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装月亮》深蓝海吉

11、枷锁

　　就这样过了半月……

　　这天，苏梅接到她妈电话，“喂…阿梅吗？过两天你弟办升学宴，要记得回来。”

　　她捏着手机不知道作何回复。

　　“喂…喂…”电话那头声音好像越来越远。

　　“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后她深吸一口气，也好，顺便说一些事情。

　　隔天早上，苏梅向公司请了三天假，这件事她没当面和莫纪舒讲。

　　莫纪舒收到不少公司的面试邀请，这段时间都在忙，她不想，也不能打扰。

　　苏梅去超市买了好多食物，全放冰箱里。

　　她发语音过去：“我回家一趟，大概三天，你照顾好自己啊，记得吃饭，冰箱里有菜。”

　　家乡车票挺难买，好不容易买到张坐票，苏梅火急火燎赶去车站。

　　莫纪舒还没给她回消息。“不会生气了吧？”

　　又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苏梅在不安中睡着了。

　　坐了五六个小时，终于到了。

　　她好多年没回来，家乡发展比以前好很多，通了路，也有WIFI信号。

　　到了县里还要转几趟车才到镇上，又花几块钱，坐上三轮车兜兜转转一个多小时。

　　晚上六点，她拖着个箱子，风尘仆仆到家，她爸她妈她弟正在吃饭。

　　“回来了呀。”她妈率先开口，招呼他弟上前拿行李。

　　“嗯。”苏梅扫眼桌上，并没有给她留碗筷。

　　她那个爹正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抽着烟。

　　苏梅也不管，上楼去找自己房间。没想到这间小房间成了储物室。家里杂物都往这里搬。

　　“有点乱，待会儿我给你收拾收拾。”她妈在下面喊。

　　房子还是毛胚房，赚钱的这些年，她一直往家里面汇款，让他们好好装修装修。

　　祖父母那辈有一套房子，前几年拆了，拿了拆迁款。她两年前才知道，父母又去县城买了一套房。

　　美名其曰给他们儿子做新房，将来好娶媳妇。

　　虽然她事业近两年才好点，但这些年自己往家里面汇的款也有十几万，结果这些钱全装修新房子了。

　　每个月她还往家里面打钱供他们开销。她弟的学费也是她出。

　　她弟今年18岁，说是考上重点大学了，要办升学宴。

　　几个人在饭桌上，并没有太多交谈。

　　她妈推推她弟“跟你姐说说，考上哪所学校了？”

　　他就拿出一张录取证书，苏梅接过去，是xx大学。

　　她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待会我和你爸去村里走走，借五六张桌子来，请村里几个大伯搞菜。”

　　“这是账单，你看看。”她妈从兜里掏出张纸，上面是要买的肉和莱，苏梅点头给她转钱。

　　“妈，我先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回到房间，她点开和莫纪舒的聊天框，她还没有回。正想着呢，叮一声响：

　　“姐姐你到了吗？给我看看。”苏梅歪着头乐，原来还是关心我的，顺手把定位发过去。“刚到，你好好吃饭。”

　　正犹豫要不要通个视频，对方回：“好，我去洗澡啦，你好好休息。”

　　好吧－－

　　第二天，苏梅被一阵鞭炮声吵醒。她给莫纪舒发“早安”，接着起床洗漱。

　　下面已经很热闹，来了二三十个人，里面摆不完桌子，延伸到大门外面那块空地，端菜人手不够，她妈系着围裙，路过她身边。

　　“你帮着端会儿菜啊。”

　　她弟捧着录取证书，站在门口招呼村里那些长辈。

　　再转眼瞧她爸，已经和一帮人喝得谈天论地。

　　吃了20多分钟，她爸举杯和大伙说：“感谢各位父老乡亲，亲朋好友赏面来参加我儿的升学宴。”说完，一饮而尽。大家鼓起掌，欢笑声不断。

　　他爸坐下后，她妈又站起来：“我这个儿子呀，读书还是厉害，也算给村里人长脸，当妈的高兴。”然后拉着他弟起来说几句。

　　这时底下有个人问：“咦，这女娃娃是谁？看着怪眼熟。”

　　“哦，我家闺女，昨天刚回来。”她也被拉起来。

　　“在外面挣钱是吧？也有出息啊。”

　　另一个人附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啊真是享福喽。”

　　没人记得她也是大学生，是村里第一个考出去的。

　　无所谓…

　　苏梅坐下来，抬头看到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幕：莫纪舒站在门口，迎着风，前面两搓细发被吹起来。她抿着唇，眼里透出光。

　　她也看着自己。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

　　“门口女娃是哪家的？”

　　“我朋友。”

　　苏梅起身朝她走过去，牵上她的手，好凉。

　　她拉着莫纪舒，无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进了房间。

　　莫纪舒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女人。

　　苏梅去外面厕所打盆热水，半蹲下来，用毛巾慢慢给她擦手。

　　“你怎么来了呢？”

　　“怕你受欺负。”

　　苏梅积攒的泪水忽然决堤。

　　父母偏心没哭，乡亲忽视没哭，莫纪舒这么说，她就想哭了。

　　苏梅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正在面试。

　　结束才看到，她没有犹豫，直接赶最近一趟飞机，飞到苏梅的家乡。

　　但是人生地不熟，下飞机后，她又绕了很久。跟着定位到镇上时，已经很晚，只好先找家宾馆住下。

　　今天一早她就往这里赶，这地方小，哪家办喜丧事一问便知。

　　苏梅很少和她提起家里人，每次提起兴致都不高，某天，苏梅喝了酒，才向她吐露这些事。

　　姐姐又回到了深渊，她要怎么办呢？

　　要把她拉回去，要好好爱她。

　　莫纪舒抱着苏梅，几乎把她揉进怀里。

　　苏梅哭累了，停下来。

　　“饿了吗？”

　　莫纪舒点点头。

　　她去厨房炒盘莱，端来白米饭。

　　又仔细擦拭书桌和凳子。莫纪舒坐在那里吃饭。苏梅就在旁边看她，怎么也看不够。

　　她是月亮，是珍宝。

　　吃完饭之后，苏梅借摩托车去镇上买洗漱用品和床单，还买了莫纪舒喜欢吃的莱。

　　莫纪舒就在房间等她。

　　回来已经是中午，酒席散了。她父母招呼着人回去。

　　“我们明天就回去。”

　　“那你还买那么多…”

　　苏梅没接话，深深看她一眼。

　　莫纪舒在洗澡，苏梅就在外面等她。

　　她弟坐在大门台阶上，苏梅走过去。

　　“姐。”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好好念书呗。”

　　“你长大了，照顾好爸妈，他们最疼你。”

　　她弟不说话了，他什么都明白。

　　苏梅又去她爸妈那屋，他们还没睡。

　　“爸，妈。”

　　他们挪开一个位置，但苏梅只是站着。

　　“以后别催我结婚了。”

　　“什么意思，有对象了？”

　　“我有自己的人生，不会再听你们安排。”

　　她爸正喝酒，顿时被呛到。

　　一直以来，她都按着父母的要求生活。学习要好，不能早恋，要勤俭持家，孝顺父母，更要爱护弟弟。

　　明明没有弟弟之前，都很爱她啊。

　　明明她很听话。

　　她去相亲应付父母，那个时候她想，没有人爱她，她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也许这辈子就糊弄过去了。

　　可是现在，她遇到了莫纪舒。

　　“女孩子还是要结婚，不然以后谁照顾…”

　　“现在家里开销哪一项不是我出？”

　　苏梅沉着气，一字一句的说：“不需要男人我也能过得很好。”

　　他们没再吭声，她妈也倒杯酒喝起来。

　　苏梅明白她这个家的联系不会再深了。

　　这样也好。

　　晚上，她们相拥入睡，莫纪舒说：“你很好，你该是自由的。”

　　第二天天不亮，她们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