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清烟》北雪菜菜

1、洛云

　　唐氏训练场，几名弟子刚刚结束两个时辰的剑法练习。
　　少年们面颊通红，喘着粗气。骄阳下，汗水滴答滴答地淌落。
　　“这鬼天气！”一名弟子，看起来十二三岁，愤愤地将剑插在地上，两手握着剑柄来支撑着身子。
　　他旁边另外几名年纪更小的弟子已经瘫坐在了地上，毫不顾及形象地用袖子擦着汗：“好累啊，修哥你也坐下吧。”
　　“坐个屁，”那名站着的弟子几乎是将全身重力压在了剑柄上，膝盖还在颤抖，“我烟哥说了，练习完了坐不得，站着才有长进。”
　　“当真是烟哥说的？”几名弟子睁大了眼，手撑着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而不远处，唐门的两位长老与几名年纪大一些的弟子正聚在一块儿，热热闹闹。
　　“还有谁上？”只听二长老一声大喊，少年们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也不管累不累了，都前去凑热闹。
　　原来是几位内门弟子在挑战长老。一名紫衣青年踏步上前，对着二长老抱拳道：“请指教！”
　　“好，唐炽！”
　　二长老提起剑，而名叫唐炽的青年舞动利剑，冲了上去，使出的剑法正是唐门一式“红日初升”。
　　哐哐！两道剑光相撞，只是一瞬间便完成了几次交锋。唐修等几名小弟子只觉得眼花缭乱，等他们回过神时，只见二长老双手背后，唐炽坐倒在地。
　　二长老叹了口气：“炽儿这剑法还是不行啊，我们唐家剑法哪有这么乱的？灵力修炼也没咋进步啊，还是三阶六呢？”
　　唐炽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低着头：“谢过二长老。”
　　这片大陆名为追云大陆，在这里，所有人修炼道法，练习功法，以修为高者为尊。
　　道法有三，仙道、妖道、鬼道。仙道是修炼灵力，也是各大世家、所有百姓所炼的，是唯一的“正道”。三岁小儿修炼起，便有一级灵力。灵力修炼达到一定程度便可晋级，每十级又为一阶。据说追云大陆最强者，已修炼到了九阶九级灵力。而当今唐氏宗主唐旭先生，拥有七阶五级灵力。
　　但是光有一身灵力显然是不够的：若没有功法，六阶灵力修为者，在一名三阶灵力者面前，也只有慌忙逃窜的份。各大世家所练的功法有所不同，剑道刀法最为普遍。唐氏所习的是剑道，唐氏子弟要求在腰间佩剑。
　　二长老看唐炽这般萎靡，有些不忍，于是补充说：“你也还是有点长处的，剑法使得更流畅了，在你们弟子当中还属佼佼者。”
　　听到这话，唐炽抬起头，目光希冀地看向了二长老身旁站着的大长老，却见大长老一言不发，甚至不耐烦地瞟向别处。
　　小弟子们见唐炽又把头低了下去，默默回到队伍中，不禁也有些同情。
　　一众弟子鸦雀无声，大长老看着这一片人群，不禁面色阴沉，开口道：“没人了吗？”
　　“我来！”只见一名弟子踏步而出。
　　这位青年一袭黑衣，长发干劲利落的扎起，神态自若，眉眼中流露着少年独有的英气。
　　“烟哥！”小弟子们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唐修眼睛瞪得大大的，朝她使劲挥手。青年见状，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好，让我看看，几周未见，烟儿有何进步！”
　　“请指教！”
　　剑光闪烁，青年的黑衣随风飘舞，宛若雨燕。
　　几名小弟子目不转睛，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
　　几招之后，二长老便收起了剑，爽朗地笑道，“好，好，好，真是不错！烟儿灵力什么时候过了三阶七？”
　　“就在不久前，谢二长老称赞。”抱了下拳，语调轻佻活泼，透着几分顽皮。她将剑随意地插入剑鞘，剑鞘上方挂着一支笛子，笛子的红缨随风飘起，化成了一抹艳丽的色彩点缀在她腰间。
　　“我烟哥真帅！” 唐修身边的一名少年欢呼道。
　　唐修一拳砸了上去：“什么叫你烟哥，烟哥是我的！不对，我是烟哥的！”
　　二长老乐呵呵地摸着胡子，赞不绝口：“烟儿才十六岁吧，这修炼速度，比你哥当年还快上几分。你们哥俩，当真是我们唐氏的双瑾。”
　　一旁的大长老也舒展开眉，不过依然语气严肃，毫不留情面地指出：“这剑道讲究的，不是动作好不好看，而是‘剑意’。这洛云一式红日初升，你当想象有一轮红日映透天际，带有蓬勃的生命力，而不是你这——绣花枕头。”
　　唐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恭敬答：“弟子明白了。”
　　大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面向人群：“大家知道，十年一度的新杰会要开始了。经过唐氏宗主和两位长老的商量，我们已经确定了参赛名单。” 新杰会十年举行一次，是这片大陆上最盛大的比赛之一，由大陆的统领明光殿举办，面对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广大青年。首先是各州各大世家子弟切磋、比赛，各州成绩为首的几人进而前往帝都参加最终比赛。
　　这是一个难得的可以出人头地的机会。新杰会的优胜者，名号将在整个大陆上打响，获得明光殿的奖励，还有各大世家的青睐，可谓是名利双收。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期待又紧张。只听大长老继续说道：“这次的新杰会，由唐烟，唐澈，唐炽，唐天，唐蓉，代表我们洛云唐氏参加。”
　　人群有些骚动，刚刚下去的紫衣青年，还有另外被点到名的一男一女走出了队伍，欣喜地答道：“我们必不辱使命，尽力为唐氏取得好成绩！”
　　唐烟的眼中流露出难以压抑的兴奋，感激地看向了两位长老。唐修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围到她的身边，小鸟般的叽叽喳喳起来，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师兄弟也纷纷向她送来了祝贺。
　　追云大陆由四大州和中心的帝都构成，由位于帝都的明光殿统治。唐烟所在的是凌风州，凌风州又由四座城池组成，每座城都由一大世家统领。而唐氏统领的洛云城，是其中地盘最小、人数最少、实力最弱的一座城。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陆里，洛云唐氏的处境显然不是很好。若不是明光殿要求各州、各大世家和平发展，洛云可能早就被其他城池吞并了。
　　可是明光殿的保护并不能减少歧视和打压。这些年来，洛云的百姓是最被人看不起的，而唐氏在各大宗门里也倍受偏见和嘲讽。
　　如果唐氏子弟能在这次新杰会上取得成绩……想到此处，唐烟的目光沉了沉。
　　二长老哈哈道：“烟儿别在这傻愣着了，回去告诉你哥吧。”
　　听罢，唐烟对着两位长老一抱拳，便快步回到屋中。屋里，一位黑衣青年正在打坐，墨色长发倾洒，眼睛轻闭，睫毛微颤，身边传出阵阵灵力波动。
　　这位就是唐烟的哥哥，唐澈。他还在十八岁时，便凭借四阶四级的灵力，被冠予“唐家第一天才”的称号。
　　如今唐澈十九岁，上个月底刚进到了四阶六级，这么多天，他都在屋里静修，巩固灵力。
　　“烟儿回来了。”青年睁开眼。“哥哥修炼怎么样了？”
　　“还可以，这两天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新杰会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了，你我都在名单之内。”
　　唐澈轻嗯了一声。
　　唐烟撇了撇嘴：“好吧你一点都不意外。确实也没啥好意外的，要是咱俩都不能去，那唐氏就没有够得上资格的人了。”
　　唐澈满眼笑意：“这么自信呢？”
　　唐烟笑眯眯地说道：“我哥是谁？唐家第一天才。我是谁？唐家备用第一天才。咱可是，唐氏双瑾，洛云双瑜，这新杰会，势在必得！”
　　唐澈伸手捏了捏唐烟的脸蛋：“你在我面前说说这话就罢了，到外面去了，可不能这么狂妄。你告诉我，还有谁去呢？”
　　“唐天，唐蓉，唐炽。”
　　听到唐炽的名字，唐澈的眉头略微一皱。
　　“哥我知道你不大喜欢唐炽，但人家灵力和剑法在弟子中属于上乘，又是大长老之孙，这名额给他确实也是实至名归。”
　　唐澈叹了口气：“这唐炽，有小人之心，你与他同行得多提防才是。”
　　“他就是性子不太讨喜。”唐烟不以为然，“好了不说他了。这次凌风州的主办方是江云百里门。嘿，江云城，我还没去过呢！听说水多，这大热天的，捉鱼正好！”
　　唐澈看着唐烟兴奋的模样，也跟着笑道：“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贪玩？”
　　是了，这个被一众师弟称为“烟哥”的青年，其实是女子。这个秘密除了她的哥哥唐澈以外，没人知道。
　　在唐烟三四岁的时候，母亲告诫她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给了她一根能够隐藏性别的笛子，然后就丢下他们兄妹离去了。这根笛子因为吹不出声音，被她取名为“陈墨”，一直带在腰间，这么多年来，唐烟便一直以男孩的身份生活。从小跟男孩们玩耍，她相比较同龄女孩更为活泼，爬树、捉鱼，样样少不了她……活泼得过头了。
　　唐烟笑着答道：“第一次出远门，不得好好体验一下风土人情？”
　　唐澈摸了摸唐烟的脑袋：“玩可以，但也不要忘了正事。”
　　“你瞧瞧你，我说打赢新杰会，你说我狂妄；我说玩，你又说我不做正事。”唐烟哼了一声，将先前说的话重复道，“这新杰会，势在必得。”
　　唐澈的笑意也收了几分：“一定。”
　　母亲离开后，唐烟与哥哥流浪街头，只能靠乞讨度日。这世道谈何容易，两个这么小的孩子，自然是人人可欺。行人心情不好，可以踹上两脚；街边混混，更是拳打脚踢；连路上的野狗，也可能跟他们抢饭吃……如果不是被唐氏收养，兄妹俩说不准早横尸街头了。
　　唐氏、唐宗主救了这兄妹俩的命，又惜才，将他们收为内门弟子，精心栽培。兄妹俩如今的成就，都是洛云唐氏给的。
　　生是唐氏的人，死是唐氏的鬼。唐烟捏紧了拳头，她虽然贪玩，但是在新杰会上为唐氏正名，她是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