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天道坑了以后》北望关山

11、朋友

　　两人越过女像继续往前走，只是抬头不见日光，前方白茫茫一片，像是深深陷入了某种循环之中，一路往前，一成不变。

　　莫名情绪出现在戚无涯脑中，如同被拨动的琴弦，那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走在前方的戚无涯皱了皱眉，脚步停了下来。

　　前方赫然是邪异的雕像，上半身染上污迹的少女，依然笑意盈盈。与之前不同的是，一旁多出来的一根三丈长粗木桩，顶端挂了一张白布，无风自动，活像一个顶着白布的幽灵站在上方凝视着他们。

　　“雕像上黑水一样的东西，是个什么东西，是活的还是有奇异的力量？过了一晚上就浸染了雕像半身，所有的变化好像都是从我无意间踩碎的瓦片开始的，所以源头出现在那纸符镇压的东西，如果全部被覆盖住会发生什么事？”

　　“越往前走，超出常理的东西会越多吗？还是说我们身处的地方已经变了，如果是这样，前面又是通往什么地方呢？”

　　没听见阿宽的回答，戚无涯猜他可能被这种状况给绕懵了，现在应该还在反应中。

　　解下马背上的水囊，猛地灌了一口，以此来抚平脑海中股股跳动的弦。

　　一阵冷风吹过，戚无涯拢了拢衣裳，四周的寒意越来越明显，如果不尽早出去，很快就会曝尸荒野的吧。

　　他有预感，即使继续往前走，情况会更糟糕，到时候会出现什么东西难以预料。

　　既然如此，

　　戚无涯盯上了眼前的雕塑，准备用野道送的符箓试试看。

　　拿出驱邪符，将符头折成令符，划破指尖滴上血液，边默念神咒，边贴到女像的头上。

　　毫无变化——

　　“没反应？”

　　戚无涯琢磨着灵明的话，觉得会不会量太少了，威力不够大，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妖邪作怪还能是什么。于是，他又拿出几张驱邪符，把几张纸叠在一起，贴在雕像头上。

　　过了半柱香，戚无涯眼睛都要盯酸了，愣是没从上面看出一丝一毫的变化，反而一缕冷风袭来，吹落了几张符纸，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嘲笑。

　　“......”

　　“狗道士，我要你何用！”戚无涯怒上心头，本想踩那掉落在地的符纸，似是怒极，身体一个趔趄，直接一脚揣在了女像上。

　　咔哒——

　　女像被踢倒在草丛中，插入地下的部分带出少量黑泥，上面散发着恶心的臭味，就像臭水沟里的污泥混上牲畜的内脏，在大锅里熬煮散发的味道。

　　直接把戚无涯熏得干呕不止，令他一个劲儿地退到了阿宽身边，这才稍微好受一点，但还是要捂着口鼻，不然就是一顿嗅觉暴击，他用手肘捅了捅阿宽腰窝：“阿宽，被熏傻了？”

　　阿宽依旧没有动作，即使暴露在恶心黏腻的气味中也一动不动，这就有点“超人类”气质了吧。

　　戚无涯站直身体，看着阿宽的脸。

　　到这时他才发现阿宽神情呆滞，眼神空洞，除了胸腔中跳动的心脏能证明他是一个活人外，一应表现都像是失了魂，和一具蜡像没什么分别了。

　　一路走来，除了最开始阿宽说了两句话，越到后面越成了一个“隐形人”，戚无涯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外界的变化上，乃至于忽略了阿宽的变化。

　　戚无涯再次拿出驱邪符和净神符，想要驱除阿宽身体里可能存在的邪物，把他给救回来。戚无涯跪在地上，把灵符依次排开，单手压住，免得被风吹走，待每张符上滴血，再贴在阿宽的额头上，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的敕令咒，而阿宽眼眸中映着眼前略显悲戚的友人，一动不动。

　　他上前摇了摇阿宽的身体，好似这样就能把他给唤醒：“喂！阿宽，你怎么了？快说话啊！”

　　戚无涯有些慌乱了，把驱邪符和净神符都用在他身上，符咒依旧不靠谱，没有半点作用。

　　“怎么会...”

　　戚无涯痛苦地弯下腰，双手覆在脸上，左手未止住的血液，在他脸上留下道道痕迹，他脚步一退，挨着身后的马匹，接着那两匹马如同碎屑一般粉碎开，遁入空中，原地竟什么也没剩下。

　　戚无涯觉得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境，否则活生生的马怎么会碎成屑，面前只有一条路，怎么可能走不出去，他的理智被一点点压下。

　　他不想承认自己会陷入如此的境地，就算是以前被困于青楼，他总会想办法将一个个障碍从眼前清除，从没像现在这样无助，可是摆在眼前困境在述说着他的无能，就要让好友的性命无端葬送在自己面前。

　　“真是可笑，好像除了灵明的符咒，竟然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我要拿什么救人？！”

　　“阿宽因为我才走上这条路，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出来寻仙问道，阿宽或许在其他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下来，或许他将来会娶上心仪的女子，在某个地方幸福生活到老。”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毁了他的一切，现在我又能做什么！”

　　心中的愧疚如蚂蚁噬心，同时他又怨恨灵明的不靠谱，怨恨母亲的不负责，怨恨老鸨和绿芽的蛇蝎心肠，怨恨姐姐离他而去...怨恨所有的一切！

　　脑海里的东西终于破壳而出。

　　是一道温婉的女声，轻轻柔柔，如春风化雨般滋润心田。

　　她说：“这不能怪你，一个人怎么能应对所有的状况，这对自己未免太不公平。”

　　她说：“朋友就是要共同前进，我们总会在不同时候遇见不同的人，他们只能陪伴我们一程，成仙之路终究是孤独的，又何必强求。”

　　她说：“缘来缘去应如水，好友不是要互相成全吗？”

　　她说：“你也不忍心让他如木偶一样痛苦地活着吧，那样对他就太残忍了，如果是朋友的话，为对方去死也没什么吧。”

　　树桩上的白布，抖动地更欢了，顶端黑色墨水一样的东西，在布上扩散开来，直到形成了像天平一样的纹路，而且在天平两端扭曲相连，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蛊惑戚无涯丢弃从小到大支持自己、保护自己的人，用至交好友的性命去吸引躲在暗处的妖邪，这样...他就能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