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不相逢》梦伊初年

1、山的那边

　　“山的那边是什么呀？”
　　“是另一座山！”
　　“那另一座山的后面呢？”
　　“还是另一座山。”
　　“那另另另，很多很多另一座山的后面呢？”
　　“另另另一座山的后面呀？”老婆婆摘下老花镜，用自己 斑驳的双手揉了揉双眼，然后眯起眼睛凝视着前方，思绪飘向自己的青春年华，“记得没错的话，外面有一座一座大房子，很高很高——”
　　小男孩趴在老婆婆腿上，不解地问，“有多高呢，有小姨家的房子高吗？”
　　“当然！”老婆婆不假思索。
　　小男孩张开嘴巴，十分震惊。那可是附近十里八乡唯一的一栋两层楼房。
　　接着他迟疑问道：“那有我那片老桑树林里最高的一棵树高吗？”说着小男孩用双手比划，“有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高吗？”
　　老婆婆没有回答，慢索索走向灶房，她听到了水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小男孩不依，急匆匆跑过去抱住老婆婆的腿，拦住不让人走。
　　“外婆，是不是没有那么高，是不是嘛？”小男孩可劲摇着外婆的腿。
　　外婆蹲下身，一把抱住孙儿，朝着灶房走去，“怎么会呢？外面的房子可高了。”
　　曾经，外婆也曾有幸去过外面。
　　“啊。”小男孩泄了气，嘟着嘴。
　　可是，老桑树林真的很高呀，他在里面都望不见天。
　　“那好吧，外婆，”小男孩勿的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水灵灵浸满了对未来的期待，眼睫毛扑棱扑棱，“外婆，那之后我们去大房子住！”
　　外婆颠了颠手上的乖孙，满脸笑容，顶起额前零星几条纹，“好诶，以后外婆可跟着你享福啦！”
　　覃仰风一觉醒来，翻了翻枕头下的手机，已然下午。床前的窗帘死死拉起，屋内一片昏暗。
　　他拍了拍床头的小灯，浅黄色在屋内晕染，他悠悠起身，缓了缓神。
　　不知为何，梦到了太过久远的往事。
　　外婆还好吗？
　　已经有五年了吧，从他上了初中后就一直住在城里的小姨——禾熙家，跟着姨夫家的关系走，逢年过节他再也没有回去过，有时小姨得空回去的时候他总有事耽搁。好几次小姨和外婆打电话，外婆总想和他说几句话，刚来的那一两年，他总是抢着接过电话；后面他有了自己的世界，不愿地接过，外婆常笑着问，俺的乖孙，是不是哪一年回来的时候都认不得外婆了？
　　他想，怎么可能，只是自己不太擅长而已，就像自己早逝的父母一样。
　　只是，自己心里为什么有点惴惴不安。
　　他在落地窗前懒懒伸了个腰，心想明晚给外婆打个电话，给小老太一个惊喜。
　　他走出门，一眼就看到客厅沙发坐着的小姨，正往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他走过去坐在禾熙对面，双手撑在桌上，眯着眼看向对面的女人，“小姨，你皮肤这么好，天生丽质，还用涂这些！”
　　对面的女人一听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潋滟了秋波，“净说这些，什么时候萱萱能学学你！”说着她把眼霜轻轻揉开。
　　“萱姐呀，”覃仰风往四周一看，“现在是在睡觉吗？”
　　禾熙不屑撇撇嘴，“她呀，一天到晚的，现在又不知道去哪儿了，听说是同学过生日？”
　　“是呀，”覃仰风不住搓了搓手，低着头看茶几，“我记得昨晚萱姐给我讲过。”
　　听到覃仰风这样说，禾熙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彻底放下心来。
　　紧接着，禾熙起身，“饿了吧，我把午饭给你热热，”经过覃仰风的时候她下意识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明天的考试准备好了吗，不要担心哟，姨相信你。”
　　“好勒，谢谢姨！”
　　“瞎说，谢什么谢，我是你小姨。对啦，等你考完，你姨夫带着我们一起去吃大餐。”禾熙从厨房探出头来。

　　晚上，吴萱终于回来。
　　她在覃仰风的门外来回踱步，时不时掏出手心的东西看看。
　　“进来吧，萱姐。”屋内传来覃仰风淡淡的声音。
　　吴萱疑惑，试着推了推门，结果一下子就开了，“覃仰风，你总是不锁门！”
　　“没这个必要。”
　　她走进，看着覃仰风面前的画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讪讪笑道：“打扰你了呀。”
　　覃仰风回过头，看着眼前的女孩。
　　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水汪汪的双眼，鹅蛋般的小脸，可以说，完美地遗传了禾熙的优良基因。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覃仰风满脸无奈，说着他扶了扶额，另一只手往前挥了挥，“别太过分了哈，我今天才帮了你瞒住小姨！”
　　听闻此话，吴萱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涨红了脸。
　　她不可置信，大叫道：“你知道！好你个覃仰风，学会偷听了是吧！”
　　“姐，谁叫我去培训那几天正好遇到了你俩！”覃仰风翻了下白眼，极其无奈。
　　吴萱脸色这才稍微好转，过来直接一把勾住覃仰风的肩，笑嘻嘻道：“瞧你对姐多好，”说着她神神秘秘递给覃仰风一个东西，“姐给你个礼物。”
　　他摊开双手，一个小马钥匙扣。
　　吴萱走出他的房间，“祝你明天马到成功！”
　　“谢谢萱姐！”

　　第二天一早，覃仰风六点被叫醒，吃了下禾熙精心准备的早餐，才悠悠出门。
　　这时吴萱跑出来，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靠在房门看，冲门外的覃仰风大喊，“好好画啊！”在覃仰风满脸感激转过头时，却只看到吴萱离去的背影。
　　“姐要回去睡觉了。”

　　版画赛考场。
　　走出考场的时候，天气正好，覃仰风大步踏出，远处碧空如洗，近处杨柳依依。
　　微风拂过，轻柔闲适，让人舒畅愉悦，覃仰风抬头望去，高处是一片又一片，一层又一层的洁白和轻盈。有些是花，有些是人，有些是飞鸟，有些是山丘。
　　山丘！
　　他想起了外婆，他早已见到了外婆口中的大房子，知道了山丘的另一边是什么。
　　“仰风，等等。”身后传来他人的喊叫。
　　覃仰风回头，见是自己培训班的同学。他皱了皱眉，和他也不怎么熟。
　　哪知那个同学上来就一顿搭肩，满脸熟络，“仰风，考得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
　　“你是？”覃仰风皱皱眉。
　　男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哈哈，我是叶赫，你的前前前桌。”
　　前前前桌！这关系，确实挺远的。
　　“还行吧！”
　　两人一行，沉默无言。
　　好在叶赫是个自来熟，一路上叽叽喳喳，拉着覃仰风聊天聊地。
　　要出校门的时候，叶赫看了一眼覃仰风，眼里晕染着莫名的情绪，“你的画挺对我胃口，还挺可惜的，不知这一别，之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
　　不知这一别，之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
　　覃仰风蓦然回头，这句话好熟悉，就像有人在自己背后说过一样。
　　“喂，仰风仰风，”叶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看啥呢？”
　　覃仰风摇了摇头，错觉吧。
　　“你说，高考你想考哪儿呀？”
　　“京华。”覃仰风毫不犹豫。
　　叶赫点点头，“挺好——”下一秒他的话戛然而止，他推了推覃仰风，“你姐他们来了！”
　　覃仰风抬眼望去，前方路边停着一辆车，车前是禾熙，吴萱以及外地出差赶回来的衣服吴跃。
　　“天哪，你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叶赫不由感叹道。
　　吴萱一身红，长发翩翩，发间插了一副墨镜，眼里满是桀骜，一脸得意地看向覃仰风。
　　风过，掀起吴萱黝黑秀丽的发丝，她不自在地左右摆摆头。
　　“啊，”腰间受到了痛击，叶赫痛呼一声，“别呀，覃仰风，我又没对你姐有什么想法！”
　　覃仰风烦躁地看向叶赫，“最好没有。”说完覃仰风就大步向前。
　　独留叶赫一人在风中凌乱。
　　他无奈撇撇嘴，这不，好感才刚刚建立，这就没了。转念他又想，没关系呀，咱又不需要他的好感。
　　覃仰风走过去，先是朝禾熙和吴跃打了个招呼。
　　在吴跃的安排下，一行人踏上离途。
　　吴萱不满，“覃仰风，怎么不给你姐打个招呼呢？”
　　“简直有病，你看今天有太阳吗，”覃仰风手撑在窗边，张口不留情，“还带个墨镜！”
　　在吴萱攻击之前，他再次进行补刀。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病！”
　　这下可把吴萱惹恼了。
　　“行呀，翅膀硬了吧。”她说着半个身子往覃仰风那边倒过去，双手捏成拳，直直朝覃仰风攻击而去。
　　那覃仰风必不可能坐以待毙，一个转身便躲了去。
　　紧接着便是吴萱毫无章法的拳风，简直让覃仰风哭笑不得，不过也不能不给吴萱面子，他假装受了几击。
　　禾熙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由笑笑。
　　现在这样真好呀。
　　笑着笑着她看向驾驶座的吴跃，吴跃恰好转头来，两人会心一笑。
　　后座的吴萱和覃仰风依旧在嬉戏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