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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魔法部和阿兹卡班 ...


  •   1993年5月27日。塞拉菲娜永远都记得,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清晨。

      明明是快要进入6月的时节,英国伦敦的上空还是一副阴气沉沉的模样,云层结结实实地在头顶坠着,将天光挡得密不透风。时不时掠过几只雀鸟,它们懒散地啁啾几声便一头扎进远处的小公园里觅食去了。运气好的话,今天它们或许能在第一滴雨水穿透云层之前,找到一些还没有被雨水泡得发胀的,足够果腹一周的种子或者果实。

      今天是周四。塞拉菲娜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随后站在原地极不情愿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上的斗篷扯紧了些,同时加快脚下的步伐。她与身边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擦身而过,往一处极不显眼的街角拐去。往街角的旧巷子里头没走几步,她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极为普通又怪异非常的红色电话亭。

      说它极为普通,当然是因为英国所有的公用电话亭都长跟眼前这一个长得分毫不差;说它异常,也是因为英国大部分电话亭都放在人流量多的大街上,像这样脏兮兮、黑乎乎、七拐八拐的角落旮旯,一抹稍微还说得上亮眼(因为这个电话亭同样破烂不堪)的红色实在是有些抢眼了。

      但是谁在乎呢?不过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电话亭罢了。

      可是塞拉菲娜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就在这里。

      她伸出手,纤长的十指轻轻握住把手,只消稍稍用力,便将门打开走了进去,门轴发出“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站在电话亭里,塞拉菲娜又透过玻璃窗,眨着她那双略微泛出些棕色的眸子仔细往外头瞧了瞧,确认没人之后,才转身在电话上拨下这么几个数字:

      “6-2-4-4-2”

      拨下最后一个数字后的千分之一秒,电话亭内的气流一霎时凝滞住了。随即四周开始涌动着一股令人奇异的能量——如果你是个巫师的话,一定对这样的感觉非常熟悉——塞拉菲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模样。只是不知何时,她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中间夹着一张华丽的羊皮纸,随意地抖了两下,羊皮纸在空气中发出唰唰地震颤,塞拉菲娜不待对面的人开口,自顾自地朗声道:“塞拉菲娜·林,应魔法部部长的邀约,去一楼,谢谢。”

      “很高兴为您效劳,林女士。”听筒里传出优雅的英伦男声。

      只听得咔地一声,塞拉菲娜脚下的地板突然与地面分离,猛地往下一坠——这样猛烈的失重感使得早有防备的塞拉菲娜都不得不稍稍后仰,借着后面的扶手台稳定身形。

      待她带着一副显得有些烦躁的面容,打开门从电话亭里出来的时候,面前便是一处人来人往的高阔大厅。里面的人跟外头赶早高峰的麻瓜一样,步履不停,那双脚上恨不得能长出对翅膀,或者他们背上长出来也行——好像被几百头穷奇追命似的。

      塞拉菲娜实在想不通,魔法部的职员明明都是这样的勤劳,为什么魔法部的审批流程还是如此缓慢,三清在上,她当时提交申请之后可是足足在香港滞留了小半个月呢!

      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她踩着厚实柔软的地毯,来到了一扇亮光的木门前。门上挂了块小牌子,上面用英文镌刻了屋里人的姓名和职务。而塞拉菲娜面前的这一块,上面清楚地写着: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

      塞拉菲娜不着痕迹地将自己长及半腰的黑发拢了拢,正打算敲门进去。这时,她的右后方传来了几下刺耳的咳嗽声。塞拉菲娜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下一秒她慢慢收紧左侧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她熟稔地换上一副示好礼貌的笑容,转过身,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个身着嫩粉色套装的臃肿身形。

      塞拉菲娜强忍着冲进魔法部厕所大吐一场的冲动,上前走近几步微微闭气,以防那腻人的香水味让自己嗅觉失灵,她微笑着,无比得体地问好:“日安,乌姆里奇副部长,很高兴见到您。”

      天知道此时此刻塞拉菲娜脑中回荡的是“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乌姆里奇当然不知道塞拉菲娜心里这样编排自己,否则早就把鼻子气歪了。发现塞拉菲娜一个外国来客都对自己这样尊敬重视,乌姆里奇不由得美翻了天,眉梢眼角差点儿都要刮起一场龙卷春风,她很是做作地冲塞拉菲娜扬起一抹笑容,轻飘飘地扬起脑袋回应道:“日安,林小姐。”

      可别了。塞拉菲娜内心腹诽道:您这张蠢脸是在太令我倒胃口了。

      “哦,真没想到福吉部长今天居然也邀请了您。”

      “是的,作为来访交流人员,我对福吉部长周到的安排感到十分荣幸。监狱管理的各项规章制度也是需要互相借鉴学习的嘛。”

      “我听说华国在这方面其实,嗯,没有像我们这样先进。”

      听着老妖婆在自己面前操着一口尖利渗人的声音,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浓浓的阴阳怪气,塞拉菲娜在心里使劲翻了个白眼,而后默默盘算现如今自己手上还有多少苗疆的毒药蛊虫。

      “如果不是因为促进外交,”塞拉菲娜怒从心头起,她暗暗想道,“我才不会大清早跑来这里受这个老妖婆的气呢,什么时候能把她毒哑了才好,也算是为英国巫师界扫黑除恶了。”

      塞拉菲娜实在是不能忍受乌姆里奇的阴腔怪调,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她顺势抬手敲开了福吉办公室的木门,打断了乌姆里奇的话头。

      门后是一间宽敞豪华的办公室。实木雕花的书架,真皮蓬松的沙发,地面铺着软和厚实的羊绒地毯,更别提这里的温度被人用魔法控制在了相当让人舒适的程度,而对于近两天都处在阴雨之中的伦敦来说,奢侈的金色光线正毫不吝啬地充斥在这座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林小姐,我很高兴看到您接受了我的邀请!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说话的人看到塞拉菲娜,停下手边的工作,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身材略矮,体格粗壮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但是看起来精神还是很好,有些发福的肚子被银灰色的细条纹的西服包裹着,一张稀松平常的老脸上笑出了好几道褶子,短粗的脖子下头整齐地系了一条略微滑稽的鲜红色领带。他的笑容带着一点和善的意味,朝塞拉菲娜的方向稍稍靠了靠,显示出关系恰到好处的样子,说道:“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就出发吧。”

      塞拉菲娜和福吉一行人握住一把门钥匙,须臾之间便来到了一艘伦敦海湾边一艘毫不起眼的渡轮上面。待他们悉数坐定,渡轮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自动朝一个地方加速前进。

      大概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他们所乘坐的渡轮就已经将海岸线远远甩在了身后。此刻,塞拉菲娜头顶是一块黑铁似的天空,四周环绕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时而有汹涌的浪花呼啸着迎头打来,却莫名其妙地在接触到船身的那一刹那,变作一圈圈乖巧的涟漪。塞拉菲娜凝神细听,极目望去,她在海面上望见了一座被海上风暴包围着的孤岛。她心下有了计较,在手中默默掐了一个诀,不动声色地敛眉坐着。不多时,只听天空上方雷鸣大作,闪电交加,阴冷潮湿的风裹挟着雨丝猎猎作响,朝着人重重袭来,几个没快些做好准备的魔法部人员差点被掀翻在甲板上,他们正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地用手支撑,准备勉力站起来。

      塞拉菲娜从船舱走出来,扶着几个身材瘦削的女职员站起身,在她们道谢之时微微颔首示意。福吉从身后走上来,笑着说道:“不管看了多少次,我还是会被贵国的魔法震撼到。我是说,梅林的胡子啊,你们居然能够无杖施法。”

      塞拉菲娜扬起一个官方的笑容:“部长,多谢您的夸奖。”

      “走吧走吧,看看我们的监狱系统,哦,你可以称呼它为——阿兹卡班。”

      阿兹卡班是一座巨大而阴森的建筑。在闪电发出的冷光之下,只能在断续之间得以稍稍窥得它那庞大而诡异的体型。如同一只让人一眼望去遍体生寒的远古巨兽,阿兹卡班潦草随意地聚拢趴伏在坑坑洼洼的礁石碎土之上。再往上看看,这座建筑只有几个极小的窗口,天南地北地错落在表面,其中有只有零星地透出些亮堂,在着阴风冷雨之下窒息地颤抖着摇晃。

      “看看,这里真是铜墙铁壁,牢不可破。”不知道什么时候,乌姆里奇走上前来,在塞拉菲娜的耳畔发出满意的声音。

      塞拉菲娜没有出声附和,而是冷着面容,直勾勾地盯着这座监狱,若有所思。乌姆里奇看她十分出神的模样,没讨到好处,便一下子沉了脸色,从鼻子冷哼了一声,踩着小碎步经过塞拉菲娜,跟前面的福吉谄媚去了。

      塞拉菲娜将将走进黑黢黢的大门,便感到一阵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冰冷。她感到自己好似被人用一桶混了冰块的凉水猛地由头淋了一身,整个人麻木僵直地站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无数令她悲伤绝望的情绪从心底里涌上来,胀得她心脏发疼。塞拉菲娜知晓有异,急忙闭目在心中默诵清心诀,片刻之后,这才将那股莫名的寒意与悲伤赶出体外,手脚开始逐渐夺回控制权,略作思索后,只见她手中灵光一闪,蓦地出现了一颗泛着暖意的莹莹明珠。

      这里依旧没有什么照明之物,塞拉菲娜看见身旁几个巫师抽出了各自的魔杖,稍作挥舞,齐齐念道:“呼神护卫。”一股银白色的烟雾便从魔杖顶端喷薄而出,凝聚成各不相同的几只动物,在空中或飞或走或游地各自往前散开。

      福吉见那明珠纯净透亮,莹莹生辉,端的是神奇非凡,不似俗物,便十分感兴趣地凑上来:“林小姐,这小球可有来历?”

      塞拉菲娜不乐意看到福吉那贪婪的目光在明珠上肆意打量,只一合五指,将明珠纳入掌中,抬首冲他微笑道:“此物名为定风波,乃我玄境宗的宝物,可使人清神定心,断绝烦忧。是我宗弟子修炼的伴身法宝,轻易不与外人。”

      福吉面露惋惜,他一边摇头叹气,可那双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塞拉菲娜的手,几乎望眼欲穿:“真是神奇。”

      塞拉菲娜不再与他多言,只是笑笑。她只是凝下心神,面容严肃地观察着前方的东西:它们是一些人形生物,却长得十分高大,活像麻瓜都市怪谈里的“瘦长鬼影”,浑身被黑色的斗篷所覆盖,散发出一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阴腐气味。面对魔法部部长,它们没有展露出丝毫的尊敬,只是在巫师们手中魔杖所散发出来的银色雾气中节节后退。

      他们继续往监狱深处行进,其间路过了好几间牢房。冰冷粗糙、凹凸不平的地面,供犯人解决方便的马桶和足有成人小臂一般粗的铁链,这便是一个牢房的全貌。在那些牢房里有些是空的,有些是有人的。

      那些身陷囹圄的罪犯们,有的已经躺在地上悄无声息了,狱卒介绍说“这是今天还未及时清理掉的罪犯尸体”;有的靠坐在墙根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有的状若疯癫,死死扒在铁栏后声嘶力竭地嚷嚷着“大人回来了”……福吉面色有些苍白,用眼神示意狱卒赶紧对他们用噤声咒。塞拉菲娜微微垂目,假装没有注意此处的混乱,当然,她其实大概能猜到他们口中的“大人”是谁,但自觉还是不要在此时提起这个话题为好。

      又继续往里头走过几间空荡荡的牢房,塞拉菲娜听到身侧传来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福吉,真是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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