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风［刑侦］》慕沉酒

21、青纱帐1

　　安城是距离岛城二百公里的一个小城市，以山水闻名。

　　城市不大，几十万人口安居乐业。城东有一所大学，汇聚了各地的学子。学校周围有三四条商业街，各类商店玲琅满目，满足了学生们的日常所需。

　　许老板的超市就开在其中一条商业街上。他的超市品类齐全，物美价廉，自五年前开业至今，生意兴隆赚得盆满钵满。

　　超市收银台后的壁龛里供奉着财神爷，香炉里的香从未间断过，壁龛顶上的白色墙壁早已被熏成了黑色。

　　三月，学校里的樱花盛开，吸引了不少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让以往就热闹的超市愈加热闹，许老板实在忙不过来，又新招了一个短工，和原本的两个人一起，帮助他运营维护这个超市。

　　新来的小姑娘性格活泼，善于交际，很快和其他人熟络起来。工作的空荡，时常讲些听来的八卦消息，虽然有些吵闹，但一扫前不久的沉闷气氛，让许老板很是满意，偶尔也会和他们多聊几句。

　　这日午后，店里罕见的空闲。许老板坐在收银台后，握着手机，趁没客人时，有一搭没一搭刷着段视频，看到喜欢的女主播，点赞收藏，有时还会打赏几块钱。门口货架旁，两个打工的姑娘边理货边闲聊，话题围绕着最近来学校办心理学讲座的隔壁岛城大学的教授。

　　教授三十多岁左右，帅气多金，听说至今未婚，很是招还未出社会的天正女大学生喜欢。

　　“听说那个教授，很受欢迎，这几场讲座，每场都爆满？”

　　新来的女生疯狂点头：“是啊，他皮相好，讲话还风趣，明明是很枯燥的内容，却能引得大家不由自主认真听讲。而且他见多识广，还爱讲很多有趣的故事。比如他说，岛城大学很多年前死了一个女学生，被发现死在正在施工的图书馆中。”

　　“死了个学生？！”提问的女生表情夸张，“这事儿不小啊，咱们学校离岛城大学那么近，怎么完全没听到有人提起过？会不会是那个教授编的故事？”

　　新来的女生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他描述得有鼻子有眼，像是真的似的。他说那个女生被发现时，浑身赤裸，摔死在工地后面的空地上。那一片因为施工，围着层层叠叠的青纱帐，平时也很少有人过去。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被野猫野狗和各种虫子啃食的面目全非，如果不是dna，根本无法辨别身份。”

　　“那后来呢？凶手抓住了吗？”

　　“没有。一开始有人说是自杀，但那女孩平日里乐观开朗，家庭幸福，还有个爱她的男朋友，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工地人员嘈杂，每日里来来往往百余人，尸体被发现时又过了好几日，早就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了，据教授说，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没破，是个悬案。”

　　“这么刺激？”提问的女生有些惊奇，旋即又觉得这事情不太合理，“可是这和讲座的内容有什么关系？这教授就是给你们讲个故事？”

　　“讲座有一个模块的内容和犯罪心理相关，这个案子就是个例子。不过那教授后来又讲了几句不符合现代科学观念的话。”

　　“什么？”

　　“他说，枉死的人找不到凶手，魂魄不能重新投胎，在人间游荡七年后，会化身为厉鬼，亲自向凶手复仇。”

　　“他的意思是，这姑娘死了七天了？”

　　“是，他说，还有七七四十九日，正是这姑娘七岁冥辰，到时候，说不定会有血案发生。”

　　柜台后的许老板听得入迷，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了屏幕。他看着闲聊的两个姑娘，眉毛拧紧：“上班的时候说这些做什么？再乱说，都不要干了！”

　　两个姑娘闭紧嘴，不敢再出声。许老板捡起手机，弯腰的时候看到柜台最下面，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蓝色绸带发圈，心情愈加烦闷。绸带发圈的外表极为光滑亲肤，落在许老板指尖，却只感觉粘腻异常，他恨恨将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终于舒快了几分。

　　许老板出神看着门外的灿烂阳光，啐了一口浓痰。

　　“什么狗天气，热死个人。”

　　……

　　七月份，燥热的暑气彻底将安城团团包裹，不留一点缝隙。

　　许川坐在超市门口，与冷气房仅仅间隔着一扇玻璃门。门后是就呆需要穿间薄外套的夏日天堂，门外是阳光直射、地面被烤得流油的人行道，只有超市大门小小的屋檐，遮挡住一小块阳光，有那么一人宽的阴凉。

　　这就是许川坐了一上午的地方。

　　从清晨到晌午，从晌午到日暮时分。

　　邓东找到这个旧日老友时，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身形，几乎不敢相认。

　　“小川，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许川唇色略微苍白，抬起眼看向多年老友，露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不提前打声招呼？”

　　“晚上和几个网上的朋友，约了一个直播，那人正好在安城，所以临时过来一趟。”邓东简单解释。他自从辞去以前的工作，返回家乡后，便干起了直播，蹭上了直播行业的东风，做得也算风生水起。仅直播打赏，就是过去赚得许多倍，更别提还有带货的收入。

　　许川点点头，想要站起身，身子却有些晃：“吃午饭了吗？带你出去吃点？”

　　“这都几点了，还午饭。”邓东上前一步，扶住许川的胳膊，“你这是怎么了？真得了什么病？不要怕治疗费用，兄弟我现在就是钱多，你只管让医生给你开最好的、最贵的药，我来付账。”

　　许川被他气笑，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能不能想我点好？我没病！”

　　“那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许川的眉眼被愁云笼罩，他转头看向布满彩霞的绝美天空，幽幽叹了口气：“这事啊，说来话长喽。”

　　当晚，邓东结束了直播的活动，赶到许川的家中，二人开了一箱啤酒，点了一桌子烧烤，许川借着酒意，将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邓东听。邓东听后，拍了下大腿，神情颇为轻松：“我还当什么事呢，就这？我认识一个人，或许能解决你的问题。”

　　许川的眼睛在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邓东向许川的方向招了招手，许川迫不及待附耳过去，两人嘀咕了许久，许川依旧不太相信：“这真的有用？”

　　邓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信我，我不会害你。再说，就算没有用，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你说对吗？”

　　许川将信将疑地点头：“你说的对，确实不会比现在更糟。”

　　……

　　八月的岛城潮湿炎热，无论晴天阴天，离开空调房五分钟，汗水便会湿透衣衫。

　　正值暑假时期，岛城工业大学的校园里学生不多，偶尔遇见几个，也是行色匆匆，不愿多停留一分钟。

　　向阳骑着自行车，穿过郁郁葱葱的林荫道，向宿舍地方向飞速冲刺，尽可能减少和阳光亲密接触的时间。

　　他今日是去岛城中心的别墅区，为一个初中孩子做家教，也正是因为这个，期末考试结束后，他才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学校。

　　自行车驶过校园角落的烂尾楼时，自行车像是出了什么问题，无法控制方向和速度。向阳紧急脚刹住车子，下车查看时，发现前轮轮胎不知什么时候扎进去一根钉子，无法继续行驶。

　　此处距离宿舍还有一段距离，向阳实在不想顶着烈日走半个小时回去。电光火石间，他想起同宿舍的小军也还没离开学校，他正好有个电动车，可以帮他将这自行车拖回去。

　　向阳给小军发了信息，小军欣然应允，让他在原地等他，他正在教室听一个讲座，还有十分钟结束，回宿舍开车过去，大概要半个小时。

　　阳光越来越毒，就算站在阴凉处，地面反射的阳光也让向阳消受不起。若站在原地登上半个小时，他实在担心中暑。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烂尾楼，有些犹豫。

　　烂尾楼周遭的荒草足足有半人高，有风吹过，草叶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平添几分阴森。

　　说是烂尾楼，其实主体建筑已经建设完毕。从空荡的大门口向内张望，内部的一切都隐匿在黑暗中，像是个巨大的黑洞，吸引着好奇的人。

　　烂尾楼是岛城大学的一个传说，几乎每个新生入校时，都会被学长学姐耳提面命，所说的无外乎“这里闹鬼”，“这里死过人”，“这里很阴森”，“这里不安全”。

　　能有什么不安全的？他一个青壮年男性，还能被人绑走吗？

　　如果能拍一个烂尾楼探秘视频，发到网络上，会不会一炮而红？他是不是也能像那些网红一样，得到很多流量，赚很多钱？

　　向阳心口怦怦跳，想走进去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涨。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小军还有二十多分钟才能到，这么长的时间，总要找个地方呆着，烂尾楼这么多年人烟罕至，自带凉气，不正好是酷暑中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他深吸一口气，毫不费劲地下定了决心，向楼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