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见到乖徒儿了 ...
-
渡厄门作为众派之首,自立派以来,闻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比之别派,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渡世间之至恶,汇世间之至善,渡恶扬善,是渡厄派立派之根基。
柳不尘站在山脚下,一人在身后喝出了他。
“道长留步!”
循声侧目,便见一个白发苍颜的老人,身后还背着个装满了柴火的木篓。
见柳不尘止步,老人匆匆上前:“道长可是要上渡厄门去?”
柳不尘点头。
老人憨笑出声,从布满补丁的衣袋里拿出一封格外干净的信:“犬子三年前上山求学,好些年没回来了。”话音刚落,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可否帮老朽将这封信带给我那不孝子啊?”接着从兜里拿出几两碎银,颤颤巍巍的手悬在空中。
柳不尘看着老人手里厚厚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信,有些出神。
见他没接,老人有些着急,慌乱的从兜里拿出几张已经积灰发皱的粮票,神色带着一丝窘迫,伸出手似是想抓柳不尘的衣角,僵在半空又收了回去,讪笑一声,将手在那布衣上蹭了蹭。
“好。”柳不尘应下,接过老人手里的信件,信很沉,看得出老人家花了很多心思。
老人手里还拿着几两碎银,见柳不尘收下,笑着就要把银子往他手里塞。
“不必。”柳不尘退后一步,“令郎的姓名?”
“犬子姓孔,名子源,道长唤他子源就行。”老人笑着答道,“老头我就住在山脚下的望岗村,道长以后若是有闲,可以来家里坐坐。”
柳不尘没搭话,只是回道:“我会送到的。”
“道长!”老人犹豫的上前,“可否帮我给那不孝子带个话?”
见柳不尘没拒绝,老人连忙开口:“就跟他说..”他似乎顿了一下,但稍纵即逝:“就说他老头不怪他。”
这话没头没尾,但柳不尘也不准备细问,看着眼前的万丈高阶,又看了看手里头的新物件,轻叹一声,随后不过须臾,便已至渡厄。
门口的少年见他凭空出现,握住剑柄,伸手拦住。
“请出示门令。”
柳不尘挑眉,不过五百年,连上任门主都不识了。
“我要见谢怀仁。”
自然的坐在门外的狮子椅上,敲了敲石桌:“有茶吗?”
“请不要直呼门主大名!”那弟子将手重重按在腰间剑柄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门主闭关不见人,您请回吧。”
柳不尘轻靠在石椅上,闭眼假寐。
实则在心里倒数,五、四..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线,柳不尘睁开眼。
是谢怀仁。
比预料中快了些。
“门主!”那门口提剑的少年霎时僵硬的单膝跪在地上,头也没敢抬,谢怀仁侧目而视,蹙眉,手已不知何时牢牢握住了柳不尘的手腕。
“师尊。”谢怀仁如平常般开口,好似二人并未分离五百年。
不过袖口之下,谢怀仁攥得僵直的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柳不尘轻轻反握住他僵硬的手,安抚地摩挲着他的手背:“我回来了,怀仁。”
恍若隔世,谢怀仁眼眶泛红,眼底泛起一丝薄雾,固执地走上前,紧紧抱住了柳不尘。
听着柳不尘温和而平稳的呼吸声在耳畔回荡,谢怀仁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好孩子,这五百年辛苦你了。”柳不尘拍拍他的后背。
谢怀仁的呼吸一滞,缓缓松开柳不尘,平复一阵才开口:“回去吧师尊。”
他本想应下,余光瞥到还跪在地上的人,一股莫名的猜想萦绕在心头:“你叫什么名字?”
跪在地上的少年方才抬起半个头,碰巧对上柳不尘问询的视线,又急忙垂了回去:“弟子孔子源,拜见,拜见师祖。”
这下巧了,柳不尘松开原本握着谢怀仁的手,踱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你就是孔子源?”
穿着寻常的外门弟子服饰,腰间配了个绿色的香囊,额头上有道小疤,修为刚至筑基。
一封信从上头递了过来,碰了碰孔子源低下的头,柳不尘语气淡淡:“你父亲托我给你的,他说..”他顿了顿,虽困惑:“他不怪你。”
孔子源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几乎是慢动作般的抬起头,语气酸涩的开口:“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三年前就去世了啊。”
他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封信,柳不尘微怔,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浮现当时的情形。
破旧的衣物,灰黑的面容,漆黑的双手。
那不是人,是失了□□的魂。
“因何而死。”
谢怀仁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那冰肌玉骨的指尖再一次缠了上来,柳不尘垂眸看向谢怀仁那坚持不懈与他交织的手指,不由得散出一声笑意。
“在外出砍柴时,被恶狗袭击,尸骨无存。”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孔子源几乎哽咽出声。
柳不尘歪头,手指托住下巴,半晌:“我并未看到有野狗啃噬的伤口。”本想多问些话,但看着地上哽咽不止的人,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扯了扯身侧谢怀仁的衣袖,见他回头看向自己,轻声开口:“我们先回去,我有话同你说。”
“好。”谢怀仁柔和的嗓音传来。
-
入殿后,看着一如既往透露着性冷淡的寒玉殿,柳不尘非但不觉得寒意透骨,相反,倒有一股宾至如归的自在,除了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略有些丢脸。侧身望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谢怀仁,与他相反,谢怀仁仅穿着一身青色薄衫,嘴角一直带笑,倒像是根本感受不到寒意一般。
被一股莫名的好胜心驱使着,柳不尘挺了挺腰,直起身子,走到寝殿中央的椅子上正欲坐下,给五百年未见的便宜徒弟立立师威。
“师尊。”
听到谢怀仁唤他,柳不尘只好转过身来,下一刻浑身一滞,不知何时谢怀仁已来到了离他不过一尺的位置,比之百年前,身量也略高出半个头,当真是岁月如梭,时不待人。
就在柳不尘看着自己的便宜徒弟出神时,谢怀仁又上前一步,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披风披在了柳不尘身上,头靠在他耳边,无奈开口:“师尊,回神。”
“嗯?”看着身上带些重量的毛圈披风,柳不尘下意识扯住披风往里紧了紧。
再抬头,谢怀仁已然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两米开外。
久别重逢,原本想说的话倒是噎在嗓子眼,柳不尘收回视线,干干地吐出几个字:“又长高了啊?”
谢怀仁没有回话,抬头看向面前站在高处的柳不尘,一如百年前的红衣如火,长发如瀑,却唯独少了那高高束起的发冠,他心头一滞,哑声开口。
“师尊只想跟怀仁说这些吗?”谢怀仁吐出一口浊气,才状似平静地开口:“怀仁这些年,日日皆思念着师尊。”
倘若在从前,他应当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可现在,谢怀仁近乎痴迷的注视着柳不尘,好不容易盼回来的人,又怎么能轻易放他离开?
听了他的话,柳不尘收了神色,重新注视起眼前的人来,与从前相比,原本稚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了一派之主,玉冠加身,腰间配着枚白色的状若蝴蝶的玉佩,这玉佩通体白皙,但并无灵气,也不够精致细腻。
顺着柳不尘的视线,谢怀仁低头望去。
“师尊还记得这枚玉佩吗?”语气轻快,笑意盈盈,琥珀色的瞳孔溢出了肉眼可见的期待。
柳不尘移开视线,看向谢怀仁:“通透亮泽,白皙干净,是块好玉,但全无灵气,是个凡品?”
谢怀仁笑意变淡,点点头。
见他认下,柳不尘上前,白皙如玉的指尖触上他腰间的玉佩,轻轻摩梭:“工艺不错,颜色也很水嫩,眼光不错。”
“主要是送的人眼光好。”谢怀仁点点头,应和道。
柳不尘怔愣一瞬,过去未曾见过他在渡厄门有要好的朋友,心里想着,玉佩从指尖滑落,在谢怀仁腰间回弹,心念一动:“好朋友?”
谢怀仁低笑一声,抬眼注视着柳不尘:“是我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