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不相逢》梦伊初年

5、落雪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就来到了大三第一学期期末。
　　是时，经过将近两年的时光，顾之桦成功追到吴萱。据说，从第一眼看到吴萱的那一刻，顾之桦就已春心萌动，而烧烤夜谈，彻底让顾之桦下定决心。
　　吴萱最开始是不愿意的，一是上段恋爱伤害太深，二是顾之桦的工作性质。顾之桦在政府部门工作，人称顾处，年仅二十八岁，小小年纪就坐上了正处级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可谓聪明能干，天资卓越。可因着吴跃的关系，吴萱小时候参加酒局，也见过吴跃政府部门的合作伙伴，大家都是个人精，看起来真诚无比，笑意却不达眼底，说话一套一套的，偏偏你还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所以最开始顾之桦追她的时候，她就言辞婉拒了，奈何顾之桦没有被劝退，每天都是一束花的告白，吴萱天生喜欢浪漫，再加上顾之桦的其他行为，两人之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吴萱说：“我也喜欢你，咱们试试吧。”
　　她说“试试”，而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她被顾之桦的诚意感动，也在渐渐相处中喜欢上他，但她怕自己几个月甚至几年过后，还是看不透顾之桦，她是希望他，可不是以自己为代价。
　　顾之桦说，好。
　　远在京都的覃仰风送来祝贺，他对顾之桦蛮有好感，顾之桦给他的感觉就是能干，一副精英派，遇事游刃有余。他想，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吴萱。
　　这年元旦，覃潇早早就给覃仰风发去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过节日。
　　征得覃潇同意后，覃仰风带上了许知语。
　　路上，看到水果摊，许知语进去买了一盒草莓、一盒车厘子。
　　“阿姨，今天元旦，你又是仰风的长辈，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带些什么，路上看到这些水果，就买了，笑纳。”覃潇开门的时候，就见许知语笑着朝她望来。
　　“哈哈，”覃潇捂嘴笑了笑，示意两人进屋，路上挽起许知语的手，“知语呀，来就来了，买什么东西！”
　　她的语气里，全是满意。
　　而后覃仰风进厨房，覃潇拉着许知语在沙发上坐下，两人闲聊，主要是覃潇说，许知语只是默默倾听，不时笑笑，偶尔两人也一起聊聊天。
　　厨房里所有菜几乎一早收拾好，覃仰风只是简单收拾收拾，不一会儿大家就开始吃饭了。
　　“这道，这道，还有这道，”覃潇率先把其中三盘菜端到许知语面前，“知语，吃吧，那天我问了下仰风你喜欢吃的菜，食材原因，先暂时做这三道，下次再给你做其他的啊！”
　　“谢谢阿姨，阿姨有劳了。”许知语刚准备起身，就被覃潇按住了。
　　席间三人其乐融融。
　　覃仰风两人临走的时候，覃潇走向卧室，提出一个袋子，手把手递给许知语。百般推迟不脱，许知语只得收下。
　　“给你的，元旦礼物。”覃潇如是说。
　　走出门的那个时候，覃潇叫住覃仰风，“仰风，下次记得带知语来呀！”
　　“好。”
　　彼时时间还早，两人便去看了当下新出的一部电影——《你好，未来》。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群追梦的小孩，年少有梦，可有的败在了开始，有的弃于旅途半道，有的望着终点不得而已，但还有的，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电影的最后浮现出一句话——儿时的孩童，长大的少年，你还记得最初的梦想吗？
　　出了影院之后，天空开始簌簌飘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街上的路灯明亮，光线透过来，无数雪花在空中盘旋飞舞，缓缓下落。许知语抬头看到满天飞雪，于是一脚踏出影院，雪花扬扬洒洒，飘落在她的头发上，不出片刻，她的手上、外套上，满是雪花，像缀了无数个小白点。
　　她回过头，望着屋檐下的覃仰风，“快来呀！”她回过身一把拉起覃仰风，眼里仿若有光。
　　他俩在雪天肆意奔跑。
　　路上人来人往，店铺拥挤喧嚣，城市中心光影错乱，冷风给他捎来前方许知语的笑声，人群熙攘，可他，只看到了许知语。今夜雪落，气温骤降，但许知语牵着他，他俩都没感受到寒冷。
　　跑呀跑，覃仰风看见前方有一家精品店，便松开许知语的手，说：“你在这儿等我。”
　　许知语大概没有听到，依旧向前跑去。没多久，她感受到了手掌的冰冷和虚无，于是停下脚步，一脸茫然，在四周焦急地望去。可她只看到身边喧闹的人群，大家蠕动着嘴唇不知在谈论什么，她仰头，天空中不知何时撑起一把把伞，挡住了雪落，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没有覃仰风的身影！
　　她焦急地跑来跑去，向周围不停张望，雪花，落了满头。她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了，只能四下乱跑，努力寻找熟悉的身影，周围都是人，却没有一个是覃仰风。
　　忽的，她想起什么，停下慌张的脚步，掏出手机，点开了通话界面。
　　“潺潺流水终于穿过了群山一座座好像多年之后你依然执着”熟悉的通话铃声在身后响起。
　　未等对面的人接通，许知语一下子回头。不远之处，大雪纷飞，覃仰风站在街上，雪花落了满头。他笑着看向她，手上是一张淡粉色的围巾，与今日的许知语很配。
　　这一次，他向她奔来，他们相拥，撞了个满怀，与落雪碰了盏杯，再看之时，许知语的脖颈上多了条淡粉色的围巾，在白雪纷飞下格外耀眼，她的目光，含笑有神，在一年伊始尤其醉人。
　　“知语，”覃仰风牵着许知语的手，“有你真好。”
　　他以前的人生太过单一，总是做好了随时抽离的准备，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离别，他以为，他的心早已冰封。可许知语给他的爱太勇敢，太炙热，足以融化一切寒冰。
　　许知语闻言，只是摇头笑了笑，她踮起脚，迅速在覃仰风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迷糊中的覃仰风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中只听见一句“因为仰风你也很好呀”。
　　覃仰风总说自己不懂爱，不知道如何去爱，他怕自己委屈了许知语，他只会笨拙地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她。可他不知道的是，爱本来就不要懂，当你爱的时候，一切问题都有答案，随心而动，亦是答案。
　　对许知语来讲，覃仰风是高中时期的朝思暮想，是大学时期的心心念念。
　　她看着覃仰风满头雪白，抬头问他：“仰风，我的头上，是不是全是雪花？”
　　“是，”覃仰风看着她，“很好看。”
　　她揽着他的肩，笑着看他，世界之大，但此时，她的眸中只倒映出一个他。
　　“你说，我们是不是也算共白头了？”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覃仰风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不发一言，他想说：我想和你共白头。
　　可年少时的承诺怎么做的了数，岁月里，总是藏满了太多变数。
　　良久，他才说了一句，“嗯是的。”
　　双方默契地没有提以后，以后太过漫长，长到需要用时间来回答。
　　雪渐渐变大，这时，许知语突然开口。
　　“仰风，你还没告诉过我，你有什么梦想？”许知语已经微微有些疲乏，她慵懒地靠在覃仰风肩上，一脸倦怠。
　　覃仰风低头，轻轻地用手拂去了许知语额上的雪花，满脸温柔。
　　闻言，他的手一顿，他想起了城里的大房子，一栋栋的，比老家桑树林里最高大的老桑树还高出不知多少。他想起了许多逝去的故人，一些没完成的诺言。
　　他反问自己，我的梦想是什么呢？
　　“不知道。”许久，他才说道。
　　许知语伸手打了个哈欠，她懒懒地问道：“你不知道吗？”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又问，“那你喜欢什么呢？你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想出人头地，他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你猜猜我的梦想。”许知语又说。
　　覃仰风看着已经有点恍惚的许知语，无奈地笑笑，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蹲下身，弯了腰，“上来吧，我背你到学校。”
　　许知语上了覃仰风的背，雪天路有点滑，为了防止摔倒，覃仰风使使劲，用力托起背上的许知语，缓缓向前走去，一步一个脚印。
　　他们的身后，有一连串脚印走过的沟壑。
　　“你还没回答呢？”许知语说。
　　雪花渐渐变大，寒风猛烈刮过。
　　“明星？”
　　“答对了一半哟！”背上的许知语偏过头来，朝着他的侧脸拱来拱去，不消一会儿她就抬眼看向大雪纷飞的天空，雪花落进了她的双眼。
　　她笑着说：“歌星，我想当歌星，我想做歌坛的巨星，我要自己作词，自己弹曲，自己创作，我觉得，歌，就是我的舞台，它就是我的梦想！”
　　一路跌跌撞撞，到了京音校门，覃仰风放下许知语，并为她掸去满身的雪。
　　离开之时，他刮了刮许知语的鼻间，宠溺说：“我知道你的梦想了，许大歌星。”
　　他准备转身离去，就听到许知语在那儿大喊，“覃仰风，你一定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彼时已经是夜间十一点，四下无人，一片寂静，就连门口的保安也昏昏欲睡，大雪肆掠，唯有烈烈的风声在为他们喝彩，虽冰冷，却有透骨的暖意。
　　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二个元旦，不知此后还有多少个。
　　元旦之后，便是紧张颤抖的考试周，二人也再没时间出来玩耍。
　　第二天，一位大四的学姐找上覃仰风。
　　她问覃仰风，愿不愿意一起合伙，以己之所学，创立一个互联网公司。
　　在这之前，她就了解到，覃仰风大学期间参加过很多比赛，例如商赛，各种挑战赛和金融大赛。实践经验丰富，获得多次大奖，同时覃仰风的专业知识也足够优秀。
　　覃仰风有些犹豫，问学姐，可不可以把合伙人的名单发给自己看看。
　　名单发过来，他一看，这里面五个人，包括这位学姐，他们的名声他都有所耳闻，有些是一起打过比赛，有些是太过优秀，经常可以在学校的官网上看到名字。
　　他心下已经有了定论。
　　过后几天，六人详细地聊了聊关于这个公司的建立、主营方向、投资金额、面向人群等一系列问题。关于主营方向，目前主要是软件开发，学姐这边请了计算机院的三位大神。
　　有人负责技术支持，有人负责金钱筹备，有人负责营销策略，总之，六人虽少，但一切都在缓缓进行。
　　六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露天的烧烤店。
　　学姐薛璃是建艺院设计专业的，负责形象外观设计、美化工作；另外有三个计算机院的同学，一个大三两个大四，大三有一个是女生，负责编写代码，运营程序；剩下一个是中文系的大二学妹，负责编辑文本，同时也是资金主要来源；而覃仰风，金融学专业，主要负责策略营销，精密计划。
　　六人畅聊，一展宏图大志，话语不断，仿佛遇到多年的故交好友。
　　薛璃招呼着大家碰杯，“来，敬我们的前途、未来。”她接着说，“我相信大家，相信我自己，我们一定可以成功，可以走出一条属于我们的路。”酒盏觥筹，她一饮而尽。
　　“好！跟着薛姐混。”计算机院的大四男生龚喻言起身，豪云万丈，连干了好几杯。据悉，他和薛璃是年少相识，虽是青梅竹马，大家彼此谁也看不上谁。
　　余下计算机院剩下的一个大三男生叫原野，人如其名，张扬潇洒，行事不拘一格，却不喜多言，是校篮球队的一员，也是本届计算机院的门面。另一位大三女生叫林霖，戴着一副圆形眼镜，看起来文静缄默，打起代码却噼里啪啦，做事干脆利落。中文系的女生名叫赵嫣，是一位南方人，身材娇小，眸眼灵动，整个人俏皮可爱，除了有点小钱，其他没什么特点。
　　谈笑间，大家已然相互了解，众人惺惺相惜。
　　烧烤未动几筷，啤酒早已多瓶。
　　覃仰风没喝多少，只稍稍喝了几杯，意识尚且清醒如初。还有那个大二学妹赵嫣，笑说家里人不允许，索性滴酒未沾。眼看快到门禁时间，除了他俩外，众人喝得酩酊大醉，覃仰风负责男生这边，赵嫣负责女生这边，分别把他人送回宿舍。
　　期末考完后，京都便是接连的大雪。
　　因着互联网公司起步的事尚未全然准备完毕，六人都选择留在了学校，整日挤在一个小房间里努力拼搏，艰苦奋斗。有时早上八点出门，往往夜间十二点才回寝，除了一日三餐的时间，余下的时间都算不上自己的，甚至有时连一日三餐都不能准时吃上。
　　但为了梦想，这点苦算什么。
　　薛璃常常用这句话来“pua”众人，她说，等有朝一日公司成为业内大神，大家都是元老级人物。
　　薛璃信心满满，俨然已经坠入了成功的美梦。可她不知道，成功，不止靠努力，还要靠实力，靠机遇，靠运气，甚至靠资金。
　　可他们有什么呢？除了少年一往无前的勇气，对未来的满腔热血以及孤注一掷，他们，还有什么呢？
　　不过一群本科还没毕业的少年。
　　覃仰风从电脑前抬起酸痛的头颅，桌面上一页又一页PPT，一张又一张表格和报表，目光惘然，他常常不知自己这样为何。为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吗？
　　有时想到未来，想到失败，他总是忍不住问自己，如果真的失败，那该怎么样？
　　那就失败吧！人生从没有不允许失败的存在，它放弃的，只有畏惧失败的人。
　　往往谈起失败，原野总会说：“怕啥，人生就是一片田野，一望无际。你只有往前冲，才会发现它究竟有多大！”
　　而赵嫣只是笑笑，成功与否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当然，可以成功，那是最好不过。她只是，往水面中心投了一颗小石子，至于溅起多大的水花，那就不关她的事了。而这样的小石子，她有无数多颗。
　　这些天，许知语也待在京都，一方面是为了京都的大雪，一方面是为了覃仰风，还有一方面是为了京都过几天举办的乐队演奏，那只乐队来自音乐之都——维也纳，是国际上有名的乐团，鲜少在国内进行演出，观者一票难求，得益于她的课堂教授，许知语才有了这一票。
　　演出开始这晚，覃仰风说好了去接许知语，他刚把手里的活忙完，便急匆匆赶过来，幸好演出刚刚结束。遥遥看见广场前的许知语，
　　他扭头朝四周看看，人群涌动，他逆着人流，寻找她的身影。
　　“这位先生，你在找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抬头，是扬起笑容的许知语，戴着蓝白色的围巾，眉眼温柔。
　　“我在找你。”他紧紧抱住许知语。
　　外面大雪飘扬，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有人匆匆，有人悠悠，有人独行，有人牵手，有人拥抱。
　　夜渐深，白雪肆意纷飞，晃了情人的眼，惹得两人眼里只剩下彼此。地上积攒几尺厚雪，路灯下明亮又寂寥，是耀目的大雪，是几无的人影，许知语一下子跳进路灯下，漫天大雪里她的身姿耀眼绰约，美目中似有涟漪泛起，水波泛滥，荡起一圈圈波纹。路灯外，人群渐去，无声安静，黑梭梭一片，覃仰风望去，唯有许知语，她在闪闪发光，像坠入人间的精灵。
　　路灯下，许知语在笑，她在看着覃仰风，然后牵起了覃仰风的手。
　　此时此刻，纷飞的大雪，见证了他俩。
　　之后几天，覃仰风老是接到吴萱打来的电话。
　　“覃仰风，你小子在学校干些什么呢？你看看，腊月二十五了啊，一点都不想家是吧！亏我这些天还这么想你，你是一点不想回来过年吧，臭小子 ，要是再不回来，你就等死吧你！”吴萱骂完就迅速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给覃仰风反应的机会。过了好一会儿，覃仰风才意识到，自己被骂了。
　　回家前一天，覃仰风原想和许知语单独逛逛，奈何薛璃他们说要聚一聚，联络一下六人的感情。他是真不知道，这段时间，六个人天天见面，从早待到晚，还有什么感情需要联络。薛璃说，需要重新分配一下六个人的工作，还有很多关于公司的具体事宜要讲。
　　没办法，覃仰风问了一下薛璃，那天晚上，他带上了许知语。
　　许知语一早就得知覃仰风六人成立公司这件事，她没有过多询问细节，只是告诉覃仰风，想做就做。
　　路上，她问覃仰风，公司的资金怎么来？
　　覃仰风头也不回，“有赵嫣，她会安排好这一切。”
　　“不管是起始积累还是之后公司遇到困境吗？”许知语问他。
　　“起始积累她应该可以全权负担，只是之后公司如果遇到困境，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放弃，或者说，”覃仰风看向远方，“大家会不会放弃。”
　　许知语停下脚步，她说：“仰风，你知道，和技术一样，有些时候，仅靠一个人投资，她前期投资得多，如果真的成了，最后她占的公司股份也多，甚至可能会超过技术拥有者，她肯答应薛璃，薛璃就肯定许了她不少好处。”
　　覃仰风没有说话，更多的像是一种默认。
　　许久之后，覃仰风摇摇头，“没办法，投资有风险，我们就像盲人摸象，只能一步步试错，我们耗费了精力，而她，耗费了金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知语答到。
　　她只是怕，假如有一天公司真的创立起来了，覃仰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会不会因为这个而失去了？谁也不敢保证对面的人是好人，诸如此类的例子，她见过太多太多。
　　“我知道。但是知语，我们目前能拉到的投资人，只有她。”少年人当然有傲气，想凭自己闯出一片天下，而不仅靠家里人。
　　到达餐馆前，许知语问了他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仰风，你想成功吗？”
　　覃仰风只是说：“我不怕失败。”
　　接下来的时间，许知语点了杯咖啡，坐在另一头，摇着秋千，悠闲地晃荡。
　　隔不远处，是覃仰风他们。许知语知道，他们肯定有很多关于公司的话要讲，而这些，她不太方便听，也没有理由听。
　　许知语和他们毫无交集，只是，在去上厕所的时候，许知语、薛璃、赵嫣三人碰面了，浅聊一会儿，大家便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