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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宝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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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香院。
刚领完懿旨的纪听年还没回过神来,一时怔在原地。
“我怎么就被赐婚了?等等,我要嫁的人是谁?”这名字听起来格外耳熟,纪听年赶忙翻开懿旨看了又看。
“魏侯府的二公子,云麾将军魏颐安,就是那个拒婚荣川郡主,喜爱端庄娴静姑娘的,不解风情的……”喜眉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识趣地止住声。
纪听年嘴巴微张:“就是那个老气横秋的?”
喜眉点头不休。
纪听年抿嘴沉思了好一会儿,眼神东瞅瞅西瞟瞟,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嘴里都还没有蹦出来一点儿说法。
喜眉的眉头越皱越深,她可是慌得要命,一刻也放松不下来,她急道:“可您压根儿就跟端庄沉静这些个字眼搭不上边儿呀!”
“幽兰仙子”之名已经够累赘的了,再嫁给钟爱淑静女子的公子,她家郡主被识破真面目后还不得被折磨死?
纪听年赶紧把懿旨搁在案头,轻拍喜眉的肩背,给她顺顺气:“眉眉莫惊,谁想嫁给暮气沉沉一身老气的古板呢,可万万不能让他吸了我的灵气!”
喜眉瞧见纪听年怨气沸腾的模样,立马振奋了精神:“您可想到什么妙计?”
纪听年在案头上铺了一张纸,随后执笔蘸墨,小手一挥,写下一个大大的“走”字。
“既然性子不合,当然是走为上策了!待我嫁给他后好好展露一下本性,还怕他不与我和离?”
随后,她又高深莫测地画了一颗金元宝。“不过毕竟是太后赐婚,这事得等个一年半载,待我脱身后咱们就专心挣银子去!”
喜眉听得连连点头,她家郡主就是这般有谋略、有志气!
窗格后,灯影斑驳。
“一身老气”的魏颐安正慵懒随意地用手臂撑住脑袋,另一人身着一件月白锦袍端坐于桌前,周身透着清冷的静谧。
“怎么,糖泥你都不好好喂了?它招你惹你了?”他执起棋盘上的白子,挑眉看向魏颐安,眸中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上次不是跟你讲过它‘见仙忘主’的事,我可还气着呢。”魏颐安拨弄着手上的黑子,随意在棋盘上找了一个位置落下。
魏言庭摇头浅笑:“你气也没用,左右都要成一家人了。”
见弟弟一脸悠然自得的轻松模样,魏言庭认真探问:“看起来你并不排斥云乐郡主。”
“只要与那些皇子联姻无关,娶谁我都无所谓。靖南王一族清正奉公,不涉党争,不是皇室夺位夺权的筹码,娶云乐郡主对我魏家来说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一谈正事,兄弟二人都神情肃然。
魏言庭点点头,“这次出手的人是太后,看来太后也不希望璋王接续太子之位,不希望他手上再添一枚夺权的筹码。”
近年来,太子屡行恶事,屡遭弹劾,但皇上始终不曾流露过废黜太子的意思。即便圣意如此,也挡不住朝廷中人把目光放在璋王身上。璋王如今的风头盖过了任何一位皇子。权势已备,下一步需要谋取的,便是兵力。而放眼望去,最快的捷径,就是魏家。
魏侯沙场浴血,戎马一生,守卫了大祁无数座城池。虽在谷城一役马革裹尸,但在有生之年为大祁培养了一批英勇战将——紫风骑。
紫衣驰骋,疾风幻影。“紫风骑”如狂风般在战场上肆虐,跟随魏侯守遍了关城,铁血般的意志让敌人闻风丧胆。
然而天妒良将,最终谷城一役,紫风骑死伤惨重,幸存的兵马皆已失踪。
未加入此役的紫风军也因这场败绩而隐入大祁的军队,不再显名。他们至今占据了大祁三分之一的兵力,听军令行事,但若朝堂混乱之际,他们更相信魏家,忠于魏家。
再加上魏颐安承父之志入军营,一路战功卓著,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甚至有“少年战神”的盛誉。若璋王成功与魏家联姻,那便意味着璋王获得了一部分的兵力支持。
兵力相比权势,有时候更有用。
特别是在政变之际。
“太子狠愎自用,璋王心浮气躁,二者虽有小智,但都没有忧国恤民的仁心,不足以为君。”魏言庭声音清润,话语却如剑一般锋利,正如他的那颗文臣之心,柔亦可刚。
魏颐安落下一子:“太子日薄西山,璋王这些日子做了不少急事,现在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拉拢我魏家,我猜再过不久他就会有大的动作。就说咱们陛下现在的状况,他也不敢等多久。”
几乎人人都能看透,祁帝虽然还撑着一副帝王衣冠,但骨子里尽是无力与疲惫。他年盛之时便平庸无能,如今年迈,更是荒淫无度。
“无论如何,紫风骑和将士们都不可能成为他们争夺权势的工具和筹码。”魏颐安语气沉定。
棋盘上黑白相峙,不分胜负。兄弟二人郑重地对视一眼。
酒足饭饱的糖泥扭着头窜过来,一下子蹦到棋盘上,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魏颐安假装不悦地睨了糖泥一眼,扔下手上的棋子,趁势打趣道:“哥,我在你前头娶妻,你可别嫉妒我。”
“我现在可是如释重负,省得弟弟妹妹们整天催着跟我要嫂嫂。”魏言庭浅笑,眉眼里释放出难得轻松的笑意。
青灯盈室,温情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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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听年忙着自己的大事要办,不过几日便将成亲的事抛在脑后。
她头戴幕篱,在西市走街串巷。当她打听西市商市萧条的缘由时,几乎都得到了一致的答案:西市风水不好,财气虚弱,不易行商。
她也观察到在西市立足的大都是些小商铺,店家主要是些清贫小民,他们只求挣些小银钱,不求能做多大的营生。
而西市唯一能称得上生意兴隆的只有隐云楼。
她倒是从来不信风水之说,既然能有一家隐云楼经营得火热,她就不信不能兴起第二家。东市的行当都已经饱和,很难再从中挤出一番天地,倒不如在西市谋一条路。
纪听年满脑袋都思量着行商的计划,以至于喜眉连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定啦,定啦,就在下月初三!宫里刚传来的消息。”
“什么定了?”纪听年一脸疑惑。
喜眉瞳孔骤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成亲的日子啦。”
“那你到时候记得知会我一声。”纪听年神情认真。
喜眉:“……”
纪听年不把婚事放在心上,除了因为脑子里装的都是经商发财的事儿以外,还因为她确实胸有成竹。她自诩一身本事,脑袋又机灵,再狠狠拿捏出一番搞怪劲儿出来,成亲之后还怕没法和离?
不过为保万全之策,纪听年还是经人举荐,来到一家名为“半日闲”的书肆取经。
书肆不大,却泛着经年的书香。一眼望去,插架不高,藏书不多,中央也仅有一桌二席。
古朴之气迎面而来,纪听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书肆年岁已高,里面的藏书估计都是些过时的老古董,而她需要的却是些时兴的话本子。
正要转身离开,忽而一位身着火红衣裙的女子掀帘而出,脸上浓妆艳抹,光鲜华艳,与古色古香的书肆格格不入。
“姑娘且慢!我们书肆什么都有,话本子、秘籍、画册,典籍……上至象数理气,下至野史笑记,只要是您想要的,都能给您拿出宝货来!”
纪听年惊呆了,面纱外露出的两只瞳孔骤然睁大,其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眼色:“……您就是这里的……老板娘?”
女子神秘一笑,递给她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当然,如假包换的经验人士。”
纪听年怀疑的神色久久未消,那双澄澈清亮的眸子眨来眨去,又欲言又止地试探道:“我想找的书跟贵肆的风格好像不太一样,就是那种……跟婚事有关的书……”
“婚事”一词一出,话头就被老板娘抢了去:“我就精于此道。”
说完她又递给纪听年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实在是老板娘的神情太过自信,纪听年不得不受此“诱惑”,她本着姑且相信的态度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托付给老板娘。
她把老板娘拉至狭窄的书架一角,悄声道:“那个……有没有那种小册子,就是……”
“有的有的!”老板娘又抢话。
纪听年:“……”
这是什么意思?她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为了书籍能精准匹配她的需求,纪听年一口气倒出来,“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至交,嫁了个不解风情、油盐不进的古板夫君,天天为了和离想破脑子。她托我来贵肆问问,有没有那种指导跟古板夫君和离的秘籍?”
结果背对着书架的老板娘微闭上眼睛,伸出胳膊直接定位到第四层的第二十五本小册子,再用纤纤柔荑将它丝滑地顺出来,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一瞬。
须臾间,一本妃红色书衣的册子就亮于纪听年眼前。
纪听年都看呆了。
老板娘将书册翻了个面,书册旋转间,陈年的书香扑鼻而来,紧接着书名便大白于纪听年眼前:《小鲜郎攻略手册》。
“姑娘别看我们书肆狭小,其实容纳的都是些奇珍异宝。再加上我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板娘,必能助您手刃烦恼!比如这本宝藏秘籍,虽对“小鲜郎”有奇效,但你转换思路,若将这些专攻小鲜郎的奇思妙计化用在古板公子身上,他定会对你深恶痛绝,恨不能早日远离!”
纪听年听后欢喜极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书册,一看果然都是自己从未涉猎过的知识,再见书册浸满了古味,一看就是先辈们的智慧结晶,瞬间对它肃然起敬,打心眼儿里信服。
“照我的经验看,姑娘学着秘籍上的法子做,再忍个不出半年时间,必能扰得让你夫君承受不住,给你奉上和离书一封。”
一时间,书肆里充斥着老板娘声情并茂的说话声与纪听年连绵不断、难以止住的笑声。
纪听年发现自己笑得太过了,连忙压下嘴角摆摆手:“不是我,是我至交!”
对这宝藏册子,纪听年满心满眼都是满意。回去之后,她日日挑灯夜读,本着孜孜不倦的勤奋态度仔细研究了一番,还差点儿学着先辈们悬梁刺股,好在最后喜眉制止了这个小祖宗。
功夫不负苦心人,现在她满腹经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