉。如此豪华气派,难怪号称金沙楼天字一号。
      “庆国公,你来了。”屏风后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女声。
      李同光此时心中满是疑问,也顾不得许多,径自向屏风走去。
      朱殷赶忙拦住问道:“你是何人,昨日那邀约我们的小娃娃宁甲何在?”
      “你们是在说我哥哥吗,那笨蛋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所以托本姑娘在此等候二位。”
      李、朱二人初以为屏风后是一位老妇,但听对方言语轻浮,又自称姑娘,不由心生疑窦,止步不前,厅中一时鸦雀无声。
      “嘻嘻,哈哈,不装了,憋不住。”屏风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再不似之前那老气横秋的声音和语调,听着分明是一个少女。
      “哼,既然是贵人相邀,姑娘何不出来一见?”朱殷大声责问。
      “也好!”
      屏风后先是沉寂了片刻,接着那身影一声娇咤,拍案而起,待转将出来,只见一人身着红色劲装,头戴斗笠面纱,脚蹬麻布短靴,腰间挂着一把佩剑,俏生生得立于李、朱二人面前。
      “休得无礼!”朱殷见对方还带着武器,噌得一声拔出手中长刀。
      李同光按住他,轻轻说道:“姑娘既有要事商谈,何不取下面纱,坦诚相见?”
      那姑娘想了想,点了点头,缓缓摘下斗笠。
      李同光和朱殷二人瞥了一眼,顿时后退几步。只见面前女子年岁约莫二八,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虽稚气未脱,却又隐隐带着几分娇蛮,几分飒爽,双眸更是清澈似水,叫人看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你你你。。。。。。怎会长成这般模样?”李同光大惊失色,似是见鬼。
      “嗯?庆国公是嫌我长得丑吗?可我爹娘都夸我生得好看呢。”那少女边说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好像真的是在确认自己的容貌是否有异。
      李同光毕竟是心有城府之人,瞬间按下躁动,拱了拱手道:“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是我方才没有看清,只是像极了我一位故人,敢问姑娘芳名?”
      那少女听得对方夸赞自己,瞬间又展了笑颜,“我嘛,我叫任小。。。我叫任舲。”她顿了一顿,问道:“如何,这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好不好听?”
      说完,便歪着脑袋,似是等待回应。
      朱殷在一旁看得好笑,心想这女娃倒也有趣,人的名字皆是父母长辈所取,哪有自己给自己取名的道理。不过主人在场,却是不好发笑。
      李同光点点头,算是肯定,随即又问道:“不知姑娘请我等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任舲见李同光也同意自己取得名字好听,正自顾自得高兴,忽然想起正事,神情严肃道:“庆国公,此番涉及家国大事,还请上座详谈。”说完,她看了看一旁的朱殷,又看看李同光。
      “退下。”李同光挥了挥手屏退下属,和少女一同走到案前落座。
      茶案上放了一些瓜果,还有两壶美酒。那任舲倒是泼辣,抄起一壶酒,仰头便饮,咕咚灌下两口,见对面李同光一动不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用袖口抹了抹嘴角。
      李同光见少女可爱,放声笑道:“姑娘不必拘谨,美酒当前,自是不能浪费。”说完,也提起酒壶豪饮起来,美酒甘冽入喉,顿觉满口香甜。不禁大赞一声:“好酒!”
      任舲见状,不由多了几分亲切,开口说道:“庆国公果然豪气,听闻当年你与大梧并肩共同抗击北磐狼族,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同光听到夸赞,却毫无得意之色,多年过去,每当外人对他逢迎拍马,歌颂他赫赫战功之时,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痛苦。他故意咳嗽两声,正色说道:“姑娘请李某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夸赞我吧。”
      少女抬头看了看李同光,也收了之前玩笑的语气,严肃说道:“自然不是。我想问庆国公一个问题,您当年征战沙场之时,觉得北磐人的战力如何。”
      李同光认真思索后答道:“北磐人的战力自是强劲,主要体现在其强弓硬弩,战马冲锋,可谓无坚不摧。“
      任舲点点头,表示赞同,旋即又问:“那国公觉得北磐人的战刀是否锋利?“
      李同光一愣,似是没料到对方会问出这种问题,立即说道:“北磐人当年久居大漠,一直过着牧马放羊的生活,男耕女织,却对工商之事一窍不通,所用兵器不是抢来的就是买来的。后来北磐狼主意识到这个问题,便号令全族上下钻研炼器之法,可造出来的兵刃始终品质一般,上了战场根本经不起长期使用。这便是北磐军队的劣势,若非如此,当年安梧联军能否胜利还未可知。“
      李同光说完,又提起酒壶饮了一口。“姑娘觉得李某所言是否正确?“
      “庆国公跟我来。“少女听完李同光分析,不置可否,却站起身来,跃出屏风之外,噌得一下拔出腰间佩剑喊道:”国公爷可敢试剑!“
      李同光跟着跃起,瞬间来到客厅中央喝道:“有何不敢?朱殷,刀来!”
      侍卫连忙献上自己腰间战刀,退到一旁。
      李同光把刀扔向空中,猛地甩出刀鞘,欺身上前。“姑娘,得罪了。”
      刀光飞舞,初时只有一道,刹那间便分成数道光影向任舲袭去。少女见对方来势汹汹,也不硬拼,身体旋转,带着兵刃上下翻飞,好似花丛中的蝴蝶,飘忽不定却又异常美丽。
      “叮叮当当”,客厅里刀剑相碰,发出悦耳的金属撞击声。
      李同光虽招式步步紧逼,却只使了七成内力,自己毕竟是前辈,只是试剑,定不能以大欺小。想到这里,动作不由又故意慢了一分。
      瞬间,那少女寻得空挡,杀机陡现,身体舒展之间猛地递出一剑,如羚羊挂角,浑然天成。这一剑精妙非常,吃准了李同光刀影的空档,直奔他脖颈要害而来。
      李同光见状,早有应对,猛地由进攻转为防守,挥刀横拨,“当”的一声阻住剑势。任舲见自己奇袭未果,便借力弹开,仗剑立于厅中笑道:“庆国公,我这招‘蝶舞’使得如何?“
      朱殷在旁冷冷道:“小女娃娃,主人让着你未尽全力,难道没有自知之明?“
      任舲提起宝剑道:“我娘说了,内力不够,招式亦可取胜,再来!“说完便又跃入场中。
      只见她的招数一改之前优雅灵动的风格,如一头受伤的猛兽,招招拼命,但进攻之间却又章法严谨,破绽极小,威力顿时比之前大了三分。
      一时之间,厅中刀光剑影飞舞,双方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
      李同光看着对面少女手握银剑,衣袂飘飘的身姿,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和师父过招的情景,心中忘乎所以,手上不由加了一成内力,下一刻忽地变剑招为刀势,使了个‘如影随形’。却见那少女也瞬间变招,使了个一模一样的招式对攻而来,刀剑碰撞,任舲内力不济,举着长剑被战刀压得半跪在地上,顿时娇嗔道:“好你个李同光,用这么大劲,以大欺小,我要回去告诉我爹娘。”
      李同光收了战刀,顾不得赔礼道歉,一把提起半跪在地上的任舲,大声问道:“这‘如影随形’的剑招,当年师父只传了我一人,你从何学来,说!”
      少女皱起眉头,揉揉肩膀,显然是被李同光的大力弄疼了,她倒也不生气,勾勾手指说道:“你走近前来,我便告诉你。”
      李同光自恃武功极高,不惧她使诈,立刻走上前来,谁知刚进到身前半步,忽闻拳声炸裂,奔自己面门而来,正要举双臂格挡,陡见少女张开五指,变拳为爪,抓向自己咽喉。
      “步步生莲手!”
      他足尖点地猛地朝后跃起,落在地上死死盯着少女,此时,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任舲见李同光后退避让,立刻站在原地手舞足蹈,大笑道:“庆国公,什么武功只许你会,不许我会?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姓任,你娘叫什么名字?”
      李同光顾不得跟少女斗嘴,现在他只想得到一个答案,不由得声音软了下来。
      “我娘叫什么关你屁事!”任舲方才被打得着急,早把少女的矜持扔到天边,脚下发力前冲,举剑重重劈来。
      “当。”长剑劈下,李同光手中的战刀应声断开,“哐”的一声掉落在地。
      “什么?怎会如此。”一旁的朱殷见状心中大惊,朱衣卫按照等级给每人派发不同品阶的兵刃,自己这战刀已是卫中最高档次,怎会被对方长剑一劈即断,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那任舲见自己一剑功成,跳将开来,脸上却并无喜色。她素手一挥,将宝剑扔给了李同光。
      “庆国公,你可知我手中的宝剑从何而来?”
      李同光收回万千思绪,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利刃,只见银剑通体生辉,剑上花纹细密,剑刃锋利无比,剑身开槽均匀,重量更是轻盈适中,但又充满韧性。细细观察,只见剑柄处刻了两个字:“春水”。
      “姑娘,我见剑柄刻有”春水“二字,这宝剑是否得自梧国刀剑名铺春水堂?”
      任舲点点头,又摇摇头:“庆国公见多识广,这宝剑的确出自大梧春水堂铸剑名师莫问东之手,那莫问东不仅是春水堂的东家,更是大梧最出名的铸剑师。”“可你有所不知”,她话锋一转——“这剑却是我在大原国阿勒泰城的集市上购得,我购剑之时,也是大为震惊。如此宝剑,怎能轻易在狼族集市上出现,我详细询问那卖剑的店主,他竟然说这样的剑虽好,却也不甚稀奇。”
      李同光听到这里,隐隐觉得此事深藏玄机,重新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姑娘入座详谈。”他看了看朱殷,向任舲说道:“这是我的死侍,可以信任。”
      三人重新坐回茶案前,所谓不打不相识,此刻的气氛已比刚来之时要融洽许多。
      少女略一思索,说道:“那店主当时夸夸其谈,我先是不以为然,觉得他死鸭子嘴硬,不懂装懂,便出言讥讽,说大原国的刀剑如同铁片,也敢贻笑大方。没想到他不但毫不生气,还领我入得店内,给我现场展示一番。他这小小店铺,竟藏有十余把跟我这手中‘春水’品质不相上下的刀剑。但奇怪的是,那些刀剑的握柄上却并无店铺落款的字样。”
      “我问那店主,这些刀剑从何而来,他只说自己是个分销的铺子,商品都是总店的管事按店铺规模派发的。”
      朱殷听后说道:“那大原国阿勒泰城,三年前宣称在城里发现了矿山,莫不是狼族靠山吃山,就地取材炼制而成?”
      李同光摇摇头道:“即使有那优质铁矿,这炼器之法乃是各国秘传,受军方保护,中原九国历经百年,不断改良冶炼技术才发展到现在的水平。大原国立国才几年?”
      “庆国公,大原国现在虽然依附于大安,但若是真的掌握了这般先进的炼器之法,大量生产宝刀利剑,恐怕不久的将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少女讲的真诚,李同光听得真切。
      朱殷进言道:“此事果然非同小可,我看那春水堂定然脱不了干系,下官觉得不妨请盈夫人传信梧国六道堂,尽快彻查此事,切莫耽误了时机。”
      李同光听闻后立即点头应允。
      “甚好!“任舲站起身来,双手一拜道:”庆国公深明大义,我先在此谢过。“
      李同光回了一礼:“姑娘小小年纪便闯荡江湖,能有如此见地,必有名师指点,敢问姑娘出身哪个门派,师从何人?“
      任舲听后,展颜笑道:“姑娘我无门无派,这身本事全是家传。”
      又是家传,此话怎如此耳熟?李同光忽然记起了昨晚的少年郎宁甲。
      少女似是看透了李同光的心思,说道:“我那不着调的哥哥,现在已去往梧国许城春水堂总部调查此事了,他说怕您今日和我谈崩,又说什么靠人不如靠自己。哎,我看他也是呆瓜一个,比我爹爹可差得远呢。“
      “你爹爹?“
      李同光还想再问,任舲已几步跳到门外,只见她探头进来,浅浅一笑道:
      “李同光,我娘说得没错,你是个好官,那”春水“剑便送你了,一个月后,不管你调查得如何,我和哥哥都要去阿勒泰城采取行动,不知庆国公到时能否助我兄妹一臂之力?你若不来,就当留着这宝剑做个念想吧。“
      李同光心里不是滋味,想来你这小女娃娃还看不起我庆国公?
      “我若是去了呢?“他大声发问。
      此时任舲已转身走下楼梯,声音远远传来:“你若去了,便是同道中人,并肩作战,生死无悔!“
      那声音越来越远,只听到最后一句传入耳畔:“记得带上”青云“,到时恐有一场大战!“
      李同光望向门外,片刻之后,那少女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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