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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开塔 ...

  •   乌云在空中聚拢在一起,白色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晨光尚未到来。圣伯纳大教堂耸立着,像一把刺破云霄的利剑。

      三个青年聚在圣伯纳大教堂的正堂里,明晰各自负责的部分。

      紫衣主教背对着所有的塑像和赤色祭坛,站在桌子前,缓缓道:“由于血魑仍然不知踪影,我们现在启动并执行B计划,塔外就有劳两位了。”

      纳西塞斯点点头,神情坚定,“塔外支援就交给我们吧。”

      贾奇站在一旁不经心地捋着火翎鸟火般翎羽,环顾一周没发现代斯的身影,蹙着眉,突然发问:“那小子呢?怎么没看见他?”

      紫衣主教看了一眼不堪其扰的火翎鸟,即答:“他去怀特公爵那里了。”

      贾奇收回了手,对着纳西塞斯耸耸肩,无奈道:“好吧。”

      纳西塞斯对着紫衣主教点点头,伸出右手,操着一口熟练而标准的华夏官方语,面露愉快的微笑,“合作愉快!希望下次再见面不是在危墙之下。”

      紫衣主教怔了一下,随即立刻换成华夏官方语,伸出右手微笑道:“合作愉快!希望下次见面,会是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

      两个人紧紧握了握手。

      紫衣主教目送纳西塞斯领着贾奇离开正堂,拿出一个盒盖上印有十字架纹样的银制锦盒。

      紫衣主教打开盖子,依次摘下代表着教廷的银十字架项链和代表着王廷的银鸢尾花紫绶徽章,将它们轻轻放在铺了丝绸的锦盒右上角。

      紫衣主教解下象征着高级神职的紫色礼袍,露出内里修身的灰蓝色束袖练武服,衬得他整个人意气风发,气宇轩昂。

      他迅速叠好紫衣主教袍,把紫衣主教袍妥帖地放在锦盒里,轻轻合上盒盖,无声宣布彻底脱离紫衣主教这个身份。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颇为感慨,心里并不似脸上表情一般波澜不惊。

      斡旋了这么久,该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他把锦盒郑重地放回圣子像面前的荆棘王冠银椅上,对圣子像拱手行礼。

      一礼毕,被贴了朱字黄符的桃木剑突然出现在他手上。朱字黄符飘摇着,似有生命一般,自动离开桃木剑剑身。

      他伸出手掌接住柔软飘摇离开剑身的朱字黄符,举起剑,用朱字黄符再次洗剑。

      只是这次黄符上的朱字不再随着灵力波动而凝成字形,而是在空中逐渐凝成方正的巨大金色符文法印。

      他向圣子像挥动桃木剑,方正的巨大金色法印中冲出一只体长有角,遍体生鳞,四爪腾飞的神奇动物。

      若有华夏人在场,必能认出,那是祖先信仰的图腾纹样——龙,一条金龙。

      他掐着云施雨遮法印,将灵力凝成的法印送去金龙身旁。

      金龙隐在云雨中,在赤色祭坛上盘旋两圈,等当年天师的封印法印显现出来,就发出龙吟,直直冲向了那青色的法印。

      云雨化作金甲覆在金龙身上,随着金龙身体撞向封印,撞个粉碎,碎成金色光点,像是一阵金色的雨,倒流回浮空的金色方正法印之中。

      当年天师的青雷封印还未来得及反击,轻而易举就被金龙撞得粉碎,连同青雷一起哑了声,只剩下龙吟的回声响彻在正堂中。

      黑压压的乌云翻涌着,天空中不断发出轰隆的雷声,看样子有雨将至。

      代斯仰望着不断划亮天空的闪电,面色逐渐凝重。

      “不能让孩子们出来,无论是什么情况,请在场的各位绅士务必用生命护好孩子们,他们是霍黎城未来和希望。”

      代斯循声望去,是斯诺小姐站在两排穿盔带甲的男人面前下令。

      斯诺小姐今天没再穿她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的白色蔷薇纹样蕾丝礼裙,换上了修身的马术骑士服,外面又套了银色的盔甲。

      黑色的长发被高高束起来,白色圣十字骑士剑佩在她身侧,整个人看上去比往常更精神抖擞,气场更为强势。

      代斯走近了,才发现斯诺小姐面前的两排全是熟面孔。

      他们每一个都是圣伯纳大教堂的修士,都曾坐在圣伯纳大教堂的餐厅里争着要吃代斯做的面。如今,他们是临时庇护所的捍卫者。

      代斯无言地扫过每一张眼熟的面孔,心里一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无论是蓝眼睛、绿眼睛、棕眼睛,还是金头发、褐头发、黑头发,在存亡面前,这些都一文不名。

      哦,瞧瞧,瞧瞧,他们清澈见底的双眼,尚且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庞,有些窘迫的表情,错误的提剑姿势……就像刚迈出象牙塔进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

      哦,他们还太年轻,至少在死亡面前是这样。

      代斯站在斯诺小姐身旁,等到她将他们派遣下去,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斯诺小姐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流露出柔缓的哀伤,“别这样代斯,为了让大部分人活下去,我必须这样做。而且,他们是年轻男人,总要比庇护所里其他的民众要更为有优势。”

      代斯摇摇头,平静地陈述:“没事,我只是有点感慨而已。”

      斯诺小姐松了一口气,神色很有些轻松,“我还以为你要说点什么。”

      代斯摊开手,耸耸肩,扯出一抹赞赏的笑,“我能说什么呢?你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拿起剑,捅穿了曾经虐待过同伴的实验白大褂的喉咙了。”

      斯诺小姐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按在圣十字骑士剑柄上的手悄悄紧了紧,如上好翡翠般的绿眼睛里翻涌着沉痛的晦暗,“他们应该不会比十岁时鲁莽的我差的。”

      代斯还没有忘记自己到这里来的初衷,见气氛不太妙,立刻转变话题道:“不说这个了,我有一些东西要给你。”

      斯诺小姐见状,带代斯进了临时庇护所一个无人打扰的房间。

      代斯当着斯诺小姐的面依次摘下胸前代表教廷的银色十字架和代表怀特家的白蔷薇徽章,把它们都递到斯诺小姐的手里。

      不理会斯诺小姐愣住的神情,代斯背过身去,将白色圣子服脱下来,仔细叠好圣子服,递到斯诺小姐的手边。

      这些都是斯诺小姐十年前递给代斯的东西,如今,如数归还,完璧归赵。

      套在圣子服下的一身红色运动装露出来,衬得代斯气色颇好,精神振奋。

      斯诺小姐望着他张了张嘴,却又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哦,还有这个。”代斯从运动裤裤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它,里面静静立着一枚红宝石扳指。

      红宝石扳指闪着鲜艳锋利的红色光泽,刻在其上的白蔷薇恣意盛放着,栩栩如生。

      这枚红宝石扳指俨然就是自上任公爵逝世后,就随之消失的怀特家主扳指。

      斯诺小姐还以为是弄丢了,原来是被上任公爵托付给了家里的小少爷。

      代斯递出红宝石扳指,交到斯诺小姐手里,神情温柔,“现在,您是真正的怀特公爵了,希望您的未来能像我送的白雪姬上附的祝福语那样。”

      年轻的怀特公爵望着他充满希冀和欣慰的双眼,有些哽咽:“代斯,你……”

      代斯打断她,郑重道:“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叫我的本名,闻景和。”

      怀特公爵忽而意识到真正的离别时刻大概是到了,她和代斯的人生轨迹可能要从此处分道扬镳了。

      她那双碧绿眼睛里噙了泪水,看上去像是一汪涟漪丛生的碧绿湖泊。

      闻景和的想法是对的,他们还是太年轻了。

      因为年轻,所以察觉到了真正离别时刻,热泪会夺眶而出。

      怀特公爵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滚圆的泪珠儿不住地从那汪碧水湖泊里垂落。

      闻景和掏出纸巾,递给了怀特公爵,试图安慰她:“你知道的,我不属于这片土地,我迟早要离开的。往好处想,我依旧活着,你永远有一个支持你的东方朋友。”

      怀特公爵接过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儿,狠狠擤了擤鼻涕。

      不知道是不是闻景和笨拙的安慰起了作用,碧绿眼睛里也不再流出泪水了。

      怀特公爵皱皱鼻子,话音里还带着一点哭腔:“我知道了,希望你永远高飞,闻,怀特公爵府永远是你的朋友。”

      怀特公爵向他伸出友好的右手,肩膀已经随着情绪的逐渐平复而不再耸动,努力扯出一抹友好的微笑。

      闻景和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笑得温柔,“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

      也正因为年轻,所以就算是离别,也可以充满乐观地祝福彼此。

      “说实话,这个地方你挑得很不错。绝佳的狙击点,纳西。”贾奇举着望远镜瞭望着四周的情况,伏靠在楼顶边沿上,满意地点点头,“依我看,我可以直接失业了。”

      纳西塞斯一边为手里的狙击枪“化妆”,一边认真地回答:“我答应过你,如果你哪一天不在了,我也要继续活下去。”

      贾奇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笑道:“所以,这算提前演习吗?”

      纳西塞斯摇摇头,支吾地否定:“不是,只是……确保你没有后顾之忧。”

      贾奇本应转回去的目光顿在空中,挑了挑眉,“没有后顾之忧?”

      “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太严肃。”纳西塞斯放下手里的“化妆刷”,端起狙击枪,透过瞄准镜望向更远处,“过于严肃了,我会瞄不准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贾奇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要是也会瞄不准,那组织里那群连真枪都没摸过的小兔崽子,恐怕现在就会百发百中了。”

      纳西塞斯对着瞄准镜吹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回头与贾奇对视,眉眼带笑,“他们只是还很小,大姐头也没打算让他们一直留在组织里。”

      贾奇收回目光,在对视中败下阵来,继续透过望远镜观察四周的情况,口吻忽然变得认真:“能看得出来,虽然她这个想法是对的,但恐怕并不那么好实现。”

      纳西塞斯慢慢架设狙击枪,将枪口对着圣伯纳大教堂的方向,不断调试着狙击枪的状态,随口答道:“总会实现的。就像我当初也觉得自己活不成了,却依旧活到了现在一样。”

      贾奇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道:“嗯,世事无常。”

      纳西塞斯匍匐在地上轻轻拍了拍狙击枪,抬头问贾奇,语气里难得的带了些激动:“‘荷鲁斯’的状态很好,教堂里的情况怎么样?”

      贾奇举起双筒望远镜,把手里拿的军用水壶递到纳西塞斯面前,望着教堂里盘旋的金龙,忍不住赞叹道:“实话说,我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动物,依旧觉得很漂亮,很帅气。”

      纳西塞斯伸出手,任凭松绿迷彩服在水泥地上摩擦,熟稔地拧开水壶盖子,拍两下贾奇的手,异常不解地问:“什么动物?”

      贾奇等他拍完,举起水壶就喝,喝了两口,又把水壶递到纳西塞斯面前,缓缓解释:“景和和老板娘他们故乡人祖先图腾中的信仰幻想种。”

      纳西塞斯接过贾奇手中的水壶,坐起身,喝了一口,严肃道:“你是说东方的龙?”

      “啊,对,他们就是这么称呼祂的。”贾奇点点头,半转身体,把望远镜递到纳西塞斯手边,“你要不要欣赏一下?很壮观的场面。”

      纳西塞斯另一手接过贾奇手中的望远镜,隔着逐渐稀薄的雾气恰巧看见金龙携云雨冲向青雷封印,“确实是。我记得景和曾说过,龙对华夏来说是华美尊贵而力量无穷的神兽,那时我就想见见了。没想到,今日有幸一见。”

      贾奇迅速补充道:“与尤若普神话中的龙和文学作品中的龙完全不一样,只是望着就令人生出敬畏之心,与其说是一只神奇的野兽,不如说是一尊貌似野兽的神明,甚至……”

      “等等!”纳西塞斯打断了他,把水壶拍在他掌心,忽而转过身来,紧锁眉头,“能够召唤出龙,这位主教先生来头不小呢。”

      贾奇一边拧上水壶盖子,放在一旁的木箱里,一边轻松地笑笑:“哦,纳西,别担心,景和来头也不会比主教先生小到哪里去。”

      纳西塞斯摇摇头,低头蹙眉思忖着。

      “我得纠正你,纳西,”贾奇亲昵地揽住纳西塞斯的肩颈,双唇贴在他一侧耳边,“东方的龙不仅可以被召唤出来,还可以通过东方人自己的魔力而塑造出来。”

      纳西塞斯微微摇头,黑眸冷静锐利,“这些我知道,我担心的是,如果景和说的那些理智污染残留彻底吞噬了他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相信自己的战友,同时,相信自己。”贾奇贴在他耳边如是说,玩笑的口吻消失,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组织的口号与信条,也是教诲,纳西。”

      自己还是很年轻,与贾奇相比,自己永远都是年轻的那一个,无论往昔与今日。

      纳西塞斯沉默着点点头,压下心里的不甘。

      “你不是会把组织信条忘记的人。”贾奇深深看了他一眼,但等来的是纳西塞斯垂下头,“好吧,这次行动之后,我们会有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论下午茶。”

      纳西塞斯沉默着点点头,把望远镜递到贾奇手心里,匍匐去了狙击枪“荷鲁斯”旁边。

      贾奇望着自己悬在空中的手臂,又瞧了瞧手心里的望远镜,继续自己的观察工作,无声地扯出一抹苦笑。

      如果那之后我们都活着的话,下午茶肯定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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