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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重生女帝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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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相当于判了容予的死刑,陈廷玉眯了眯眼,喝道:“来人,将这叛贼拿下!”
容予皱眉,往后退了两步。
“我看谁敢!”有人风风火火的推开人群,手持染血长剑,挡在容予身前。
“谢夫人,你这是何意啊?”陈廷玉问。
这忽然冲出来的人便是太学的女尚书谢夫人,她原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是听见里面的是国师容予,她便提着剑冲了进来,这带血的长剑让官员们纷纷避开,向她投以畏惧的目光。
“他是我侄儿。”谢晨歌今年已然四十多岁,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也让她的心更加坚定。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夫婿不争气只会在家垂泪的少妇,而是毅然决然斩断一切,自立女户的谢夫人。
“容予是先明武帝与娴妃的儿子,是离朝的皇子,他断不可能刺杀陛下。”谢夫人说,“此事蹊跷,怎可随意论罪!”
“我知道的皇子只有李玄盛殿下一人。”陈廷玉说,“方才殿下已然说明,他难道还会说谎吗?”
“怎么不会?”李乐知的声音传来,她随手拎着李玄盛的后领往前一推,将这个人推到人前,站在前厅的中央,老神在在的说,“你再说一遍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父皇说了什么,容予说了什么,陈廷玉说了什么。”李乐知问,“他写着圣旨,哪只手拔刀,哪只手刺的?匕首刺入的角度可以看出刺人的方位力度。”
“李玄盛你再说一遍,你看到了什么?”听她滔滔不绝,没有太傅提示的李玄盛忽然懵逼。
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抬手:“放肆!你算是什么……啊啊啊!”
李乐知挡住他抬起的手,往后一拧,将他整个手臂反背到身后:“你算什么,我就算什么。”
她转头看着李舞阳,与她四目相对,认真的问:“李舞阳,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个好吃懒做,贪生怕死,谎话连篇的人,真的可以做这个国家的皇帝吗?】
【李舞阳,你好好想一想。】
李舞阳悚然一惊,李乐知没有开口说话,脑中却响起了她的声音。
【你……你到底是谁!?】
李乐知:【我是李舞阳,如果我没猜错,你脑中的系统,便是上辈子控制我的那个系统,它随着这个世界的崩溃而沉寂,当世界重启的时候,它也被启动,只是无法再控制我,于是从万千世界中寻得一个与我相合的灵魂,成为了新的李舞阳。】
李舞阳:【……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李乐知:【你看系统此时敢开口说话吗?】
系统:【……】
李乐知:【它只是个死板的程序,没有喜怒哀乐,也不懂得道德良知,它所指引的一切,不过是让你重复我走过的路。】
【你很聪明,这一切你一定早有察觉。】
李舞阳想到系统那些前后矛盾的话,一会说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一会说角色、任务、主线;一会能透露大量的剧情,一会又说剧情更改,系统无法计算。
这不正如李乐知所说,它只是个有着上世数据的,机械运转的程序罢了。
李乐知:【在你成为李舞阳之前,你是谁,你是什么样的人,还记得吗?】
【不要让‘李舞阳’成为你的牢笼,你是你自己的主宰,你是你。】
所有人看着两个对峙的公主,他们发现,李乐知和李舞阳似乎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两人眉眼间的镇定,清亮的眼神,还有与平常贵女不同,格外舒展的肩膀与身姿。
“姐姐,方才发生了什么?”李乐知再次开口问,她换了个称呼。
这句“姐姐”让李舞阳想起在慕容濯房间里,她看见那具尸首的时候,李乐知握住她的,温暖的手。
她忽然明白过来。
李乐知早就知道她不是李舞阳,甚至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看见的从来都是真实的自己,当时那只温热柔软,将她内心恐惧压下的手,握住了真正的她。
“方才……”李舞阳深深吸了口气,系统平寂之后,她似乎刚刚看清眼前的一切。
陈廷玉的表情看似平静,其实面容微微抽搐,似是极力掩盖内心的焦躁。
容予虽然苍白狼狈,可是眼神平和,不闪不避,就这样平静的等待着一切水落石出。
眼神锐利的百里正德与霍英。
还有与她四目相对,眼中尽是坦然的李乐知。
“方才父皇召我们姐弟二人入内,说是要将皇位传给李乐知,并让国师……容予拟旨,又传陈将军入内加盖玉玺。”
李舞阳慢慢的说:“陈廷玉将军……佩剑入内,在靠近父皇之后,忽然发出爆喝,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父皇倒在书案上,容予受伤,陈廷玉大喊‘陛下遇刺’。”
这话跟李玄盛方才说的完全不一样,他刚要开口狡辩,李乐知与李舞阳都看向他,他蓦然面色涨红,有些慌张的看向太傅。
……还真是难当大任,李舞阳见他这样,有些失望的闭了闭眼。
“既然各人有各人的说法,那我来说说我看到的吧。”李乐知此时站出来说。
太傅将李玄盛护在身后,有些嘲讽的说:“乐知公主也是后来的,甚至来的比我们都晚些,你能看到什么呢?”
“当然是看到聪明人该看到的东西。”李乐知说,“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这后堂之中,佩剑的只有陈廷玉一人。”
“单是这佩剑面圣一条,陈将军就要好好解释一番。”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此时叛军在外,陈将军护卫陛下安全,随时佩剑也不无道理。”太傅反驳,这小娘子傲慢的样子看得人极为恼火,他早就听说李乐知无礼蛮横,甚至在宫中殴打过李玄盛。
“太傅倒是会找理由。”李乐知扯扯嘴角,“那既然父皇是受的刀伤,为何国师的手掌心也有刀伤呢?”
众人倒是没注意容予的手心也有伤,只道是他手臂被陈廷玉刺伤。
容予这才反应过来,他将诏书换到右手,举起一直紧握的左手,只见他手心有个血洞,洞穿到手背,看起来血肉模糊格外可怖。
“方才我就发现了,国师只是手臂受伤,可是他手中的绢帛也染了血。”李乐知看着容予身上的伤,轻叹了口气,“想来是有人以匕首刺向陛下,容予在旁反应不及,便直接伸手去挡住匕首,所以手心才被洞穿。”
“如他们所言,当时容予正在代笔写诏书,那被刺的手定然是左手了。”李乐知看着他右手臂的伤口说,“而后行凶者一击不成,想要抢夺诏书,拔剑划伤了他的右臂。”
“不然他持刀行刺,怎么会洞穿自己的左手?”
“……这都是你的猜测!”太傅还要强辩,“说不得他作为暗卫,深谙这些揣摩人心,颠倒栽赃的戏码,故意演出这一桩事!”
“放你娘的狗屁!”谢夫人忍不住爆粗口,她算是听明白了,乐知公主说的有理有据,这太傅偏偏在这胡搅蛮缠,分明是故意要钉死容予的罪名。
“粗鄙!”被骂了的太傅气的脸通红,“无知妇人,胡搅蛮缠!”
见着已经发展到骂街了,百里正德赶紧制止:“行了!陛下还在里面昏迷不醒,你们便如此争执,像什么样子!”
“说的是呢。”李乐知凉凉的说,“父皇还活着,你们就把诏书拿出来说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已经……”
“公主慎言!”霍英沉声呵斥,方才进来的时候,他最先注意到的,也是陈廷玉持剑,武将特有的直觉,让他知道李乐知方才的话,说的没错。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此时外间再次传来骚动,霍岁安兴奋的冲进来:“慕容濯已退军!汝阳王和徐大哥去抓他了,太学应该安全了!”
“快快!快去请太医!”百里正德两眼放光,“立刻去太医署叫人!”
“我去。”霍英立刻站起来,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方才陈廷玉给他的虎贲军令牌,“我点几队虎贲军随我去护送太医,陈将军没甚意见吧?”
“……霍将军自便。”陈廷玉有些咬牙切齿的说,方才给出令牌,是自恃没有令牌,虎贲军也是听他号令,可现下他再擅自动用虎贲军,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霍英和百里正德交换了个眼神,大步走了出去。
李乐知见此状况,开口说:“既然父皇暂时无事,不如将这二人都暂时看管起来,等到父皇醒来再做计较。”
这原本是个正常的提议,谁知人群中忽然有人说:“叛军是否真的退了还未可知,怎可将陈将军关押起来呢?”
“为何现在是公主来主事?”又有人说,“陛下嫡子嫡女皆在此,理应由二位来主持大局。”
是啊是啊,对啊对啊。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众大臣又议论纷纷,打量着忽然冒出来的李乐知,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这可真是有趣,方才的一番辩驳,应当是所有人都知道谁是谁非才对,没想到还有人在这搅混水。
李舞阳站着没有说话,但李玄盛又站出来说:“所言极是,此事由我来处理,皇妹不用再费心了。”
“真是有趣。”李乐知缓缓开口,“我还以为已经没甚好纠结,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跳出来。”
看来这个也是慕容的后手,即使他们没有大张旗鼓的拉扯着这些人造反,但“红烛”让他们变成了隐秘的联盟。
在这里胡搅蛮缠,颠倒黑白。
她个子不高,站在厅中也无法看到人群重重之中的官员,但是陈廷玉就在眼前,李乐知便对着他说:“陈将军持剑面圣,又是刺杀陛下,污蔑国师,想来必定是有什么缘由。”
“往日总听父皇说陈将军忠心耿耿,应当也不是演出来的。”她说,“那就是临阵倒戈了?”
“怕不是见到父皇身体虚弱,你又有父皇预先写好的诏书在手,这东西无论是给慕容氏还在放在自己身上,都是个筹码。”
李乐知观看陈廷玉的面色,缓缓的说:“只是,单是如此,也没必要弑君……除非方才慕容濯偷袭是个暗号,你趁机弑君扰乱后方,方便慕容濯进攻?”
“反正只要父皇死了,慕容濯还有一争之力,这圣旨,便是你的保命符。”
“荒谬!”陈廷玉说,“我既然忠于陛下,此生都忠于陛下,今日我从头到尾都在保护陛下,弑君之事就是无稽之谈,更别说什么与慕容叛贼联合,我为何要与他联手?”
“难道不是因为红烛吗?”李乐知伸手去袖中掏了掏,陈廷玉听到“红烛”二字瞬间屏息,他瞪着眼睛看向李乐知的手,谁知这小娘子在袖子里掏了半天,居然什么都没掏出来。
陈廷玉:……?
其他百官:……?
李乐知:“咦,陈将军难道还以为我会掏出个名单之类的吗?”
“别担心,不在我手里。”不等陈廷玉松口气,李乐知便说,“不过真的有这个东西。”
“当日在五仙馆中,暗卫搜出账本,上面记录着与服用了‘红烛’的妓子们行房的郎君的姓名与次数,这账本父皇也看过了,且命暗卫去查探过账本上所有记录人员的亲缘关系。”
“所以你们家中是否有人中了红烛,这慕容家又有没有与你们联系,父皇心中都有数。”
此话一出,不知道在场多少人心中惶惶。
有些人今日第一次听得“红烛”的名字,在祭坛之上隐隐听得慕容道全与永平帝对话,知道陛下重病便是慕容家下了这个叫做“红烛”的毒,谁能想到慕容家居然还有这样一手,将此毒也下在世家郎君的身上。
真是老谋深算,歹毒狠辣。
而且这“五仙馆”,不就是前日发生杀人案的妓馆吗?原以为此案没甚后续,要变成个无头冤案,哪知道永平帝居然在暗中调查,而这一切又与慕容家相关。
好家伙,原来今日之乱早有预兆,神仙斗法早就开始。
只是有些人置身事外,有些人早已深陷其中。
“想来不仅仅是陈将军,还有方才替陈将军说话的那些大人们,都说不得受制于此。”李乐知环视,见太傅还要再开口,好笑的说,“诶,现在谁说话,谁就是和陈将军一伙的,家里也有人中了‘红烛’,与慕容氏有勾连。”
此话一出,太傅狠狠闭嘴。
李玄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舞阳却若有所思的看向太傅。
“休要浑说!”陈廷玉不知道是不是底牌被掀开,有些恼羞成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大喝一声冲向李乐知。
然而有个人动作比他更快。
躲在内室围观已久的裴朔冲出来,半途截住陈廷玉,将他猛地撞倒,然后缴械压倒挟制一条龙,利落的将陈廷玉制伏。
虽然陈廷玉已经五十多岁,可是作为守护皇城的大将,高大壮硕武力惊人,之前甚至能偷袭到容予,可见不是泛泛之辈。
李乐知站定一看,有些诧异的说:“裴先生,你怎么在这!?”
裴朔动作利落的用方才从帷幔上扯下来的布条,将陈廷玉手脚牢牢捆住:“陈廷玉刺杀公主,铁证如山!”
周围的官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争斗给吓住,他们有些转身要躲,有些想要趁乱上前,然而眨眼间,一切都结束了。
这裴自心不愧是裴氏神童,别的不说,他除了学文好之外,这样媲美武将的好体格好身手,便胜过了大多数人。
……只是这捆人的手法,好似有些奇怪。
这倒像是平日里祭祀活物的时候,捆猪捆羊的手法,不过转念一想,这位裴大人据说是种了好几年的田,想来这捆猪宰畜也难不倒他。
“李乐知妖邪附体,霍乱超纲,人人得而诛之!”陈廷玉此时还在叫嚣,“你们不要受她蛊惑,什么红烛,我从未听过!陛下还在昏迷,她便胡言乱语,肆意栽赃,我看你才是慕容氏余孽!”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因为李乐知的母族确实是慕容氏,说起来她名义上的亲娘,此时说不得还在门楼捆着呢。
李乐知看着陈廷玉,有些感慨。
这位陈将军虽然勇武有余,但脑子不太灵光。
上一世他没这样反复横跳,只因当时永平帝中毒不深,在被慕容濯刺杀之前大家都以为他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这世永平帝毒入骨髓虚弱至极,他不免心中动摇,渐渐地倒向慕容濯那一边。
“陈将军方才……是想杀我吗?”李乐知站着俯瞰他,清明的双眼仿佛能直视他的心底,“是因为我知道红烛之事……还是有别的原因?”
“其实我方才说的不对,你没有投靠任何人,只是一直在犹豫。”她说,“父皇醒了,你便是父皇的人,父皇不行了,你便是慕容的人,总之你要站在最后赢家的那边,才能保住你的官位,保住你的孙子。”
“你想杀我,是因为我死后,新皇的人选可由你决定。”李乐知看着沉默不语的陈廷玉说,“你甚至可以此去和慕容谈条件,拿红烛的解药?”
“公主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我甘拜下风!”陈廷玉恨恨的说。
石逊在旁边忽然有些紧张,他知道李乐知早就将红烛有关人的名单握在手里,那些人有的就在此处,也都在暗中关注着李乐知的言行。
他们不确定这位公主掌握了多少事情。
红烛的受害人……或是他们与慕容家或明或暗的联系。
但是石逊知道,李乐知知道了全部。
方才李舞阳的只言片语中透露,李乐知甚至有可能是下任皇帝,她如果想要清算或是以红烛为把柄,谁也无法阻止。
……只是那样的话,自己的立场,就会有些尴尬……
“陈将军,你就是因为不够坦荡,所以才比不过霍将军,只能做个仆射,守卫皇城。”李乐知说,“因为我父皇知道,只要他还是皇帝一天,手中握着天下大权,你就会忠心一天。”
“可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乐知站起身来,她似是漫不经心的扫视暗暗关注此处的大臣们,“如果你早说是为了‘红烛’,也不必冒险刺杀我。”
她声音晴朗,字字清晰的说:“红烛之毒,需清心寡欲修身养性七七四十九日,期间辅以药汤药浴排毒化邪,药方我会张贴全城,此药有毒解毒,无毒强身,如能连续服用一年,还能养虚蓄精,恢复元气。”
“账册已被销毁,待到红烛之毒根除,一切到此为止。”
李乐知看着面色各异的官员们笑眯眯的说:“我以性命担保,所说皆实,诸位大人们可放心。”
光明磊落,坦荡赤诚,又深谙人心。
不说陈廷玉呆住,其他提心吊胆的官员们瞬间也愣了。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红烛可以暗暗解除,名单和账册也被销毁了,那中毒的人就无人知晓,他们也不必再受慕容家辖制。
能好好做官,谁愿意造反。
且实话实说,比起生人如草芥的乱世,太平盛世还是更适合他们这些读书人,毕竟没有国,何谈治国。
慕容家的阴谋算计,如瘟疫般蔓延的红烛之毒,系在未知官员们脖子上的锁链,就这样被李乐知几句话给解除了。
这个公主,确实不简单。
“放心放心……啊,不不,公主大义。”
乐知公主不愧是陛下亲口验证的“灵心慧齿”,这一手玩的真是妙啊。
言尽于此,李乐知对着裴朔和石逊拱手:“谢两位先生救命之恩,此间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
她对百里正德说:“陈廷玉之事交予百里大人,父皇那处也劳您费心,我就不在这添乱了。”
李乐知朝着容予和谢夫人使了个眼神,便要离开这清晖阁后堂。
门口百官纷纷避让躬身,展现出来的恭敬让李舞阳暗暗惊心。
谢夫人护着容予离开,此时无人再置喙,无人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