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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窒息 ...

  •   陈养怡蓦地抬头看向他。
      谢峤的眼睛干净而温柔,似乎只是像那天在相约酒吧楼下的步行街里,单纯地为无处可去的她提供一个居所。
      “可是……”
      “只是暂时性的,”谢峤抬手将陈养怡耳边垂落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尝试着说服她:“住两个月,手头宽裕了再搬走也可以。我那里有两间空着的客卧,你可以自己挑。”
      他在为她理清所有顾虑,但陈养怡仍然犹豫不决。
      谢峤叹了口气:“至少让我行使一项身为男朋友的权利。”
      陈养怡再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耳边响起一声略显刻意的咳嗽,陈养怡转过头去,是陈日迟靠在墙上,神色不郁地看着他俩。
      陈养怡连忙松开扒拉着谢峤的手,乖乖地背在身后,嘴里嗫嚅出声:“哥。”
      陈日迟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今晚在这里陪床,你们回家里休息吧,收拾收拾明天早上给我带几件换洗衣服来。”
      医院确实没有多余的床铺,他们再待下去也没有地方可以睡。陈养怡点点头,提起包牵着谢峤就要离开,被陈日迟薅住胳膊小声嘱咐:“让他睡我房间,不准跟他睡一间房听到没?”
      陈养怡瞪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不用你说。”

      陈日迟叮嘱到位了,回到病房里,和衣躺在陪床上,睡在离翟芳林的病床一尺远的地方。
      陈养怡不放心地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头看了一眼,这才向出口走去。

      阵雨没有停歇,来到一楼,大厅的瓷砖地面上已经被踩出了凌乱的脚印,没有出门就感到了一阵潮气。
      他俩都没有带伞,陈养怡在手机上叫了辆车,冒着雨走到医院外的公交车站上,才终于有了躲雨的一席之地。
      公交车已经停运,车站上没有什么人,软件上显示打的车还在几公里之外。
      楚江是南方城市,即使落了雨,空气也比北京燥热许多,同时又潮湿得令人难以呼吸。

      陈养怡和谢峤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凌晨。
      上次跟翟芳林吵完架摔门而出的时候,陈养怡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再次回来。家里的布局也并没有改变,依然是老样子,她却觉得恍若隔世。
      她的卧室房门紧闭着,陈养怡深吸一口气,才敢握着门把手打开房门。
      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门后的情景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的房间恢复了原状。床、地毯、书桌都回归了原处,她的各种小东西也都还在,似乎并没有离开过的痕迹,仿佛那天和翟芳林的争吵只是她的幻想。
      陈养怡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
      她愣了一会神,才领着谢峤去陈日迟的房间。
      她也不常来陈日迟的房间,在他的衣柜里翻找了一会,找出两件干净的当季的衣服递给谢峤,将他推进了浴室,自己则回到房间拿了衣服去另外一个浴室。
      这一天太过漫长,半夜还淋了雨,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疲惫同时挤占她的大脑,抽干了她的氧分,此时的她亟需洗漱和休息来回一部分血。

      进淋浴室前,陈养怡在镜子前面打量了一会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还穿着和谢峤约会精心选择的连衣裙,米色的裙摆被长途奔波压出褶皱又被雨水沾湿。两根飘带粘在满是水痕的手臂上,陈养怡抬手把它们掀下来。
      几绺湿腻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妆花了一些,一整个落汤鸡的形象。

      她赤脚走进淋浴室内,打开头上的花洒,温水从孔隙里流下,陈养怡和衣迈进水里,本就沾了水痕的衣服被彻底淋湿。
      她今天的心情是无法言说的糟糕。
      相比于设想翟芳林的病情可能会往怎样的情况发展,她更多的是回想起爆发争吵的那天,翟芳林抱恙的神色和头上银白的发丝,还有就是那天她没有给翟芳林带回去的两个猪肉白菜包子。

      越是不愿想起,那个场景越是在她脑海里扎了根。
      大脑像一张碟片不知疲倦地重映着她不愿回忆起的画面,她感到一阵心悸和鼻酸,揪住了胸前的衣襟。眼泪落于脸上,混杂在花洒喷出的水里,了无痕迹。
      身后响起不易察觉的脚步声,下一秒淋浴室的玻璃门被拉开,陈养怡转过身去,倏然被男人捧住脸,半强迫性质地接住他的吻。

      比起天台上的初吻,谢峤这次用力许多,唇齿狠狠碾磨她的,半舔半咬地攻陷她的唇舌。陈养怡呜咽一声,指甲紧紧钩住他衣袖的布料,承受着这个在淋浴水流下令人窒息的吻。
      水流的浸润下,陈养怡好像失去了呼吸的技能,她感觉自己仿佛沉在河底,胸腔被挤压着,氧气很快所剩无几,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连肺叶也察觉到绵密的刺痛。
      她努力地汲取着谢峤口中的氧气,感觉到自己的脊背被轻柔地安抚,呼吸系统缓慢地正常工作起来,所有不安的情绪都被冲刷,仿佛是海上的一叶孤舟找到了温暖的港湾。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峤才终于放开了她,并抬手关掉了花洒。

      失去了水流的声音,整个室内一片寂静。陈养怡扶着谢峤的胳膊大口地呼吸着,胸腔的气流很快顺畅起来,她终于可以开口说话:“这是……”
      谢峤全身也湿透了,衬衫贴在肌肤上,水意携着轻微的重量带来不适的触感,有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滴在陈养怡仰起的脸上,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以后不要自己偷偷地哭。”
      他也不希望拥有太多感同身受的心碎。
      陈养怡怔怔看他两眼:“好。”她很乖的,也一直很懂得听话听音:“因为我有你对吗?”
      谢峤紧紧拥住她:“当然。”

      陈养怡伏在谢峤的怀抱里,再次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眶还红润着,但已经没有了泪水。她好像拥有了比“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还有效的灵丹妙药。

      ————

      五一假期的第二天,日上三竿,陈养怡才从绵软的床铺里坐起身来。
      不同于昨夜里的潮湿和阴沉令人喘不过气,今天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为这个世界带来温暖和煦的气息。
      陈养怡有了充足的睡眠,此时精力旺盛,低沉的情绪也一扫而空。两人带着陈日迟的衣服去医院换他的班。

      今日日光明媚,走在路上可以听见鸟雀的啾鸣。
      白天的住院部比夜间热闹许多,陈日迟坐在凳子上撑着自己的下巴打盹,翟芳林抱着一本浅黄封面的书,已经看到快结尾的地方。
      陈养怡正要踏入病房,被谢峤一把拉住:“今天是个挺好的机会。”
      陈养怡不解:“挺好的机会……做什么?”
      谢峤用下巴远远指了指病床上的人:“和她好好谈谈。”

      翟芳林生病了之后整个人变得温和,收起了许多攻击性,并且在两人大吵一次之后,确实需要一次交心的谈话来收尾,否则只会渐行渐远。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陈养怡仍有一点怯意:“一定要吗?”
      “倒是不一定,”谢峤没有逼迫她,却最懂如何推波助澜:“这取决于你。”
      说着取决于她,就是知道她一定会做出那个正确的选择。
      谢峤接过她手上的包裹,摸摸她的头,轻声鼓励:“去吧。”
      陈养怡去了。她来到翟芳林的病床前,硬着头皮开口:“妈,你想下去晒个太阳吗?”

      翟芳林穿着统一的病服,脸色略有些苍白,陈养怡跟在她右边,保持了一点距离。两个人在住院部大楼前面许多来去匆匆的病人和家属中,慢吞吞地散着步。
      一段稍许尴尬的沉默后,陈养怡率先开了口,她暂时不敢开门见山,而是找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妈,我和哥的名字都是你起的吗?”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她一直挺好奇的事情。只是之前她们从未有过这样的闲聊时刻,她也因此从来没有机会过问。
      翟芳林承认:“当然了。你哥的名字由来是因为他出生在一个傍晚,至于你的名字,很显然出自曹操的那首诗。”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多好的寓意。
      不论后事如何,至少她出生的时候,翟芳林大概是很爱她的吧。
      陈养怡的心柔软了些许,她终于坦率地为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道歉:“妈,对不起那天我没有给你买白菜猪肉包子。”

      两人信步走至一个长椅旁,陈养怡扫落上面的落叶,两人并肩坐下来。
      陈养怡偏头看向翟芳林的侧脸,等着她的回应。
      翟芳林只是淡淡点头,似乎是接受了她的道歉:“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什么?”
      “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男孩子,是你男朋友?你还没有给我好好介绍过。”
      陈养怡面上升起一丝赧然,从善如流:“他叫谢峤,我俩刚交往一个星期。”
      翟芳林忆起跟谢峤的两次见面,这男孩子身板正面相好,她属于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养怡见到翟芳林的笑颜,心情指数也直线上升,她简单总结:“之前是在国外做投行的,年初辞职回国,在景园路那边开了家店。”
      翟芳林继续满意地点点头:“他家里人呢?”
      陈养怡回答得一板一眼:“家里是开发房地产的。”
      开发房地产可不是普通人干的了的事情,翟芳林迅速抓住要害:“有钱人?”
      陈养怡点点头。确实超级有钱。

      翟芳林失去了笑意:“他是个富二代?”
      陈养怡继续点点头,正要解释谢峤不是“那种”富二代,就见到翟芳林的脸色风雨欲来,仿佛之前好不容易才有的融洽和谐的氛围都是她的幻觉。
      她本能地问出口:“怎么了?”

      “怎么了?”翟芳林气极反笑,重重呼了陈养怡后脑勺一下,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攀附有钱人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要脸呢?”
      陈养怡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的后脑。
      哪怕以前的翟芳林已经离谱到了极点,她也仍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居然会这么想她。
      翟芳林仍在厉声指责她,似乎这事真的触到了她的逆鳞:“这么多年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把你培养成独立自强有自己事业的女人,你最后找个有钱的富二代,你对得起我吗?啊?”

      陈养怡的怒气攀升到一半,突然像被点通任督二脉般顿住。她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这就是内因。
      翟芳林为什么只严格管教她而放养陈日迟的内因。
      不是因为什么她是可塑之才。
      居然仅仅是因为男女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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