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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前夫哥又成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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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整洁雅致的闺房此刻一片狼藉,晋王眉头紧锁,“屋里什么味?还不打开窗户。”
侍卫应声而入,利落地推开所有窗棂,寒风裹着泥土的清冽瞬间涌入。
桌上地上的熏香残骸被迅速收走,另有侍卫上前撩起垂落的床幔。
徐之谦仍一脸餍足地躺在床上,对周遭变故浑然未觉。
床脚蜷缩着一个女子,衣衫不整地用锦被遮掩身子。她抬起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眼底写满无辜。
但在场几位女眷心知肚明:能在这个时辰出现在此处的女子,绝不无辜。
尤其当众人看清那女子竟是翠儿。
晋王率先勃然变色,“翠儿,怎么是你?!”
翠儿慌忙跪伏在床榻上,锦被从肩头滑落也顾不得 “王爷,郡主,我……他……”
她慌乱地瞥向身旁的徐之谦,又怯怯望向玲珑郡主,最终泣不成声,“是他……是他对奴婢用强……奴婢抵死不从,可他力气太大……奴婢……呜呜呜……”
苏月华清楚,徐之谦早已不能人道,加之双腿不便,若真遭遇反抗,绝无可能得逞。
纵然不知这其中隐晦,单凭今日之事,玲珑郡主也猜出几分翠儿的心思。
她静默不语,只是凝眸审视着翠儿,半晌才轻哼一声,“是嘛。”
玲珑郡主不再多言,朝侍卫摆手,“这屋子腌臜透了,把这两个污秽东西拖出去,连这床榻一并扔了。”
“是。”侍卫们毫不顾忌男女之防,直接将床榻上两人架起拖出门外。
围观众人惊呼着退避开来,让出一片空地。
一直昏沉的徐之谦赤着上身被摔在冷硬地砖上,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终于清醒过来。
待看清眼前情形,尤其是见到玲珑郡主衣冠整齐地立在面前时,他顿时懵在原地。
“郡主,你……你怎么?”他声音嘶哑,难以置信。
玲珑郡主垂眸睨着他,唇边凝着冰霜,“我怎么?徐侍郎看我衣着得体地站在这里,好似很惊讶?”
这时翠儿突然扑上来扯住他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徐大人,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徐之谦这才注意到翠儿的存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大概。
他昏了头,认错了人。
不,他被算计了!
尤其当他看见傲然立在玲珑郡主身侧的苏月华,想起今日她突如其来的搭讪,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苏月华,又是你干的好事!”
他猛地甩开翠儿的纠缠,竟不顾一切地扑向苏月华。
然而还未近身,就被玲珑郡主一脚踹中心口,整个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
“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妄图攀附我的女儿,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晋王已是怒不可遏,额角青筋暴起,宽大的手掌因紧握而微微发抖。
他猛地一挥袖,厉声喝道,
“把这两个贱人装进笼车里,游街示众。我要让全京城的人看看,我晋王府可不是哪个泼皮无赖想惹就能惹的。”
侍卫得令,立即扑上前,粗暴地拖起徐之谦和翠儿。
翠儿眼见计划败露,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脱侍卫的钳制,踉跄着扑到玲珑郡主脚边,死死抓住她的裙摆,涕泪横流,
“郡主,我错了,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也是受害者,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玲珑郡主眸光一冷,裙裾轻旋便甩开了她的纠缠,语气如冰刃划过玉阶,
“你是不是受害者你心里清楚,与外人合谋陷害主子的时候,就知道该有如此下场。”
晋王见侍卫动作迟缓,怒斥道:“你们是吃素的嘛,还不把人拖走!”
徐之谦在接连的打击下神智恍惚,被侍卫拖着仍不住挣扎,口中喃喃,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梦里我明明,我分明娶到了玲珑郡主……”
这细若游丝的呓语竟被玲珑郡主敏锐地捕捉到,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梦?”
她忽然抬手,清越的声音穿透喧嚣,“且慢。”
随即转向晋王,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既然徐侍郎这么想跟晋王府联姻,父王,不如就成全他这一片痴心。”
晋王闻言色变,唯恐女儿心软,“女儿你……”
话音未落,玲珑郡主已扬声道,“在他们二人的笼车上,系上一朵大大的红花。今日,就是这对狗男女的纳妾喜宴,如何?”
“郡主此法甚妙。”
王雪嫣从人群中翩然走出,朝晋王与郡主盈盈一拜,袖中取出一卷素笺。
她缓缓展开,纸上墨迹赫然是一封和离书,末尾已签好她的芳名,显然早有准备。
她行至被按跪在地的徐之谦面前,纸页在夜风中轻颤,
“徐侍郎只要签了这个,就可以迎娶晋王府婢女为妻,从此攀上晋王这支高枝,如何?”
徐之谦猛地抬头,目眦欲裂,“你做梦!”
他不傻。
翠儿只是个奴婢,王世甄虽然流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府的根基尚在。
两厢比较,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奈何他不知道的是,今日之事会朝着任何人的心思发展,唯独不会遂了他徐之谦的美梦。
王雪嫣抬手拔下髻间银簪。
只见寒光一闪,她已利落地用簪尖划过徐之谦被侍卫死死钳制的掌心,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如注。
她捏着徐之谦淌血的手腕,重重按在和离书上,留下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随即嫌恶地松开手,将那支沾了血的发簪掷在徐之谦面前,清脆的撞击声在青石地上回响。
“徐侍郎今日大喜,这个,算是随礼了。”
言罢,她拂袖转身,衣袂翩然没入人群,再不回头。
“王娘子的话倒是提醒了我。”玲珑郡主唇角噙着一丝轻蔑,目光掠过面如死灰的徐之谦,最终落在翠儿身上,
“我朝规定,良贱不可通婚,父王,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翠儿猛地抬起头,眼中骤然迸发出希冀的光,她以为郡主终究顾念多年主仆情分,要为她脱去奴籍。
她慌忙以额触地,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哽咽的狂喜,
“多谢郡主大恩!”
然而她那带着哭腔的谢恩声,却仿佛被寒风吹散,无人理会。
晋王瞬时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抚掌大笑,洪亮的声音震得身后枯柳枝微微晃动,
“好办好办。让姓徐的也成奴籍,这便是一桩美事了。”
人群里传出一阵唏嘘笑声。
“来呀,让徐侍郎在卖身契上画押。”
晋王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庭院中,惊得树梢雀鸟四散飞离。
徐之谦闻言脸色煞白,拼命扭动被侍卫死死按住的身躯,嘶声吼道,
“晋王,你敢!我乃朝廷命官,陛下钦定的户部侍郎,你这样做,不怕陛下降罪怪罪吗!”
炽烈的日光在他因惊恐而扭曲的脸上投下分明阴影。
晋王负手而立,袍袖在寒风中微微拂动,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唇角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便是成了本王府上的家奴,又能如何?”
本来,晋王作为皇室,满朝文武都是他们家的家奴。
“你不是想攀附我晋王府?如今,本王就遂了你的心愿。”
早有侍卫快步呈上墨迹未干的卖身契。
徐之谦方才被王雪嫣划破的右手已是血肉模糊,侍卫毫不留情地扯过他的左掌,利刃一闪,又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
侍卫攥紧他流血的手腕,重重按在卖身契上,再次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把人拉走,别脏了我晋王府的庭院。”
晋王一声令下,徐之谦和翠儿如同破布般被拖拽着,在青石路上划出两道血痕,一路拖出晋王府朱红的大门。
晋王转身面向满庭宾客,方才的厉色已化作云淡风轻,含笑道,“诸位,戏唱完了,咱们移步花厅,继续谈笑。”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纷纷堆起笑容拱手还礼,衣袂窸窣间相拥着往花厅而去。
经过此事,玲珑郡主特意邀苏月华与王雪嫣至临水的凉亭中小坐。
亭外日影斑驳,微风拂过荷塘,带来阵阵清香。
郡主亲自执壶,将澄澈的贡酒注入二人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盏中轻轻晃动。
“两位姐姐,”她举杯,神色诚挚,“今日之事,多亏二位提醒,此恩玲珑铭记于心。”
王雪嫣眉眼舒展,笑意盈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与苏姐姐只是不忍再见有人被徐之谦那等小人蒙骗欺辱。”
她语气轻快,侧首看向身旁,“况且,今日之计,多是苏姐姐筹谋。”
二人目光随之转向苏月华,却见她怔怔地望着手中酒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盏中酒液随着她无意识的轻颤漾开圈圈涟漪,映照出她眉宇间化不开的忧虑。
王雪嫣这才察觉,自方才在郡主闺房外至今,苏月华始终神思不属。
“苏姐姐,”她轻声探问,“你怎么了?”
苏月华恍若未闻,直至侍立一旁的婢女低声提醒,她才倏然回神。
见郡主与王雪嫣皆关切地望着自己,她勉力弯了弯唇角,“多谢郡主赐酒。”
随即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陷入了沉默。
玲珑郡主倾身向前,放缓了声音,“苏姐姐为何魂不守舍?可是觉得对徐之谦的惩处太轻,心中不够畅快?”
苏月华缓缓摇头,目光投向亭外摇曳的竹影,“并非如此。徐之谦如何,早已与我无关。”
真正搅乱她心绪的,是另一个身影。
薛沐。
至于徐之谦,死活早与她毫无干系。
午后的京城街头,一辆囚笼车在侍卫的押送下缓缓前行。
徐之谦与翠儿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地蜷缩在笼中,两人中间那朵刺目的大红花随着车行不住晃动,引来长街两侧百姓的层层围观。
“瞧啊,那不是户部的徐侍郎吗?这是怎么了?”有人指着笼中惊呼。
“啧啧,听说他算计玲珑郡主,结果与晋王府的婢女做出丑事,还被晋王府拿了现行……”
“看着人模人样,竟是个衣冠禽兽!”
“那婢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攀高枝儿攀到笼车里去了!”
“王府的千金也跟他和离了。”
“说起来,这个姓徐的真不是个东西,当初攀高枝求了武安侯府嫡女,武安侯式微,他就迫不及待另攀高枝,现在又想故技重施,求娶玲珑郡主不成,就要用下作手段,真不要脸。”
“他不是当初的状元郎?呸,我还让孩子以后学他也考状元。朝堂怎么把这样的人选成了官?好歹看看私德。”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鄙夷的嗤笑声与孩童的哄闹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两人身上。
翠儿则瑟瑟发抖,泪痕斑驳的脸上满是绝望。
徐之谦死死低着头,恨不能钻进地缝,事到如今,徐之谦还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分明娶到了玲珑郡主,我会成为晋王府座上宾,受陛下器重,成为宰相。”
“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
“这不可能,不可能。”
人群中,一位素衣女子死死攥着帕子,望着笼子里一队狗男女,正是徐之谦养在城西的外室婉娘。
徐之谦前几日去她住处,说起今日定能迎娶到玲珑郡主,她特意赶来。
此刻亲眼所见,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常拿出身打压她,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今日竟然迎娶一个低贱的婢女。
“徐之谦!”她挤出人群,声音尖利,“你连个卑贱婢女都肯娶,为何迟迟不给我名分!”
徐之谦闻声抬头,正对上婉娘怨毒的目光,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侍卫厉声呵斥,驱散人群,囚车继续向前,只留下惠娘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囚车最终在徐府门前停下。
昔日还算体面的府邸,此刻门庭冷落,两人被侍卫粗暴地拖拽下来,押进厅堂。
“一拜天地——”司礼官高声喊道,声音里毫无喜气。
徐之谦与翠儿被强按着跪下,连整理衣衫的机会都不留给二人。
就在这时,徐母闻讯从内堂踉跄奔出,见到儿子这般狼狈模样,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被丫鬟扶住后,她颤声问道,“我儿……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与玲珑郡主成婚吗?怎么会这样啊!”
“这个女子是谁?!”
不管如何看,这个女子穿着粗布衣袍,绝不是玲珑郡主。
还有眼前这阵仗,那些侍卫的腰牌上写着“晋”,分明是晋王府的人。
他们为什么都对她的儿子怒意相向!
徐之谦满面羞愤,无言以对。
“二拜高堂——”徐母来的正好,侍卫将她押坐在高堂座上。
两人又被转向徐母,强按头跪拜。
就在此时,婉娘竟不顾阻拦冲了进来,她指着徐之谦,对徐母哭诉,
“老夫人,您要为我做主啊!我伺候郎君这么久,如今他既要娶个婢女为妻,为何不能娶我?”
徐母正心烦意乱,怒道,“哪里来的疯妇!滚出去!”
接连的屈辱让徐之谦再也压抑不住,他将所有怒火撒向婉娘,
“贱人!你也来看我笑话是不是!都给我滚!”
婉娘被他一吼,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抬头,掷地有声,“徐之谦,你好狠的心,我怀了你的骨肉!你今日赶我出去,你不要后悔。”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徐之谦瞬间呆住,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狂喜,他以为自己早已不能人道,此刻竟听闻有了子嗣。
徐母也愣住了,看着婉娘尚未显怀的肚子,神色复杂地变幻着。
最终,她疲惫地闭了闭眼,朝晋王府侍卫谄媚,“大人,您看,能不能,让她与,与这位女子一起拜堂?”
侍卫想了想,晋王和郡主只说让徐之谦和这个婢女拜堂成亲,没有说其他人不可以。
他只想快点交差。
“赶紧一起拜了吧。”
于是,在这荒诞至极的氛围中,司礼官硬着头皮高喊,“夫……夫妻对拜——”
徐之谦、翠儿,以及新加入的婉娘,三人在这诡异的仪式中完成了拜堂。
厅堂内竟因此勉强生出了一丝古怪的、闹剧般的“喜气”。
然而,这丝虚假的喜气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礼成,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准备散去之时,王雪嫣带着一队家丁,步履从容地跨入了徐府大门。
她目光清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厅堂和那三个穿着乱七八糟喜服的人,嘴角掠过一丝嘲讽。
“徐侍郎,你‘大喜’之日,我来取走我的嫁妆,不过分吧?”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不等徐之谦反应,她带来的家丁便已训练有素地开始清点,搬抬府中值钱之物。
那些原本属于王雪嫣的箱笼、家具、摆设,被一件件抬出府门。
“住手!你们这是抢劫!”徐母惊慌失措地想要阻拦,却被家丁客气而坚定地隔开。
今日,徐之谦被欺辱得太狠了,现下看着眼前这个落井下石的女人,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王雪嫣,你算什么东西!你父亲都被流放了,我早就想休了你,你不知感恩,还不快滚。”
“滚?”王雪嫣轻笑,而后笑得越来越大声,“该滚的人应该是你们。”
王雪嫣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契,展示在徐家母子面前,“忘了告诉你们,这处宅子,当初也是用我的银钱购置,房契在我名下。”
她收起地契,冷然下令,“限你们一炷香内,收拾你们自己的东西,离开这里。”
徐母和徐之谦彻底傻了眼。
不过片刻,曾经还算殷实的徐府被搬得一贫如洗。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闭,徐之谦、徐母,以及刚刚“过门”的翠儿和婉娘,被毫不留情地“请”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