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不相逢》梦伊初年

10、希望

　　包厢里最先醒来的是林霖，覃仰风和她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下楼的路上，他给许知语发消息，让许知语先在京音门口等着他，他马上过来。这里离京音很近，不消二十分钟，覃仰风就可以走过去。
　　可许知语却回他：先别跑，你站在溢语KTV门口，我马上就到了。
　　他站在下面，眼神四处搜索，远处奶茶店门口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着许知语走过来，微风掀起她的长发，她笑意盈盈，看着他时闪着星星亮亮的眸眼。
　　她手里提了两杯奶茶，其中有一杯绿色的，是他爱喝的春意满杯。许知语眉眼温柔，绿裙缱绻而动，她在禾煦微风、明媚阳光中看过来，而后朝覃仰风低头一笑，脖颈有些红润。
　　“这么快？”覃仰风疑惑，可能前后不过七八分钟，“你一直在这附近？”
　　他提过许知语手中的奶茶，伸手熟稔地拿出其中一杯，那叫绿意浮动，是这家店许知语蛮喜欢的一款奶茶。他把吸管插进去后，温柔地揽过许知语的腰，将奶茶凑近她嘴边。
　　咕嗵吸溜了几口后，许知语一脸满足，撒娇似得蹭了蹭他的面颊，“在宿舍待着多无聊呀，索性出来逛逛！”
　　覃仰风小幅度地回蹭了回去，“一个人逛着不无聊呀！你应该告诉我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带了几缕歉意，“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等那么久。”
　　似乎是来了劲，许知语的头颅再次蹭来蹭去，蹭得覃仰风的脸上、心上痒痒的。
　　“别，我逛我的，你等他们醒来再走，不然多不安全。”蹭累了，许知语干脆直接靠在覃仰风肩上，懒洋洋开口：“再说，我一个人逛又不无聊。”
　　“嗯？”覃仰风低头，看向眯起双眼的许知语。
　　阳光正好，许知语靠着他的肩，仰着头，在空中伸手，不知是遮挡太阳还是想要抓住阳光。她闭上双眼，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体验岁月悠悠而过，“因为我知道你在这儿。”
　　许知语静静开口，脸上一片平淡，看起来就像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似乎并不觉得这句话会掀起多大的波浪。
　　她说的确实也是实话，因为覃仰风在这儿，所以他并不无聊。
　　可覃仰风的内心，难免激情翻滚，风浪滔天。他看着许知语，满眼温柔，抑制不住般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心想，今天的太阳真好。
　　夜晚，两人漫步在旖旎晚风中，四周高楼大厦，一片灯火通明。
　　眼前人来人往，街头小贩停在十字路口两旁，或卖鲜花，或卖气球，人群嘈杂。车流不息，人流不停，城市的夜晚一片光鲜，商业中心亮着一盏盏明灯。
　　他们走在道路一侧，头上树荫晃动，夜风中，传来阵阵歌声。
　　许知语告诉他，她的表姐杨漾昨天结婚了。
　　覃仰风恍然，一切都好像太快了。上次听到她表姐的消息，还是二月份的时候，当时许知语告诉他，杨漾订婚了。再一次听到人家的消息，都已经结婚了，按理来说也不算太早，如今已经八月份了，中间隔了半年，时间来说还算正常。只是乍一听闻，难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这不，有一个人已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覃仰风慨然，对于杨漾来说，这究竟算是殿堂还是坟墓呢？
　　他听许知语说过，杨漾有一个喜欢的人，不过被家里人嫌弃，硬生生拆散了；她的表姐去年年末才收到国外顶尖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就被家里人关在房门不让出去，任凭她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被逼得嫁给了叶家公子。
　　据许知语所说，当时她表姐家里的公司经历了一个金融危机，掌权人拉不来资金解决问题，加上公司经营不善管理不佳以及掌权人能力难堪重任，冼城所有金融圈的大佬都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正在杨家为资金发愁的时候，叶家表明自己可以投资一笔钱帮助杨家渡过本次危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她表姐杨漾。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家族，杨漾只是中间的牺牲品罢了。
　　其实杨漾最开始喜欢的那个人，一点也不差，毕业之初就进了一家年盈利超高的私人会计所，在里面主要担任会计师，也会参与一些公司的管理，同时，他还常年混迹证券交易，对炒股投资的风向目光十分犀利。只是杨家仅仅看到了他家里的小资产，认为和杨家的大企业比起来，简直
　　不值一提，他们觉得，培养杨漾这么多年，怎么着也得为家里做点贡献，另外一方绝对不可以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伙子，哪怕看着很有潜力。他们逼杨漾和男生分开的时候，杨漾誓死不从，甚至说出自己要和男生私奔这样的话，杨家人必是不让，最后见无法从杨漾这里下手，便找上了男生，允了一些好处，男生竟主动提出分手。
　　杨父当时对杨漾说了一句话，看，这就是人性，女儿呀，你这么坚持的意义在哪里呢？
　　杨漾心灰意冷，那年投报了一所国外顶尖的设计学院，她自小喜欢设计。哪怕填报志愿时，父母逼着她报金融，冒着资金链断裂的风险，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学了设计。从男生主动找上她，主动提出分手的时候，她就明白，这是人性，男生可以为了杨父允诺的好处而放弃杨漾，那她也不会再坚持。杨父说的没错，可她还是恨，所以她想逃离，她觉得，爱情而已，自己就算不可以拥有，那她至少还有梦想。
　　哪知一场金融危机，杨家就把她卖了出去，虽然杨父一边说一切看漾漾的意思，漾漾想嫁就嫁，可一边，杨家所有人都劝她嫁，都劝她为了大局。其实自从男生说出分手的时候，她就觉得爱情什么的，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嫁谁不是嫁，嫁给叶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还算是不陌生。看着杨家人不一样的两幅嘴脸，她回忆起小时候把自己抱在怀里咯咯逗弄的杨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前前后后会有这么多变化？可杨家确实扶养她长大，从小到大什么也没缺过她，吃的喝的娱乐的，这些方面都尽最好提供给她，除了有些时候父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除了这次劝她嫁给叶晟，其余时候都对她好的不能再好了，还是放不下，那天，她心里就有了决定，选择嫁给叶晟，哪怕已经得知了美国设计学院录取自己的消息。
　　还没等她说出自己的意愿，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了，杨家人一看，心里都以为杨漾要走。他们觉得这些天的努力都白费了，简直枉费他们装模作样许多天，于是杨漾被关了起来，什么时候同意嫁给叶晟什么时候才可以被放出来，而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则被杨父当着杨漾的面，撕成了数不清多少条。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安慰，假惺惺的和蔼，只是为了真的逼嫁。
　　杨漾彻底死心了，她同意出嫁，同意为了家族，嫁给一个自己了解并不多的叶晟。对于叶晟，她称不上讨厌，甚至还有点好感，她反感的，只是独断专横的杨家。
　　在上大学之前，她和叶晟就有过交集，那是一个话不多但言语很犀利的少年，为人做事很决绝，行为做事有风度。上大学谈恋爱之后，她和叶晟的交集便少起来了，一直到杨漾分手，好几天她独自一人出门散心，一人待在冼城郊外的咖啡馆，一待就是一整天。一天她偶然在咖啡馆遇见叶晟，那是两人五年来第一次重逢，两人彼此都还有印象，叶晟招呼她一起过来坐坐，刚经历情伤，她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也没有那个心情。好在当天的叶晟似乎心情比较好，在桌上侃侃而淡，聊了天南海北，聊了这些年的惊心动魄，聊了很多奇闻轶事，杨漾的心情好像也开始转晴。
　　把这些告诉许知语之时，杨漾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许知语为她心痛，说自己可以帮她，杨漾摇摇头，她不想把许家牵扯进来，这本来只是杨家一家的丑闻。虽说杨家和许家有血缘关系在，但毕竟只是远方表亲，许知语虽然无所谓，但她不行，因为她无以为报。
　　听闻这些之后，许知语的父亲许栖絮颇为震惊，他无法想象，因为一个金融危机，杨家就抛弃了自己的女儿。而且在他看来，这场金融危机不是毫无解决的方法，他也不是没有告诉过杨父，只要撑过一段时间，把面子放下去争取一些资源，挺过之后，杨家的产业完全可以再上一个台阶，还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磨练一下杨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杨曜。路是苦了点，但前途无限，一开始杨氏企业在冼城立足的时候，许栖絮前前后后不知帮了多少，那个时候，他们就走了捷径，没想到，如今还是选择走捷径。
　　“其实可能对表姐来说，她已经无所谓了吧，”即使是如今，许知语还是不太敢相信，“毕竟，杨家都已经这么对待她了。”
　　她转身，眼神明亮，“或许真的有好结果！指不定许晟公子会对她很好，她之后也会爱上许晟公子，然后两人和和美美，再之后，她也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她憧憬着，她为杨漾的未来祈祷。
　　“希望吧，杨家放弃了她，肯定会有人坚守她的！希望她的未来可以无忧。”覃仰风也说，他感慨于杨漾的遭遇。
　　如果连决定自己的命运都成了奢侈，那么那个人，该有多绝望呀！
　　两人往前走，歌声越来越大，好像快要接近源头。抛去这些烦心事，许知语抓起覃仰风的手，就向前跑去。
　　前方是一块广场，地上摆放了一个音响，还有许多媒体设施。几个少年模样的年轻人站在地上，身体随音乐摆动，有人拿着话筒，有人敲着架子鼓，有人弹着吉他，悦乐的歌声传遍整个广场，晚风也为之痴迷，他们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年少得意。广场台阶上，坐满了人群，却一片静悄悄，鲜有人大声喧嚣，大家只是坐着，享受内心的安逸。
　　许知语站在台阶上，她没有坐下，只是拉着覃仰风，缓缓闭上双眼。她感受到了风，感受到了歌声里的微风，如此令人陶醉，令人神游。这些乐声虽算不上完美，若要细究，有些地方还是斑驳不堪，但是天时、地利、人和，至少此刻，还算不错。
　　覃仰风侧身看过来，许知语毫无反应，她已经彻底沉醉，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柔软的脸颊，可想了想，又选择放下。哪知此时许知语好像有所感应，一下子将头凑过来，覆上覃仰风还未落下的手，“傻子，我感受得到。”
　　她睁开眼，笑着望向覃仰风，眉眼弯弯，“我也能感受到他们歌声里的张扬，一切都是自由的。”
　　享受完，两人一起离去，走在路上，许知语突然问道，“决赛是什么时候呀！”
　　“三月份，怎么了？”
　　“你觉得你们会混到三月份吗？”许知语嘴角勾起，想要逗逗覃仰风，“这么相信呀？”
　　旋即她又表明自己的立场，伸出左手，“当然，我可是非常相信你，嘿嘿，天地为证。”
　　覃仰风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看着捂嘴偷笑的她，不由得弯起唇角，然后伸出手牵起许知语。
　　“为什么不可以？”身边传来男人低沉雄厚的嗓音，许知语抬头望去，覃仰风嘴角带笑，眼里深邃黝黑，藏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嘿嘿，我也相信你，放心，你一定可以的。”许知语用手肘碰了碰覃仰风，一脸自豪。
　　“也不看看是谁选择的人！我许知语，从没有看错过人，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覃仰风笑笑，“这么肯定呀，许大歌手！”
　　“那不然呢？我说你会赢，你就会赢。”说着她就抱着覃仰风的手，晃来晃去，“听到没，不要打我脸哟。”
　　“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而且原野身边还有一个超级外援，她说如果我们晋级，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她看看。”
　　“超级外援？”许知语听到这儿，显然是勾起了兴趣，“不错嘛，谁呀？值得你这样说。让我看看是不是超级外援。”
　　“我也不知道你听过没，她叫庄舞，是我学校计算机院赫赫有名的任务。”
　　“庄舞？庄舞？”许知语把这两字在口中咀嚼了半天，“好像有点熟悉，让我想想。”
　　“喔，我记起来了，我就说怎么有点熟悉，我听李叔说起过，庄舞特别厉害，她在计算机领域是个大神，当时李叔来京大招聘，一眼就看中了庄舞，许了庄舞特别多好处，可惜庄舞并没有接过这根橄榄枝，”许知语摇了摇头，眼神中带了一丝惋惜，“唉，肯定对庄舞来说，没有李叔递的橄榄枝，还有其他大企业递的橄榄枝，只是当时李叔给的条件真的很丰厚，李叔当时还信誓旦旦地给我讲，国内肯定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能给庄舞开出这些条件，可惜呀，没有拉到庄舞，那两天，李叔还挺惋惜的。”
　　许知语口中的李叔，是许栖絮公司人事部的经理，很少出外招聘人员，除非他觉得那个人真的有很多过硬的本领。
　　许知语拍了拍他的肩，“不错嘛，竟然有这个外援。”
　　“哈，确实还行，”覃仰风低头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挺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两人在外逗留了太久，此时走在回去的路上，车流变少，人群也慢慢消失，依稀可以听到叶落的声音。路灯光影明亮，在黑夜里照耀着前路，黑夜，还有点微凉，许知语向覃仰风的地方再挪了挪脚步，像是把整个人揉进他的怀抱。
　　前方有一片昏暗的角落，那里的路灯不知是不是今天坏掉，还是许久都没人来维修，反正，周围一片黑暗，一片安静。在那片黑暗中，许知语突然踮起脚尖，目光明确，一下亲吻到覃仰风的薄唇，但只一下，她便落下脚尖，假装无事发生般，想牵着覃仰风的手撤离。那一瞬间，覃仰风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黑暗中，他的脸变得滚烫，不知为何，察觉到许知语的离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抓住她，然后扶起她娇嫩纤弱的面颊，剩下的他不记得了，只是恍惚中自己一下子低头，一瞬间两人亲吻。
　　那是接近郊区，四下漆黑，没有人群，没有车流，周围的所有建筑陷入寂静、陷入沉睡，他们两人，在道路中心，在一片黑暗中，肆无忌惮地亲吻。
　　后来，两人都记不清怎么回去的，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两人迷迷糊糊得，脸颊一片通红的烫。
　　模糊的记忆中，覃仰风好像记得，许知语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仰风，你之后是不是会很忙呀？”许知语轻声说道，黑暗中，覃仰风看不清她的目光的面容，只是听着这话，便能听出她好像不太开心，像在克制着什么。
　　覃仰风有些抱歉，不管是最近几个月，为了比赛自己和许知语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还是之后为了每一次比赛，他俩可能见面的时间会更短。“抱歉，知语，我……”说到最后，覃仰风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察觉到许知语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心，他听到她说，“没事，我知道你会很忙，我只是随口一问。”她尾音轻颤。
　　“知语，我……对不起，后面就会好的，会好起来的，辛苦你了。”覃仰风急切地说道。
　　许知语突然说：“覃仰风，你低头。”
　　他没有再说，只是乖乖地低下了头颅，他能感受到，那一刻，许知语踮起了脚，而后轻轻地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他能感受到，许知语手心传来的阵阵温热，一下又一下，轻柔旖旎。
　　“都说了没事，等之后，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许知语边拍他的头发边说，对这个话题心不在焉似的，“看你傻了吧唧的，我有说怪你嘛！”
　　话题到此为止，两人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只是许知语的随口一问。
　　后面几个月，覃仰风都一直忙着本次比赛，他俩的私人时间愈加减少，往往晚上十点之后才存在自我支配时间，许知语还是每天，和以往一样，一到晚上十点就会在基地外面等候，然后两人相拥一天中难能可贵的相聚时光，覃仰风有时会诉说对许知语的思念，有时会抱怨一下比赛进程中遇到的难题，他们两人，或闲聊闲逛，或依依难舍。
　　覃仰风往往觉得对不起许知语，每次都是许知语在外等着她，而他太过繁忙，往往半个月左右才抽出空和许知语单独出门。许知语却告诉他，她现在每天也很繁忙，只比覃仰风轻松那么一点。
　　她说：“你以为天天都是在外面等你呀，我哪有那个闲心，我们歌剧团的训练也很辛苦的好吧，每晚都有任务安排，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就在你们基地那边那个体育场训练，我想着，你们也快结束了，就干脆过去和你一起走。”许知语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可没那么多耐心，主要是现在大家都忙，几乎所有忙的时间都凑到了一起。我现在也是很累的，天天这里训练，那里重来一遍，也就晚上我和你见面的时候，我比较轻松罢了。”
　　“我们两个都忙，晚上见一面，就当给彼此充充电了。”许知语眨了眨眼，这样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