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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婚 ...

  •   春风不歇,草茵铺翠,花蕊纤纤丛立,正是灼灼其华日。

      魏侯府通向远香院的街道上,围观的百姓成千上万,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杜鹃树上枝蔓交错,光辉从交缠的缝隙间穿过,洒落在满树的红绸带上。风过,红绸飞扬,杜鹃摇曳,宛若浮荡的金红云海。

      远香院中,嬷嬷们为纪听年梳妆完毕后,都盯着纪听年惊叹个不停,直看得挪不开眼。

      花费了几个时辰梳妆,纪听年早就累得昏昏欲睡,朦胧睡眼中一见打点好嫁妆的喜眉走来,瞬间精神大振,赶紧招了招手,附在喜眉耳边道:“眉眉,前些天我让你准备的那几件衣服呢?”

      喜眉捂嘴偷笑:“郡主,您真要穿呀?”

      纪听年从容自若地点头:“拿一件给我,剩下的放在随嫁的箱子里,还有我上次买的那本宝册也放进去。”

      语罢,又着重叮嘱:“记得压在箱底别让人看见哦。”

      喜眉点头如捣蒜,这些日子她家郡主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尽在刻苦钻研那本册子,她都心疼死了。

      趁着嬷嬷们去拿喜服的工夫,纪听年赶紧关门穿上喜眉拿来的“里衣”。

      东扯扯西拉拉,终于穿成功了。她低头一看,怎么好像……确实不太成样子?

      罢了,新婚第一日的“威风”可不能丢了,能“事倍功半”的事,丢点脸面算什么?

      学着那本秘籍上的方法行事,准不会错,人家那都是经验所得。

      经过了一番思量,纪听年把衣服穿得心安理得。

      不一会儿,几位嬷嬷便端来了嫁衣。

      先着一件素纱中单,再在外面穿上一袭青质的大袖连裳,加以金银杂宝装饰。嫁衣上绣有鸳鸯石榴的图纹,裙尾绣有鹿纹,以金丝缝边。拦腰束以镶金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流光溢彩的青绿将她映照得耀眼夺目。

      迎亲的队伍已到,众人为她披上了红盖头,牵引着越过院门。

      曳地的裙尾随风起伏,如月华流动,倾泻于地。

      与她遥遥相对的,是立于远香院前红绸锦树下的男子。他一身红袍,头束紫玉金冠,腰系黑色小鹿纹带,绛红色的婚服衬得他比往日更加俊美无俦。

      尽管他深邃的目光给人一股不自觉的压迫感,但此刻他眼角微微上扬,温和的笑意蔓延开来,如一泓温暖的月华。

      风乍起,掀起一片杜鹃花雨。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在漫天花雨中款款而来。

      窈窕倩影,宛若明珠。

      女子被陪嫁嬷嬷牵引着来到他身边,魏颐安张开温热的手掌,牵住嫁衣下的纤纤柔荑,引她向花轿走去。

      骤然间,掌心中陌生的小手突然来了动静,那小指甲十分自觉地在他手掌上刮了刮,也不知正巧中了什么穴位,一阵痒意袭来。

      魏颐安控制不住地手掌微张,那只小手又抓着机会窜去他手心里捏了又捏。

      魏颐安:哦?

      他侧首看去,红盖头下的女子看上去端静如水,一副正经的模样,哪里见着丝毫逗弄人的意思?

      他心中一笑,随后搀扶纪听年坐上花轿,手要离开时,身旁的新娘又在他的手心里挠了又挠。

      魏颐安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的手就这么好捏?

      思及此,他忍不住摩挲了一番,结果发现都是使刀用剑留下的茧子,与光滑柔嫩这些字眼儿绝缘。

      他放下轿帘,利落地翻身上马,回身看了看火红的花轿,唇角微微上扬。

      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迎亲的马车井然有序地行驶。

      百姓夹道欢呼,比肩接踵地争当少年战将与幽兰仙子婚事的见证者。

      长街十里,满目喜庆的殷红。

      伴着街边民众的层层贺喜声,迎亲队穿过了八街九巷,到达魏侯府。府门处站满了迎亲的人,府门内,红锦毯一眼望不到尽头,房檐廊角处的红绸花随风飞扬,艳丽如火。

      “箫鼓奏鸳鸯,笙笛迎新人。”

      在典仪的指挥下,府门处的乐工齐奏喜乐。魏颐安领着纪听年走入府中,迎亲者们手提喜字花篮,喜笑颜开地抛洒花瓣。

      “祥风萦鹤府,彩凤绕兰轩。”

      每过一道穿堂,都有典仪诵咏贺词。

      “花妆红人面,珠玉缔良缘。”

      锦盖下的纪听年被魏颐安牵着,走过了数道庭院,终于步入正堂。

      堂内上首独坐着魏家大公子魏言庭,一双温润的眉目,尽显气韵高洁。

      四周围着几位司仪和远房长老,还有两位年幼的龙凤胎姐弟,小姐魏文文,小公子魏本本。

      姐弟身旁坐着一条小白狗,正乖巧地瞻观主人拜堂,识趣地没有上前凑热闹。

      佳人已至,司仪准备就绪:

      “行拜礼。”

      “一拜天地。”

      二人一齐转身,敬叩天地。

      “二拜高堂。”

      双亲已逝,长兄如父,魏言庭看着长大成人的胞弟和即将成为一家人的弟媳,清冷的黑眸里熠出欣慰的光芒。

      “夫妻对拜。”

      二人齐齐弯腰拜了下去,最后头顶相触,引得周围人笑语阵阵。

      虽说纪听年对这位一时的夫君不抱希望,但有时候难免泛起好奇心。起身的瞬间,锦盖下的圆眼使劲睁大,朝对面看了一眼,魏颐安的下半张脸终于映入她的眼帘。

      男子的脸庞棱角分明,硬朗的轮廓上泛着清冷的光泽,轻抿的薄唇透着些许漠然。任纪听年心中再怎么狡辩,再怎么将他想象成一个灰头土面的糙汉,此刻她确实无法否认,这张脸确实是俊朗的模样。

      然而没过多久一缕思绪就在她的脑海中闪现。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好似曾在哪里见过。

      司仪带着笑意唱报:“送新人入洞房。”

      满堂雀跃。纪听年的手再次落入魏颐安火热的掌心中,被他牵着绕过了几道回廊。

      就在她绞尽脑汁也捕捉不到那抹思绪时,她脚下一个踉跄,就要重心不稳,朝前摔倒。

      顷刻间,身侧之人快得如闪电般将她拦腰扶住,半靠在怀里。

      男子身上淡淡的松木清香钻入她的红锦盖,在她的鼻尖萦绕不去。

      “累了?”头顶上方清润的声音传来。

      仔细品味了一番,纪听年发觉这道声音有点单调,好像缺了点什么。

      好像……应该再加上小胖狗的叫声,这样才协调些。

      乍然,纪听年脑袋里灵光一闪,浮现出一张俊俏的男子面孔,还有一只小胖狗两眼放光的眼神。

      纪听年一下子五雷轰顶,吓得结巴起来,小声嗫嚅道:“你……难道是……”

      那位在鱼行遇到的狗主人?

      一路上,她的呼吸都没法儿通畅,心中细数着自己雪上加霜的遭遇。

      身居边远之地,做了十多年的穷郡主,一朝奉太后之召进京。原想着从此定居汴京,在繁盛之地干出一番大事业,可一不留神就被一道懿旨定下了下半生。于太后而言可能是恩赐,可能是利用,可于她而言却始终是折磨。

      更别提她的这位夫君还是个古板,以后还需要日日与狗相对。

      纪听年在心中哭诉良久,终于被牵引着行至喜房。

      到了一张鎏金雕花拔步床前,魏颐安牵她坐下,再从命妇手中接过一柄玉如意,挑开了她的红锦盖。

      满室烛火通明,纱帐绵绵。

      烛光在眼前女子的脸上流转,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绯红,宛若腊梅初绽。

      然而,当纪听年彻底看清魏颐安的相貌时,被小白狗埋肩的画面就在她的脑海里环绕不去,她惊骇得血气上涌,这支腊梅转瞬就变成了朝天椒。

      她的脸变得一片通红。

      魏颐安心中暗惊,这姑娘早就被他看清了是个厚脸皮,怎得现下竟知道害羞了?那天在鱼行自夸的人难道不是她?刚刚接亲时主动摸他手的人难道不是她?

      尽管心中一万个问号,魏颐安还是贴心地缓解她的“羞涩”,他端来桌上的合卺酒,将另一半递给纪听年:“郡主想必是劳累了,喝口酒解解乏吧。”

      纪听年回过神来,轻拍拍自己的脸,劳累?不不不她精神得很,有这小胖狗的主人在身边,她吓都被吓精神了!

      她接过眼前的合卺酒,实在忍不住再次腹诽:这人这么快就走流程,新婚之夜也不客套客套?人家现在话本子里的男主人公都在尽力展现人夫感,这年头实在不兴这种板滞木头的性情了,他果然活得有点过时!

      纪听年果断地对那句“老气横秋”的自述点了点头,他确实挺有自知之明。

      两人各拿一瓢,红绳相连间,魏颐安与她手臂交缠。

      一室静谧,只余烛焰跳动不歇。

      魏颐安面向纪听年,看向她发髻上的双鸾点翠步摇:“可沉重?需要取下吗?”

      纪听年闪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点点头。

      还未上手,魏颐安就被绵绵密密缠绕着的发丝给绕晕了,发缕上下交错,比行军的路线图还要复杂。他站在床前拆解着一缕一缕的发丝,眉头紧皱但神情严肃,如捧着一本行军图苦心钻研。

      盘腿坐在床上的纪听年同样眉头紧皱,脑袋时不时随着魏颐安拆拉发丝的方向歪来歪去,身子都快散架了。

      未过多久,纪听年再也忍不住脖子的酸痒,“哐当”一声,一下子把脑袋砸在被褥上,还未拆解的辫子在头上高高翘起。

      见状,魏颐安连忙关切道:“是我弄疼你了吗?”

      脸埋在被褥上的纪听年揉着脖子,依稀可见脖子上泛着微红,魏颐安暗惊:这小姑娘竟然害羞到连脖子都红了……

      “你快去正堂招待客人吧 ,我自己弄头发,不要你弄了。”

      纪听年无精打采的说话声在魏颐安耳朵里听起来就是羞怯的软声软语。

      毕竟是成亲,再厚脸皮的小姑娘害羞也正常。魏颐安指了指桌上的菜肴:“好,那你过会儿也吃点晚膳。”

      正堂里的宾客早已齐坐开宴,酒盏杯盘的碰撞声交杂,欢闹的说话声更是一浪接一浪。魏颐安朝这边走来,正堂里的宾客立即欢呼起来。

      平时跟在魏颐安身边的几位副将争相围了上来。

      “将军,我前些日子还在叹息您都快二十了怎么还不成家,我日日为将军向上天祈祷,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一定是老天听到了我的感叹。”副将南湛一顿声情并茂。

      旁边几人一齐朝他胸口猛拍,一位胡须渐白的刘姓老将白了他一眼:“哼,南副将,你莫要邀功,有这份心还不如快给自己求个媳妇,你也不小了!咱们将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劳苦功高,月老自会为我大祁的英武男儿牵线搭桥,促成良缘。”

      几人一齐笑着附和:

      “南湛,你多操心一下自己才是!”

      “就是!咱们将军一娶就娶了那位仙子般的郡主,这可是谁都羡慕不来的!”

      外号“马屁精”的副将陆马“啧”了一声:“郡主当然仙姿奇绝,不过可别光羡慕咱们将军,咱们将军也不差的好不!要我就羡慕幽兰郡主,得了个玉树临风、武艺非凡、智勇双全的丈夫。”

      魏颐安料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长篇大论,连忙摆手:“好了好了,别夸了。”

      陆马偏要保全仪式感:“咱们将军远看是‘面如玉盘身玉树’,近看是‘齿编贝,唇激朱’。校武场上‘追风一抹紫鸾鞭’,看得人心头直舞。‘笑如朗月入怀’,看的人心头起酥。一见为之倾心,二见为之蛊惑,三见为之倾慕。”

      几人捧腹大笑:“你个马屁精少看点话本子。”

      “这大喜的日子,咱们快多敬将军几杯酒,祝将军与郡主能够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几人一齐把酒递到魏颐安面前。

      魏颐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魏某多谢各位。”

      南湛乐道:“你看将军今天脸上喜气盈盈,就是跟平时凶巴巴的样子不一样。”

      陆马立马捶了他一拳:“前面一句说得好,后面一句就该憋在心里,你倒是学学我是怎么夸人的。”

      魏颐安假装脸色一沉,睨了笑嘻嘻的南湛一眼。

      众人轰然大笑,魏颐安在副将们的劝酬下又多喝了几盏酒。

      虽然正意兴盎然,但魏颐安心里始终惦记着一件要事。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把正在款待宾客的兄长拉到一旁,悄声道:“哥,可有几坛不烈的果酒?”

      魏言庭疑惑道:“新婚之夜,要那么多酒做什么?你快回去陪弟媳吧。”

      “那个……郡主她年纪小,怕她害羞。”到底是自家兄长,他还是腆着脸儿实话实说了。

      刚才见她脸红成那样,若是喝点果酒,或许能缓解她的羞涩。

      魏颐安觉得自己确实思虑周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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