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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星期六上午八点十分,太阳升了起来,塔姆山也跟着沾了光,在晨曦的照耀下愈发的雄伟壮阔,美不胜收。浓雾笼罩下克里斯小镇也缓缓地张开眼,看这看那的……

      心灵的平静也没了,前一晚淤积地积水也没了。只因环卫工人一晚上没睡,修好了地下排水渠,不知道他们想了什么办法,湿漉漉的地面也干巴巴的。昨晚汗流浃背,一点也不冷。今天要办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庆祝某位大人物的回来。故事发生在克里斯小镇的中心广场上,一个脸色红润的主持人端着致辞稿,他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念:“今天的故事会为克里斯小镇带来无上的荣光,只因执笔人是巴洛斯特·马蒂亚先生。我们许久未见的亲人在我们猝不及防里来到我们的身旁,在不可思议后,他热情拍了拍我们的肩膀,用着古老的智慧来讲出他的光辉历程。今天,在这个晴朗的一天里,他还会延续他的传奇,像当年他奋不顾身的不辞而别,到今天的匆匆到来,他会写出一部尽善尽美的巨著。我们克里斯小镇的大作家回来了……”

      雷蒙大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就连空气里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像是在迎接救世主似的恭迎巴洛斯特的到来。报纸社刊印的速度太慢了,戴着圆顶帽的卖报郎终于将手里的废纸全清空了。这则轰动的消息很快就人尽皆知了。奥斯托·卡罗利并不知情,他还趴在地板上睡着,他知道了不会很高兴,所以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小镇上的各家编辑社也忙的不可开交。上午九点十分左右,一束别样的光线透过窗帘,悄无声息的来到桌旁。埃布尔·斯蒂芬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抽着烟,喝着酒。他穿了件黑白条纹外套,一件牛仔裤,时不时摩挲着他下巴的小胡子。他办公室装饰极具个人风格,宽绰的房间里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书架上放着镶有金箔边的典藏版书籍。地板上铺了张红油地毯,大大小小的橡木桌上放着几摞报纸,看起来年份久远,有些字迹都模糊不清了。

      墙上挂了一张他本人的肖像画,模样俊俏,眉清目秀,这是一张侧面照,他身子向□□,脑袋向右,眼神不可置信的盯着前方。这是他年轻时照的。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报纸,是今早报刊的头款新闻,报纸顶头醒目的写着:“新时代的到来”,大标题下面印着的彩色相片正是他许久未见的巴洛斯特。他吐口烟圈,目光从袅袅升起的迷雾落到了桌面上报纸,他瞪着晨报,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又放下。紧接着他打开桌子下面深处的抽屉,里面搁着一个小信封和一个铜盒子。

      他拿出盒子,打开。又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是个女人。她在紫藤的簇拥下格外的娇艳动人,她仪表端庄,气质典雅。她穿了件纯白的、点缀有玫瑰花瓣的长衣裙。她坐在一条长木椅上,双膝上放着一本小册子,用欣喜而明快的眼光看着他。埃布尔·斯蒂芬难得挤出了一抹微笑,是发自真心的,不添加一丝一毫的虚伪。他把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入盒子里,合上镶着珠宝的盖子,轻放在那方小世界里。他拿起信封,眼神不悦的盯着那黄皮信沓,随手把信封丢进了桌面上放着的小目录的夹缝里。他起身,不甘心的关上抽屉,将夹在中指和食指的烟头戳灭在烟灰缸里,来到办公室另一侧的落地窗旁,拉开那遮天蔽日的红色大帷幕,俯视着楼底下那灰色的地面。扮演着小丑的马戏团晚上要来演出,他们浓妆艳抹,套着动物头套,招摇撞骗。其中在一辆大型卡车上,两个穿着变色龙套装的男人坐在车上谈的热火朝天,他们密谋着如何实行骗术而让人们情愿相信。其中一个男人笑着说:“你听说过能一口吃掉十几个人的黑猫,那种会鹦鹉学舌的猴子,还有不会学老鼠叫的猫头鹰,没有吧,其实我也从未听人讲起过,我想他们肯定非常有意思,听起来就很棒。没错,我们就要在舞台上扮演它们,即使这是假的,但观众的嬉笑声会忘记欺骗,只要我们演的足够像。”另一个男人听了不经大笑起来,夸奖他是个大笨蛋,两人在商议过后同意了这种表演。

      埃布尔·斯蒂芬没能去观看这种另类的表演,他没有兴趣。他还有要紧的事要做,非常重要。他拿起电话筒,拨通了奥斯托·卡罗利的电话。戴维斯·玛丽昨天晚上没有回家,她竟然在奥斯托·卡罗利家住了一晚,还是奥斯托·卡罗利主动提出将唯一的一张床让给她。她睡眼朦胧的挺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思绪需要整理一下。她回想起了两人聊到了三更半夜,后来还是奥斯托·卡罗利拖着耷拉下来的眼皮,催促她回家去睡觉。她坐起来,穿好衣服,叠好被褥,踢上鞋子。

      她开了门,奥斯托·卡罗利□□上半身躺在地板上,那条盖在身上的毯子也不知让他踢到哪里。她低下头,看着他躺在脚下。他睡姿极为难看,屁股向后使劲撅,勾着头,脑袋枕着右手小臂。她有点不开心了,起因就是奥斯托·卡罗利昨晚没有向她表现出图谋不轨的意图,他甚至没打算将她留在家里过夜,只是草率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准备将她扫地出门。等到她说了些太晚了,回不了家,外面黑乎乎的,自己一个人怎么回去,万一不小心碰到坏人怎么办这一类的话。听了她的话,他同意她借住一晚。玛丽一进门就发现了房间里就一张床。

      “总不能躺在地板上吧。”她心里想。她身体不会抗拒奥斯托·卡罗利,她很想与他相拥而眠,这也是她的目的。她暗地里乐开了花,可谁知,他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我躺在地板上,里面就是床。”他确实是感到劳累了,想要躺会儿,这种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况且从某种意义上他已经得逞了,这才忽略了她。而她则认为奥斯托·卡罗利还把她当成是一个小姑娘,他必须先哄她睡觉,给她加讲点故事,就差给她换尿布。完事后,他才会洗漱后欣然躺下。玛丽理所当然的将昨晚当成了成婚之夜,她很重视那天,实际上她期待的渴望要大于真实的卡罗利,之前说过,她没有哪一天不在做梦,想着他们可以在一起滚床单。这是个愿望,是个想象,到手却不值钱了。

      她踮起脚尖,轻松的避开了他的四肢,来到了洗浴室里,简单的洗了把脸,就来到了厨房。她掀开了锅盖,发现里面空空的,在橱柜里找了罐咖啡。至于还找到了什么,马铃薯的皮肤上长满了小豆芽,白面包变黑了,还硬邦邦的。她接了点水,要冲点咖啡喝。她要下楼到商店里买点面包和牛奶,用她自己的钱。她活蹦乱跳的下楼梯,脸上的高兴呼之欲出,请相信吧,这一天她都会这样。

      奥斯托·卡罗利的大拇指头按了按太阳穴,他睁开了眼睛。他晕头转向的,在桌子底下找了半天才摸到鞋子,穿上后,就光着膀子走来走去,他在想下一步该干点什么。他用力拍了拍后脑勺,从现实意义上看,痛感会使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不该浑身战栗,内心失衡。

      就像某个清晨时分,他叼着烟,看着窗外,薄雾出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阴影,那好像是一个倩影。他急切地想弄清那熟悉的身影,只因他似有若无的好奇心,他想亲吻她的额头,他想。于是,他想着不知从哪刮来一阵狂风,把他的房梁碾碎,经过爬山虎加强的墙壁也裂开,那个跟奥斯托·卡罗利朝夕相处的写字台终是扛不住想象的玩弄,也压成了齑粉。他的房子支离破碎,幻化成了灰尘翅膀。他依仗着那对翼翅,飞到天空,直到他可以触碰到她的指尖才罢休。但这只是个故事,虽然还是卡罗利本人编的。更难以忘怀的,行吧,这件事是一个噩梦,是醒来后让你后知后觉、历历在目、惊恐不已,使你回味无穷的记忆。

      奥斯托·卡罗利的大脑会过滤掉这些东西,他记不住的,根本原因或许是他太过于专注,只把心里的那点宝贝护好,其余的东西不仅碍事,还占地方。他们会被驱逐、讨厌。奥斯托·卡罗利就像站在交叉口的交警,拦截那辆粉红色的敞篷车,起初,他烦的要死,只因女司机态度太恶劣,还严重超速。后来,他想开了,不管不顾,扮成隐形人,任由你疾驰而过,只要你别来打扰我就行。这种心态使得他可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但在今天,他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贝琪,看她还在不在,虽然他确实有可能这么想,但那时候两人并没有住在一起,毫不相干。他咧嘴笑了笑,坐在椅子上,伏案在桌子上。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奥斯托·卡罗利右肘支在写字台上,手掌顶住脑袋,另一只手拿起电话筒。

      “好久不见,奥斯托·卡罗利。”

      “你好,今天不是个打电话的好日子。我亲爱的好朋友。”

      “我是埃布尔·斯蒂芬,有件要紧的事需要你的完成,关乎你的前程。”

      “前程?是吗,那可太好了,我很看重前程,但经你嘴里说出,我有点不喜欢了,至于原因吗,你试着想想。当然,我不讨人嫌,这一点你也清楚,所以,除非是关乎你身家性命的事,其他的你最好别来烦我,你知道,我马上就完稿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今天可真热闹那。”

      “巴洛斯特曾是克里斯小镇最好的作家,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回来了,这对你来说是个威胁,同样也是你有力的竞争对手,你可难办了。”

      “巴洛斯特吗?当然,他很招人喜爱。实不相瞒,就在几天前,我们俩见过面了。他确实很不友好,还是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不过,这跟我没关系。我不在乎,只要给我多点空闲儿,我会夺回他的头衔,甚至我会超越他。啊,这算是你派遣我的任务吗,我还是真是劳苦功高啊,那一沓还没花完。果然富裕的开头,就是成功的开始,不对,好俗啊,分明是在快乐中寻找答案才对嘛。”

      “这样吗,好吧。再见,奥斯托·卡罗利,那我等候你凯旋而归的消息。”斯蒂芬挂断电话。奥斯托·卡罗利放下电话筒,拿起地板上的烟盒,捏着最后一支烟,却没找到打火机,可能是昨晚掉水池里了。

      戴维斯·玛丽大口的喘着气,提着包装袋,里面是买来的牛奶和面包,踉踉跄跄的爬上楼梯。她点快些,因为水马上就烧开了,她要在奥斯托·卡罗利醒来前沏好一杯咖啡,端到他面前。她指尖触碰着门把手,手指转了一圈,门开了,看见卡罗利躺沙发上一脸惊恐的神色。

      “欢迎回来,亲爱的小公主。”奥斯托·卡罗利咧着嘴笑着说。

      “你睡得好吗?有没有做噩梦。”贝琪说把包装袋拆开,取出了瓶装牛奶,还有刚在烘烤箱里加热好香喷喷的果酱面包,放在桌面上,说。

      “噩梦,这其实是一件好事,不是吗?至少这一天都不会因为面对无聊的事而感到厌恶。不过,依然有烦心事如约而至的找你,避不可避。不过还是感谢你买的吃的。”奥斯托·卡罗利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起一块裹着苹果酱的面包,衔在嘴里,口齿不清的说。玛丽端起冒气的水壶,移步到厨房里,放好在案板上。她踮起脚尖碰到了那大罐咖啡,拧开盖子,舀了两大勺子在啤酒杯里,倒好水。她只能用白瓷碗当托盘,端着就放到了桌子上。

      奥斯托·卡罗利瞅她勤俭持家的样儿,很不得劲,觉得从这一刻起,他曾引以为傲的封闭日子被四月份温暖的阳光冲破了,就好像心底的全部秘密被轻而易举地剽窃,心里空空的,很不是滋味。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因为有一个勤勤恳恳的年轻漂亮女仆帮忙操持家务,他总归是清闲些,不对,是志同道合的密友。就如同当下。

      “太感谢了,真的。”奥斯托·卡罗利看着玛丽满脸欣慰的说。

      “你不用说感谢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娇羞的说。

      “那你接下来想去哪玩哪,我愿意为你效劳。”卡罗利说。

      “真的吗?那等我回去换件衣服。”那杯咖啡尝也没尝,她就会火急火燎跑下楼,飞奔到她家里。

      奥斯托·卡罗利瘫坐在沙发上,空气里有股臭烘烘的味道,很难闻,但没有人会拒绝这一次势在必行的出行,更何况也没有人愿意因为这点臭味就打搅了愉快的雅兴,即使气味真的让人呕吐。奥斯托·卡罗利依然不慌不忙的实行他那自认为完美无缺的计划,先见面,一起吃饭,再共同游玩,最后滚床单,简直是完美啊。

      “反过来的顺序也出不了岔子,依然进行。”他想。玛丽在衣柜里来回的挑选衣服,她想要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人们的目光只能盯着她。她必须是视线的焦点,她精挑细选看中的衣服一定是光芒万丈的,一举一动都得撩拨着奥斯托·卡罗利的兴趣。只因她想在奥斯托·卡罗利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和大多数女孩一样。她在衣帽间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件百褶裙加针织衫,配了双小黑皮鞋。她脱掉学生服、短裙、长筒袜,不管不顾的扔到的地板上后,就对着穿衣镜显摆起她的身材来。她玉体光滑,皮肤光亮,闪着晶莹剔透的色彩。她拉开窗纱,就呈现出这样的光泽。

      她看着镜子里的那张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的皱起眉来,并没有不高兴,只是她本质上不是一个可以一直笑下去的人,她应该把整张脸严肃起来,那平滑的额头也该起点裂缝才行,不然她还是贝琪吗?之前说过,她一整天都将因为奥斯托·卡罗利绅士般应邀而百倍兴奋。她套上百褶裙,扣上皮鞋带子,光着脚丫原地转了两圈,挎着一个粉红色小包就出门了。奥斯托·卡罗利为了这次约会也做了大量的准备,他将冷酷无情的时间进行了完美的切割,在什么时间出门,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同她睡觉。等等。为此,他不惜亲自登门找了斯蒂芬,借他的轿车用一用,他爽快的答应了。那是一辆价格不菲的敞篷车,开着很是引人注目。

      奥斯托·卡罗利把车子停在玛丽家楼下,坐在主驾驶位上等候她的大驾光临。贝琪下了楼,掀开车门,坐好。疾驰而过的车速会引来回头客的光顾,因为飞驰而过会留下金钱的车轮印,过往的旅客真切地想看清车里坐着是什么人。他们先是在梅尔德商场逛了一上午,奥斯托·卡罗利从来没有想过带一个女人去逛街是一场灾难,不亚于他精神崩溃,而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件简单的衬衫会有那么讲究,毛衣也不是保暖这一个功能,这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此刻只能随意找个地方就躺着,不管别人怎么看。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一上午,他们在琳达餐厅里吃了奥斯托·卡罗利觉得最安心的一顿饭。他们坐在二楼的单独包厢里,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各类美食,可他想消停会,抽根烟。一上午的同处,足以了解一个人的行为日常,但要透析她的身心绝无可能,他还是想了想。

      奥斯托·卡罗利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他不需要对她到手的猎物指指点点,他也用不着猜她的坏习性,但有点小事仍值得他细细品味,只是他想不明白那个出现在他记忆里的玛丽究竟在哪?两个是同一个人?他看着正面对面跟她一起吃饭的女朋友,她微笑,没错,这一天她嘴角就没合上,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也挺好。她不想去探究两人之间是何性质的关系。奥斯托·卡罗利认为,他们应该属于是雇佣关系,这个看法在昨天晚上就说明了,而且她也认同这种关系,只是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爱情?也许吧。我们不需要把事情理解的那么清楚,有时候要死板些。奥斯托·卡罗利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她迟早是要还得,就今天晚上就行。奥斯托·卡罗利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她不时的抬起头来看看他,然后害羞的低下头。奥斯托·卡罗利也开始大口咀嚼,像只饿狼一样。吃完饭后,贝琪说想去看电影,他却说电影要晚上看,其实奥斯托·卡罗利不想计划被打乱,但其实也没乱,见面、吃饭、逛街、滚床单。他没有在白天看电影的习惯。他的列表上写着下午要去游乐园玩,但说实在的,他根本就想不出他坐在旋转木马上上会是怎样的状况,表情绝对很难看。

      于是,他开车驶出了雷蒙大道,他们将车子停在一处公园旁,在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店里打发无聊的时间。奥斯托·卡罗利眼瞅着玛丽,她没有吭声,没有张嘴,甚至连呼吸声也微弱起来。她低着头,歪着嘴角,右手放在桌子上,看着咖啡杯里漂浮的一层的颗粒状,眼神闪烁着疑惑的光。

      “你看上去有点不耐烦,难道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这可不行啊,接下来时光如果不去浪费,那可对别人不公平。你接下来想去哪?”奥斯托·卡罗利语气温和的对她说,但语速很慢,他正试着洞悉她在想什么,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今天真的好兴奋。”她仰起头,红着脸对他说。

      “是这样吗,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不走运了,希望我今天运气可以好点,不用背负那么多的压力。要不去旁边的公园走走。”奥斯托·卡罗利有气无力的说。

      “好啊。”她看着外面优美的花园说。奥斯托·卡罗利和戴维斯·玛丽挽着胳膊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依次排列的大树似乎没有尽头,走到公园里,才看清那树梢上站点几只嘎嘎乱叫的麻雀。花粉带着花香在空气里扑腾,从鼻尖到肺叶是一个过程,好在开头的蔓延就截止了。不用担心迷路,指引的蓝蝴蝶为了走丢的人回到故乡,情愿以身犯险,在路过的行人头顶上飞来飞去。奥斯托·卡罗从衣兜里掏出了盒烟,叼在嘴里,取出随身打火机,点燃。他眼神的余光还是在玛丽身上,那神情是会跟着她步履的变化而变化。她走的很慢,或者说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周遭的花圃上。每当她瞧见了好看的花朵时,就压低身子,凑近,目光深邃的不放过任何细节的死盯着那支已快凋零百合花,她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露珠压在花萼上,那原本就柔弱不堪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住这重量,摇摇欲坠。

      “她要凋零了。”她惊呼的说。

      “那可真可怜,不过她的棺材一直在地面等她,不用担心。”奥斯托·卡罗利用平静的语气说。

      “你真狠心,一点也不懂得呵护她。”她咬着嘴唇,斜着眼,用余光看他,有点生气的说。不过,她生气的样子是咧着嘴的,这是在会心一笑时才展露出的标志动作。奥斯托·卡罗利想不出她为什么生气,总不能是他不会怜香惜玉。她使劲看了眼他,向右转了半圈,就又自顾自地的围着那圆形花坛走。她短发剪得恰到好处,刚好把她那一对小巧精致的耳朵露了出来。她此时异常活泼,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她还年轻嘛。奥斯托·卡罗利就这么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不发一言。他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在夕阳的衬托下越来越渺小,她的身体好像恰好与地平线平行,整个身心同她那件百褶裙焕发出炽热的光芒,是的,没有冰冷透骨的椎刺感。只会让你抑郁的心情愉悦起来,就像是屋顶皑皑白雪后融化后,化成了春雨去滋养干旱的庄稼。

      奥斯托·卡罗利大受震动,不禁为贝琪这一特别的能力大受震惊,也为贝琪的温暖所感动,想用手心的仅有的温度去保护她,可稍纵即逝的美好哪能敌得过直达天堂的疯癫快乐,他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能再跳出来,还有接下来完美的计划,哪一件事都比不上“她”。玛丽结束了忙碌的巡查工作,找了个小凉亭坐在椅子上,奥斯托·卡罗利也随行,那样子真就像个童话故事里公主的贴身护卫。

      她手臂垂直,掌心放在椅子上,踢着腿,垂下头,时不时捋捋她额前那一绺青丝。奥斯托·卡罗利坐在她右边,是挨着她坐的。他有点不耐烦了,这一点从他一条线的眉头到如今的横眉对立可以看出。然而,他还是将他原就不多的忍耐力也全给了贝琪,算是偿还她今晚的报酬吧。

      “原谅需要一个限度吗,还是说是无止境的包容。”她向奥斯托·卡罗利发问说。

      “如果真是你舍不得的东西,那包容包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奥斯托·卡罗利依一脸真诚看着她,说。

      “是这样吗?也行。”她抬起头,动脑筋的想了想,看出来她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她莫名其妙的扭过来,盯着奥斯托·卡罗利,那杏仁色瞳仁也在为她的心思犹豫不决,等到那淡淡的光泽覆盖着眼球,她这才搂着卡罗利一侧的脖子,在他右半张脸亲吻了一下。

      “真是猝不及防的袭击,不过,意犹未尽啊。”奥斯托·卡罗利摸着他的脸蛋说。一旁的玛丽神情平淡,耷拉着脑瓜子,仿佛凶手另有他人。他们在晚上六点钟的光景里逃离了这个暧昧的圣地。奥斯托·卡罗利把车子开出了公园,轮胎沿着陡峭的山路即将回到雷蒙大道。他握着方向盘,盯着挡风玻璃,摇开车窗,混着汽油味和腥臭味的大风猛地灌进车里,玛丽用衣袖捂住鼻孔,抵御这难闻的气味。车子平稳。这条路建在陡峭的悬崖边,一侧就是凹凸不平石壁,不时降下的碎石渣也砸死了不少幸运儿。另一侧的山坡底下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杨树,在树木的包围下也有几户棚屋,他们一直住在这里。拐过灌木丛般杂乱的弯道,就下山了。

      他把车停放在一个公共车库,在附近找了间老旧的旅馆,晚上就睡在那。奥斯托·卡罗利付完帐,旅馆的男服务员就把房门钥匙给了玛丽,他要出去办点事。奥斯托·卡罗利趁着闲工夫,找上了斯蒂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找他,但他觉得他应该来一趟,并不单纯是为了他高额的工资单,具体原因是他受不了和贝琪共处一室的那一戏剧场景。他想着贝琪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他,随即她一脸惊慌的被推倒在床上,一双纤细的双手化身为鹰爪,粗暴精确的撕开了那守护了她十几年的铠甲,顿时,她□□的躺在房间的核心位置。漆黑的房间一片寂静,唯有贝琪婀娜多姿的铜体映着月光的光泽,将整栋大楼努力包裹着,那感觉就好像这个装置一旦破坏,整栋楼层就触发了大地震,眨眼的功夫就轰然坍塌,满目疮痍。她苍白的面孔惊慌不已,眼睛哗啦啦的流着眼泪,没有人没有安慰她。

      她发丝也凌乱不堪,两鬓也溢出汗水。她害怕的拼命反抗。她手脚被绳索牢牢束缚,唯一有力扑腾的双腿也成了爱抚的对象。她只能无声地□□,面如死灰,绝望的心情使她瞪大眼睛,神情平淡的看着他,无能为力,想死的心都有了。压根体验不出独属女人的快乐。所以,他的大脑必须时刻想着另一件重要的事,可以与他的写作相提并论,届时,他装成是一个地痞流氓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作案,跟她一块完成这通往上帝的唯一道路。他把车子开出地下车库,穿过窄窄的街道,过了前面的马路,遇到红绿灯停了会,就来到街对面的办公大楼门口。他把车子放在了过道上,下了车。

      整栋办公大楼的玻璃窗上像是镀了层铬,闪闪发光。奥斯托·卡罗利穿过马路,在两个穿着警徽袖章保安的凶狠注视下走进了大楼。大厅主要由四根棱形大理石柱支撑,分别屹立在大厅的四角方向。大门两边整齐的摆着仙人掌球盆栽,也不用盯着修剪,倒也省事。一抬头,就会看见装潢在厅门口的环形牌匾,牌匾字迹有力的镌刻着“斯蒂芬编辑社。”除此之外就是你径直走向的柜台,以及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工作人员。我来到她跟前。

      “我找斯蒂芬有有要紧事要商量,麻烦喊他下来。”奥斯托·卡罗利语气平淡的说。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欢迎横冲直撞的家伙,如果你是一个有礼貌的客人,请到那边静静等候。”她声音很小,几乎就听不见。她也觉察出自己的音调太小,而她也懒得再吱声。于是,她颤颤巍巍抬起食指,方向是大厅门口的一个加长版沙发上。

      “那边坐的全都是点名道姓找斯蒂芬。”她困倦的说。奥斯托·卡罗利朝她指的方向望去,他转过脑袋,看着这个小自己半个脑袋的女工作人员。她打了个盹,眼皮撑着眼睛,满脸困惑的看着奥斯托·卡罗利。

      “还有事吗。”她不耐烦的说。奥斯托·卡罗利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没搭腔。他扮成了一个房地产中介,成功骗过一楼编辑部的安保人员。他在螺旋状的楼梯口来回踱步,想着要怎么上三楼。如果真的要找份下半生的工作,那么当个编辑也挺好。奥斯托·卡罗利靠着这相同的臭味,不仅跟他们打成一片,还从一个长着扁平下巴的男人那里打听到了斯蒂芬办公楼的下落。

      “他住在三楼,整个楼层只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他就搁那。”他说话语速很慢,几乎是张开嘴说一句,合上嘴又说一句。他老态龙钟,口齿不清,咿呀学语说了老半天,可算是听清了。奥斯托·卡罗利道谢过后,就急不可耐的找上他的债主。临走前,老人朝他挥了挥手。奥斯托·卡罗利直奔一楼过道的楼梯,他原想乘坐电梯,可看到电梯外挤满了人,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爬了两层楼梯,中间绊了一下,不小心磕到了膝盖了。在一阵磕磕碰碰里,他来到了斯蒂芬的办公室门口。

      “真是个奢靡的家伙,”奥斯托·卡罗利左顾右盼,看着那宽敞干净的过道,偌大的楼层里仅剩的一间房子,心里想。不仅宽敞,还安静的可怕,仿佛斯蒂芬主宰着这片古战场,他的喜怒哀乐都会左右战争的胜负。他敲了敲门,没动静,又按了那小方块的黑色按钮。门铃的声音平息后,还是没有脚步声响起。

      奥斯托·卡罗利右手握着门把手,转动手腕,只听嘶嘶地声响,门开了。他有点不解,但又想起那个满脸皱纹的男人说的话,一下又明白过来。他进门,大门敞开,没关上。他站在绣着鸳鸯图案的地毯上,头发被吹的杂乱无章,只因印着波浪条纹的帷幕让风刮得呜呜作响。他好奇的打量着这间小型图书馆,不免嫉妒起来。他抬头看着天花板,水晶吊灯即使在白天也不谦虚的彰显着它绚丽,一直忽闪忽闪,奥斯托·卡罗利卡罗利把纱窗闭上,关上窗户,它瞬间黯淡起来。把窗户重新打开后,他就开始瞎转悠起来。他坐在真皮靠垫的椅子上,把两腿搁在橡木圆桌上,双手十指相扣,思量片刻。他视线又聚焦在了一侧的桌角上,他拿起桌角边上的一本小文件夹,上面写的都是克里斯小镇几年来出名的作家,他的名字也在其中。

      一张黄皮纸信封滑过他的大腿内侧,掉到了办公桌下面的地板上。奥斯托·卡罗利打量着自己的名讳,后知后觉间才意识到什么东西掉了。把文件夹搁在桌子上。他垂下目光,弯腰捡起了那封信。正道他想拆开信封,满心期待的打开里面书写的所有的秘密,这也是每个写信者最想看到的,即使在斟字时心情异常烦闷,并想着写完这封信便就此离去,永不相见,但每一封信都有属于自己的主人,写信者并不是没有目的浮想联翩,他们打心底的希望读信人可以看到信件的内容,说不好奥斯托·卡罗利就是那个揭秘者。橡胶鞋底碰到地板会有清脆的咚咚响。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把照片塞在在外套的内衣兜里,把文件夹完完整整的放在它应该待得地方,又将桌子椅子擦拭好。其实根本就没乱也灭脏。他起身摆好椅子,就躲在了凹凸不平的框架后面。里面放的全是那种画框,挡住他的存在。埃布尔·斯蒂芬迈着大步子来到他的小别墅,也没管门是谁打开的,踩着他的红地毯穿过窄小的木板过道,两边的书架摞满了他收集的民间故事集,突然,他脑袋猛地向左歪,瞥了眼旁边书架,随后就径直走向他的王座。

      奥斯托·卡罗利躲在书架后面,慌忙地抽出身子,平静一下自己的呼吸,也帮斯蒂芬冷静冷静。透过挡板和竖立摆放着的几本长篇小说的中间空隙,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办公桌走去。从他走进房门,遇见蓝色大帷幕,朝它点了点头。到他穿过横排的书架,猛的回头看它一眼,此段路程里,他盯死了斯蒂芬。长时间盯着一个人是会被发现的,即使是你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奥斯托·卡罗利切身的感受到了做贼心虚的感觉,尽管他很想立刻跳出来,大声吼叫他:“那个,我们今早刚通过电话,斯蒂芬。”可无缘无故被冤枉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不想在交谈中处在一个劣势地位,他很反感。同时,他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偷窃行为,他并没有盗窃他的任何私人物品,家具完好无损,办公室的抽屉里连钞票的影子都没见到,谈何企图。还有点价值的书籍他途径时或许会顺手拿上一两本,其他的就算了。不过,等到法院公堂审判轮到他发言时,他会说:“我去偷书,这不犯法吧。”后面听审的观众定会哄堂大笑,认为他在说些俏皮的言论。他不喜欢为自己的过错的找理由,何况这并不是一件严重到需要到看守所才能解决的问题。斯蒂芬也不会因为这种无缘无故的拜访而恼怒,即使他不在家。两人的交情并不会因为他偷偷的溜进他的家门而断绝交情,斯蒂芬知道要想以报当年的情敌之仇,必须要好好的发掘他的才能,这样才会了却他心里的一桩旧事。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那封信证将在几个月后重见天日。

      斯蒂芬踱步到他堪比衣柜大小的酒柜,拉开保护玻璃,拿了一瓶高度数威士忌,取出一个酒杯,就移步到他的椅子上,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倒完酒后,就把酒瓶放在面前的咖啡桌上,拿起杯子,呷了起来。他从咖啡桌底下的盒子里取出一根雪茄,又从外套兜里拿出了火柴盒。抽出一根,擦燃盒子侧面的红磷,成功的点燃了含在嘴里烟头。青褐色的棕叶冒出了淡淡雾气,随着他呼吸的加重,房间里全是呛鼻的咳嗽声。奥斯托·卡罗利借助雾色离开了这里,他捂着鼻子咳嗽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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