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校园］》照野玉兰

44、第44章

　　“他说十一月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霍橙轻声说道，脑海里回想起上辈子的经历。

　　韩航将人紧紧抱住，“然后呢？”

　　“叫我识相点，哪都别去。”黑暗中霍橙瞪大眼睛缓缓说道。

　　是十一月吧，立冬刚过，天很冷了。他进门看到那人后就觉得不舒服，偏偏叫他端茶倒水。

　　原以为会跟往常一样坐一会儿就离开，没想到他直接到自己的房间。不过也不稀奇，他房间的门锁那会儿早就坏了。他修过，修一次踹一次，最后一次是怎么说的——在我家还有老子不能去的地方？

　　后来……

　　太恶心了，霍橙有点回忆不下去，很多片段现在想来也模糊了不少，就记得那个人说他继父把自己卖给他了。

　　他求饶了，也反抗了，但怎么都逃不掉。最后头破了脸也破了，身上全是被暴力抽打过的痕迹，失去意识时身上只剩下被撕裂的痛。

　　霍橙眨眨眼将脑袋中画面强行驱散，扭头看韩航，“不会有事的，以前也不是没来过。”

　　韩航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那样的人交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人?”

　　霍橙凄惨一笑，他确实不是个东西，唯一能让霍橙想到的优点是他挺讲兄弟情意。

　　事情发生后还替那人善后，伪造出自杀的场景又假惺惺把自己送到医院。霍橙只记得眼睛被人扒拉开，刺眼的白光里，他依稀看到一张戴着口罩目光冷漠的脸，听他说了句没救了，便陷入无尽黑暗。

　　“你早知道他的想法是不是？所以才这么消极。”韩航看霍橙。

　　霍橙没说话。

　　“我要是一直没发现这件事呢，你打算怎么办？”韩航眼圈一红。

　　“就这么……”韩航哽咽，“你就不怕我难过？”

　　“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要不去我家，要不我在我家附近再给你租间房子。”韩航说完就要动手。

　　霍橙摇摇头，“我走不了”

　　“走得了！”

　　“怎么走？”霍橙扯了扯嘴角，而后轻轻匀出一口气，“我跟他法律上还是一家人。”

　　“我试过，但这一层该死的关系会弱化一切伤害，没用……”

　　“我没钱，身份证也拿不到，我连县城都走不出去。”这县城也不大，走几步就能到边缘，霍橙初中的时候下定决心逃离那天，他顺着小路往外走，他也不知道想去哪，反正就是要离开这。他爬过小县城最高的那座山，在日落前看到最高的那座山后是更高的更远的连绵数十里的山。

　　他站在山顶认清自己的命运，天黑时下山在后火车站那进了那家小饭馆。

　　在那里看到了曾经学校附近开过店的老板，那一瞬间精神彻底崩溃，他坐在那哭着吃了一顿并不好吃但对他来说特别好的饭。

　　老板没什么文化，只是用自己碌碌半生总结的经验劝告他，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信了，畏畏缩缩又坚韧不拔地活到高三，

　　然后信念再次被摧毁，

　　然后认命。

　　韩航拉着霍橙冰凉的手，用力搓了搓还是凉凉的，他把人抱着，不住地安抚，“你别怕…别怕，你还有我，我一定，一定能想到办法。”

　　“其实有办法。”霍橙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解除关系的方法……”韩航沉默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想法，而后拒绝，“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我想个稳妥点的办法。”

　　“这是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吗？”霍橙哑声道。

　　韩航语塞。

　　不能再拖了，他两都很清楚。

　　月光照得大地发白，霍橙背对着蜷缩在韩航怀里，韩航看着他久久无法入睡，脑袋里纷杂不断。活到现在，第一次这么怯懦，甚至连事情最坏的结果都不敢设想。

　　霍橙扯着被子翻身，韩航一把将人搂住，下巴蹭蹭他的额头。

　　霍橙睁开眼睛盯着虚空发呆了好久，久到韩航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开口：“你在害怕吗？”

　　“嗯。”韩航很坦诚，“从来没这么怕过，我怕你不把自己当回事。”

　　“就当是为了我，好吗？”韩航的语气近乎恳求。

　　霍橙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会没事的。”

　　高三月考进化到隔周考，班里的学习气氛日益紧张，课间教室里全是伏在桌上抓紧时间补觉的学生。

　　月考成绩出来后，名次相较之前变动较大。平时认真踏实心态又好的学生相对稳定，当然学习差的也差的很稳定，韩航依旧稳坐倒一。

　　高杰看到他的成绩犹豫再三，还是打消了找他谈话的念头。毕竟自打成绩出来那天起，他看着心情很低落，话都不说，像是被成绩打击到了，还是别额外给他施加压力了。

　　晚自习下后韩航打发走约他一起的张涛，等着霍橙收拾完书桌一起离开。

　　回家的路上韩航几乎是紧贴着霍橙，等转到小路毫不犹豫抓住他的手紧紧攥住，一直到家门口。

　　霍橙动了一下，他没松手，霍橙扭头，韩航这才松开因为用力有些僵硬的手指，霍橙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韩航，想了想走过来抱住他，

　　“我答应你。”

　　韩航亲亲他的脑袋，“我不会让你有事。”

　　等霍橙进了家门，听到手机里传来关门声时，韩航才松口气，转身离开。

　　纪昭在路边等着，见他过来让几个人把烟撂了，“人我按你要求找的，怎么做？”

　　空间狭小的旅馆前台，爆炸头的女人边看剧边嗑瓜子，门口又进来那个住了一月不走的男人，她都懒得搭理。

　　剧还没过半，挂在门上的迎宾招财猫又干巴巴地叫起来——欢迎光临！

　　爆炸头女人斜眼看过去，以为又是来找刚才那人的，然后瞟到一颗绿脑袋和一张帅脸。

　　“哟！”女人拍拍身上的瓜子壳正要站起来，韩航已经走到跟前，“麻烦开间房，要三楼的。”

　　“好。”画着艳丽妆容的女人瞟了一眼韩航，“帅哥……”

　　“阿姨，我们还没成年。”纪昭欠揍开口。

　　“去你的！”爆炸头女人白了他一眼，手下噼里啪啦录信息。

　　过程很顺利，手机响起时站在外面的两人才离开。

　　“富平巷……”韩航眉头微皱，他有点不放心别人。

　　纪昭：“那里就让耗子来。”

　　“好。”韩航点头，眉间愁云惨淡。

　　“我说你……”纪昭话还没说完，韩航便打断他，“我没事，最近学习太累了。”

　　纪昭：“……………”

　　要不是倒数第一我还真信你的鬼了。

　　“行吧，反正只要晚上见着两人一块回家，就让他们告诉你。”纪昭说道。

　　“嗯。”韩航点头。

　　“行了回吧！”纪昭招招手，远处的赖明将车开过来。

　　日子一天天往十一月拉，二班的同学最近安生了许多，课间也不怎么喧哗，后排沉压压一片。李鹏举偶尔说话声高些，贺朝阳都会提醒他一下。韩航从未有过的低气压，导致坐在前排的霍橙都清净了很多。

　　但这也不影响霍橙在十一月初的考试中名次再度降到十名开外。

　　高杰最近头发都愁白了一块儿，别的学生他还能问问情况，霍橙他是真的束手无策。

　　他翻开霍橙的家庭情况表，纠结了一下，还是打了个电话，韩航两点收到他出门的消息，三点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韩航接起来，

　　“我看到霍橙…继父了。”梁一有些一言难尽说道。

　　“在哪？”韩航皱眉。

　　梁一：“学校。”

　　韩航猛然抬头，梁一立刻说道：“你别过来，纪昭说他见过你，我去教学楼看看他想干什么。”

　　教职楼办公室，高杰看着面前长得不算丑但就是不顺眼的男人，纠结了半天，还是没说成绩的事，而是问了一下霍橙日常的情况。

　　“挺好的啊。”男人说道。

　　“你经常跟他沟通吗？问一下他在学校的情况？”高杰问道。

　　“沟通啊，没啥情况。”男人又说。

　　“你看啊，现在高三，学校对学生负责是一方面，家里也是要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高杰劝说面前的赌鬼。

　　“环境挺好的。”男人点头。

　　“霍橙同学相当优秀，未来前途光明，只要好好培养，以后肯定大有所为。”高杰一个劲儿的夸霍橙想让面前心不在焉的男人对他稍微上点心，毕竟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要得到什么，那得先付出。

　　面前的男人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等人离开后，高杰又开始唉声叹气，怎么好好的孩子就没落个好家庭。

　　高杰正叹气呢，办公室最角落的桌子突然冒出来个人，“高老师，我把检讨写好了，麻烦您告诉马老师一声，我放他桌上了。”

　　“好。”高杰茫然点头，等人出去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是进来了一个学生，一直没出去啊……

　　——就是谈话！

　　梁一给韩航发了消息，又将谈话大概内容告诉韩航。

　　“他今晚上应该在家，因为你的成绩老高找他谈话了。”韩航走在路上告诉霍橙。

　　霍橙点点头，

　　“我在小超市呆会儿，确定没事我再回。”韩航又说。

　　“嗯。”

　　临别时，韩航抱了抱霍橙什么都没说，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霍橙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手机，照旧是跟韩航的通话界面，想到另一端韩航静静听着，霍橙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回家后男人果然在，看到霍橙后开始阴阳怪气将高杰的话扭曲着解释了一遍。

　　“你是跑老师那装委屈了吧？”男人声音提高些。

　　霍橙默默无语，但男人并没打算停，高杰的一席话仿佛是将他积压了多年的情绪给激发出来，骂霍橙不算完，连带着霍橙妈妈一并开始辱骂。

　　霍橙回到并不隔音的房间，轻轻长出口气，才拿出手机，“你别进来，等会儿就没事了。”

　　韩航在巷子中央站了好久，直到霍橙那边安静下来，才缓缓靠在旁边墙上。

　　——没事了，你回去吧。

　　天已经黑透了，马上立冬了，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雨雪味，韩航最后看了一眼霍橙家，慢慢往出走。

　　张浩还在小卖部蹲着，见到韩航立马跑出来，“航哥你还没回去呢？”

　　“现在回，辛苦了。”韩航拍拍他的肩膀。

　　“不辛苦，平时这会儿才出去玩呢，你快回去吧，明天还上课呢。”张浩摆摆手。

　　“好。”韩航回头看了昏黑萧条的巷子，总觉得放不下。

　　“估摸着一会儿就该出来了，你别站着了。”张浩又劝。

　　韩航点点头，压下心底的不安转身离开。

　　霍橙坐在桌子跟前发呆，自打开便没翻过书角已经被他折烂了。他在等，等男人离开。

　　但他一直没走。

　　手机里不时出现的风声又将他的恐慌压下去些。

　　黑暗的客厅里，男人坐在沙发上，眼底阴沉一口一口的灌酒，酒精仿佛是催化剂，驱赶走他的软弱，激发他仅在家里有的那点狠戾。

　　放在桌上的手机骤然响起，男人被吓一跳后凝神一看，想到什么心里的怒气不由得散了些。

　　他才要接起，突然脑袋里飘过那人的话

　　——就是安静些才有意思。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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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酒精瞬间上头，猩红的眼睛看向紧闭的房门，放下手机拿起桌子的酒猛灌一口，摇摇晃晃起身走向霍橙房间。

　　“快到了吗？”霍橙低声问道。

　　“嗯，小区门口。”韩航立马回到。

　　霍橙心安定了些，“那我……”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卧室房门瞬间传来一声巨响，霍橙惊恐扭头瞳孔骤缩。

　　通话被暴力打断，韩航全身血液凝结，瞬间转身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