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长相守】相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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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绿翠，仙云浮彩；斗转星移，金碧堂皇。进了礼堂大厅，才觉人海云云。周围神使忙里忙外，有条不絮地摆上宴食，场上神官趣生攀谈，举杯觥筹交错。
沈浟坐在次座，应酬般地举起一杯仙露——这是天帝为庆祝他历劫归来专摆的宴，他必须给燕圭这个面子。
自然，无论四界哪处，都喜欢借着某些事大开设宴，以此达到另一种目的。
就比如这次宴，看似是为沈浟庆祝，实则是燕圭为缓和与神官的关系。
尽管他不缓和也行，只是这人情世故，开心地帮你干活和生气地帮你干活，效率是不同的。
燕圭案上的折子已经是前几日的好几倍了。
听完燕圭眉目柔和地说完一席话，沈浟收回手，想着这杯仙露要不要喝。他余光看到阿圭往这边看，下意识往旁边的林侑靠，以自己身形遮住两人对视目光。
他们两个还没有和解，相看两厌，还是不见最好。
沈浟试过与燕圭说道理，可燕圭自始至终就一句话：“我还是想杀了他。”
沈浟觉得这话是始终都谈不下去了。
也许是自己回来了，这两人才暂时休战，没打起来。燕圭也才解下气重新打理这个天庭。
“不用挡，我又不怕他。”林侑夺过沈浟手中的仙露对着嘴喝完了，“他什么心思我是知道的，但你看他看得重。”
杀了燕圭，沈浟肯定会和他闹。
林侑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但传到燕圭耳里还是很清晰的。
燕圭闻言，果然冷脸甩了一杯仙露。
四下神官虽然交谈的投入，但还是留了只眼睛盯着台上这位的，看到天帝又生气了，笑声都收敛了些。
那杯仙露恰好倒在慕容冥幽衣服下摆，慕容冥幽撇了下嘴，深吸一口气就对林侑开骂：“傻逼林侑，你尽在那嘚瑟什么呢？！职位越大责任越大，你四界管理好了？和四界之主的关系这么掰，我看你日后怎么被四界排挤！告诉你，你日后想来我鬼界玩，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林侑“嗤”了一声，没理这只鬼。
要说四界礼仪论法，他最先该管管天帝旁边这只鬼，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按理来说这宴是天界之宴，他一只鬼凑什么热闹——也是，夫唱夫喝，都快要嫁到天界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沈浟提醒道：“慕容。”
慕容冥幽反而指着沈浟对燕圭叫囔：“阿圭！沈浟胳膊肘往外拐了，我说错了吗？没有吧。啧啧啧，你看看他。心都被天道拐的没边啦！”
燕圭手指一直在案上点，慕容冥幽能当他嘴替，他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燕圭也提醒道。
“啊？”慕容冥幽愣住，他还等着被夸呢。
燕圭深呼吸一口气，对台下各位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众卿敞开了吃，敞开了玩，不必在意吾会怪罪。若是这场盛宴无法让众卿尽兴，那吾可就是真失败了。”
说罢他又冷回脸，对着慕容冥幽道：“懂了？”
慕容冥幽点点头。
他这话也太不分场合了。
慕容冥幽稍稍失落了会，转手开始玩起别的——这种事情他干的多了，管他什么场合，他自己爽了最重要。
沈浟归来时，燕圭就把他寝宫的禁制解了，他魂魄复位，神格自然也复位了。这下林侑才是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他可以去妖界，但前些日子他已经陪沈浟去虚境将狼族放出，如今他父皇母后回去继续当妖王，他也就完美退位，再回去已经不合适了。
于是林侑就赖在沈浟寝宫了。
在寝宫倒也好，天界日日清汤寡水，比人界的还无趣，林侑在这里还可以亲自给沈浟下厨——但不会教，姜汤的味道他到现在还很上头。
沈浟位居“扶光”之位，意喻与太阳争辉，实际也就是协助天帝管理内务。
原先还好好的，燕圭什么事情还会和他商量一会。现在就不同了，沈浟怀疑自己现在被挂闲职了。
想想就知道原因，燕圭不是对他不放心，而是对他旁边这位不放心。
没有事做的沈浟觉得这样实在不行，他去找林侑理论，问林侑可不可以定个时候来，比如隔月见的那种，这样他起码能帮忙理几天事务，不至于整日无所事事荒废余生。
林侑当时听了大惊：这和分手前夕的情况有什么区别？！
沈浟则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们又不像人一般至多活个几百余年，相较于年，短短几月实在算不得什么。
林侑就不干了，直接把自己的活撂给沈浟，坦言说自己也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沈浟要去帮燕圭，还不如来帮自己。
反正只要有事消磨即可，沈浟并不介意帮谁干活，只是林侑和燕圭之间的隔阂，还是难办。
但沈浟本身处理事务的效率不比燕圭低，堆了半屋子的卷轴，他不到五日就解决了。
对此，林侑不得不对沈浟竖起大拇指。
然后沈浟下一刻又与林侑说，自己不能只帮林侑而不管燕圭，燕圭也是要休息的。
他还条条例举的很明确：慕容自己也有事要做，况且他还是个懒散的性子，不仅帮不了燕圭，说不定还给燕圭带来什么负担。他们两个在一起沈浟是日夜看着的，燕圭这个只顾事业的压根不想理慕容。
身为他们的家人，沈浟觉得自己有必要缓和一下二人关系，顺便学一下伴侣之间是如何恩爱的。
林侑脸都要绿了。
林侑不想被迫不见沈浟，为此他甚至私下里解决了天界鬼界不少琐事——他的眼睛什么都看得到，哪里出了问题他也是最好找的，都不需要经那两位的手。
这些事情他没和任何人说，权当是自己做了件善事吧。
宴席上，沈浟百无聊赖地夹起一口菜吃，很惊讶的是，这是熟悉的味道。
沈浟转头问林侑：“你下厨了？”
林侑案下的手和沈浟紧扣，他昂起头挑挑眉，没说话。但沈浟已经从他表情中看出来了：是的。
沈浟心尖一动：“我看上席端上来的饭菜都是这般，都是你做的？”
林侑嘟囔了下嘴，小声道：“差不多吧，这不是你的宴么，我让他们吃点好的。天界的东西实在寡淡无味。”
沈浟靠近林侑，手指挡在身前，指指燕圭那头：“阿圭那边的也是？”
林侑邈了一眼，叹道：“我总不能区别对待吧。”
沈浟笑了下：“他应该会喜欢的，以前慕容来天界会偷偷给他带人界吃食，感觉他喜欢。”
林侑握住沈浟那一根手指：“在我面前少提他，他又不是你爹，再说我就算有爹我都没怎么提，他算什么啊？”
沈浟：……
沈浟实话实说：“我想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在中间也挺难做的。”
要用人界的话来讲，就是猪拱白菜，婆媳之战。
虽然不恰当，但贴切。
“我想叫你断了的。”林侑看到沈浟惊讶的表情，叹了声，“但我知道肯定不行。”
恰在这时，燕圭突然想烘托一下气氛了，随口问道：“今日这宴席食膳是哪位神使安排的？吾有赏。”
慕容冥幽立刻在旁边附和：“快出来，别让我们好找。说实在的这顿是我在你们天界吃过的最好的饭菜，你们平日里那个……啊呦喂我都不想说什么，看看你们天帝，瘦的跟个皮包骨样的，还是我日日自备食膳才给养胖的。你们真的改进改进，那个谁，快出来，我也赏你！”
沈浟眼睛一亮，跪着的身子抬起来一点，被林侑拦下。
“给你机会要把握。”沈浟说道。
林侑耸耸肩：“在别的神官那里叫‘机会’，在我这里就是‘丧命’。”
沈浟不敢苟同。
“是扶光殿下身旁那位！”有神官高喊，不过他看到林侑看尸体一般的眼神，又不敢回了，“那，那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吧。”
燕圭想吐槽这位神官怎么连话都说不清，看到林侑那厮还怕上了，真是窝囊。难不成林侑那厮的架子比自己还大？他强忍欢笑：“爱卿可否再说一遍？”
那位神官喉间滚过一轮，冷汗直流，低头不敢看这位，也不敢看那位：“小官掌管厨膳，今日食膳，是神官小林置办的。”
林侑将沈浟原本的神位归还之后，燕圭不给他其他神位，而林侑又能立足天界。天道身份不宜暴露，于是只要有神官询问林侑诨号，林侑便答自己是扶光殿下点化的神官，名唤小林。
燕圭闻言，嘴角扯了一下，他盯着沈浟身后的林侑：“可是你做的？”
林侑也敷衍地笑着回应了下，起身作了个辑：“正是小官。”
慕容冥幽好像预料到了什么，连忙往嘴里扒拉几口饭菜，还不忘把燕圭那头的扒拉到自己碗里。
燕圭笑了下：“赏。”
沈浟伸出手勾了下林侑的指尖，林侑看到，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果不其然，燕圭手指一划，酒杯顿时满上，里面却不是常见的琼浆玉露。
燕圭将这杯酒递了过去：“赏爱卿这杯酒可好？这玉露可是吾亲手酝酿，世间仅此一杯。”
林侑接过，首先嗅了嗅。
毒酒。
此酒服下，肝肠寸断，抽筋剥骨，噬心之苦。这是将世间所有使人痛不欲生的法子都下在里面了。
沈浟拉了下林侑的衣服，顺势起来，对燕圭作辑：“他是我殿里的小官，受不得天帝如此褒赏。”
燕圭眉间顿蹙一下，笑道：“无妨，吾也是为大家讨个欢快。”
沈浟回头看林侑，后者闭眼一口闷，随后杯子一扔：“多谢天帝了，就是在下有个建议，这味道不怎么样，下次天帝不妨自己先试试再赠与他人。”
看林侑一点没事，燕圭也不惊讶，毕竟这世上也没什么能伤的了林侑。他这只是想恶心一下他——和慕容冥幽学的。
结果林侑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冷汗流下，面容憔悴。
沈浟连忙扶住林侑：“哪里不舒服？”
林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摇摇头。那模样似是在说：我很痛，痛的快死了，但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撑下去，不要担心我。
这演技实在拙劣，燕圭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演。
可沈浟确实完完全全被唬住了，他忙向燕圭作辑，请求先行离宴。
燕圭除了同意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凰被林侑那头狼骗走。
真真是大好白菜被猪拱，气煞他也。
燕圭转头一看，慕容冥幽竟然还在吃。
“你知道这谁做的。”燕圭警告道。
慕容冥幽赶紧最后再扒拉几口，鼓着腮帮子回道：“知道知道。”
燕圭一把拍了空了的碗碟：“那你还吃。”
慕容冥幽心道还好他反应快，先下手为强给塞嘴里了。他狼吞虎咽一番，作死地回应：“不吃白不吃，其实沈浟跟着林侑还挺享福的嗷。”
燕圭：……
燕圭冷笑：“那你也跟着他走好了，反正在我这里只能吃到清汤寡水。”
慕容冥幽呛的喷出了饭。
·
早已离宴的沈浟林侑二人回到了寝宫。
沈浟有些手忙脚乱地给林侑把脉扎针，他是知道燕圭下起手来有多狠的，偏偏他拦也拦不住，这场“隔岸观火”属实是殃及池鱼了。
他轻轻撩起林侑的眼睫，凑近点问道：“可有出现幻觉？”
林侑喉间一紧，换了一套说辞：“有，我看到好多个你。”
沈浟却疑道：“这不应该啊，虽说你脉象错乱，好歹神志清明。按理是不会出现幻觉的，你有幻觉，又能如此清晰的表述，这种症状……”
这种症状他从未见过。不过这和另一种情况很像，这情况平日常见，但沈浟并不确定它是否会发生在林侑身上。
——睁眼说瞎话。
林侑恍若未觉：“如果师尊能主动亲我一下，说不定能恢复的更快一些。不过我眼前那么多个你，真的难以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沈浟：……懂了。
下一刻，沈浟一巴掌朝林侑脑门拍去。
“啊！”
“现在你眼中还有几个‘我’？”沈浟眼含笑意，看着林侑吃焉还说不出的样子，他都不忍心说穿。
师父看起来好骗吗？好骗的话再给你骗会。
“师尊这一招真是妙，药到病除了都。”林侑摸着自己脑袋，委屈道，“如今我眼前就一个师尊，自然眼前这个是真。”
沈浟拍拍手：“那便好。”
林侑知道自己演崩了，也就不装了，牵起沈浟的手将人往自己怀中拽。
沈浟的手搭在林侑肩上，居高临下地回道：“病好了，但还需静养。”
林侑狡黠地笑，露出两颗虎牙，他抬手一按：“师尊，靠我身上。”
沈浟腰间一软，他连忙侧开了身，却被林侑拉了回去，两腿一弯，拼尽力气才阻止自己整个人扒在林侑身上，而是贴着坐了。
只不过林侑好像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他手臂绕过沈浟后背，圈住沈浟，半是请求半是压迫地要沈浟的头搭自己肩上。
沈浟：……
“师尊，其实我挺想买小画本给你看的。”林侑叹道，“你老是推辞我，这样一点也不浪漫。”
“……”沈浟见自己掰不开，认命般地挪动几下，换了个好点的姿势搭，“买了也没用，我学不来。”
他架子里还是那个端庄君子，要他学那种甜言蜜语小鸟依人……那他还是情愿不要这个伴侣了吧。
“不会啊。”林侑大胆发言，“你看我吻你那会，最开始你是不懂如何回应的，到如今也是会回应了呢——师尊进步很快的。”
沈浟听到这个就羞了脸，闭口不答了。
“师尊，看看我。”林侑转过头来，问道，“沈浟，你爱我么？”
这句话林侑同沈浟问过好多回了，走路走着走着也问，用膳夹菜时也问，就连晚上行床笫之事时也在问……那时候沈浟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还问！
问的此数多了，沈浟回得也从善如流：“爱啊，怎么了。”
“你回的好敷衍……”
沈浟：……
“其实你问的也很敷衍。”沈浟不想时时刻刻惯着林侑，夜里他已经被欺负狠了，白天不想再这么被动下去，“就这一句话一日里我听过不下百遍，难不成要我回一句‘不爱’你才就此作罢？”
林侑箍紧了沈浟：“那可不行，你要真这么做我会把你关起来的。”
关进他的心海里，什么时候说出“我爱你”什么时候放出来。
沈浟伸手拍拍林侑，以示安慰：“嗯，我要是这么说了你就把我关起来。”
台影松碎，雀鸟引乐。寝殿内并未过多神使行走，后院池水流淌，淡花风雅，门前挂着别样的风铃，白羽红花交叠，绿叶褐枝作陪。
风吹进屋内，那风铃便叮当作响。沈浟听这音色，略微出神。
这风铃是林侑亲自制的，应景应人。
“林侑。”沈浟问道，“你要下盘棋吗？”
“下棋？”林侑勾勾手指，案台上黑子白子一并飞出，白子白如凝脂，黑子暗比翡翠，棋盘一出，他手落一子，“行啊，不过师尊为何突然想到要下棋？”
沈浟终于脱了身，跪坐在棋盘另一面，拈起白子落下。
“忽而想到，上一盘棋无人得胜罢了。”
上一盘以天地四界为子的棋，早被掀得七零八落。光是整理棋局便焦头烂额。
而如今这盘棋，仅仅是他与林侑的……
小乐趣罢了。
无关天地，无关鬼神。
有的仅仅是棋盘对面的那个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长相守】相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