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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切都结束了 ...

  •   席奈说,“顾未,我需要你帮我去找一本日记,它就在我们回忆中的某一处角落。”
      除了顾未之外,席奈触碰不了任何物体,譬如有时候看着顾未下班回来后还要忙前忙后地收拾屋子,席奈想帮帮忙,可无论是什么物件,每当他伸出手去触碰时,他永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透那件物什,如此,席奈只能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了。只是席奈自从成了一只游魂野鬼后,生活方式倒是简单得多,不用吃饭,也永远精神状态满满,还能随时穿墙而过,顺道吓一吓顾未。
      将近年末,顾未这段时间的工作特别忙,每天早出晚归,加班加到晚上10点多,一回来梳洗后到头就睡,同席奈也没说上几句话,原本她还想着要带席奈去A城一些好玩的地方,可现在看来,是没什么空闲的时间了。
      这天中午,顾未恰好大姨妈造访,一个人捂着肚子弓着腰坐在茶水间的沙发上,疼得出了一头冷汗,也没有什么胃口去食堂吃饭,于是便在茶水间休息。
      过了半小时后,顾未又饿又疼,整个人虚脱得扒拉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打算叫个外卖,结果一时手滑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屏幕里,顾未同席奈那只鬼一样脸色苍白,额头上尽是沁出的汗珠。
      倏地,顾未身后猛地探出一个脑袋,顾未被吓得浑身一抖,尖叫了一声,手机随即滑落在地上,“啪”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待看清了那脑袋是谁人,顾未吼了那人一嗓子,“你来这里干嘛?”
      席奈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辜,说:“我看你这几天忙得很,就想趁着你午休的时候来看看你啊!”
      顾未那一嗓子吼出去后便后悔了,诚然大姨妈很容易让人情绪波动大,但顾未还是没能在席奈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想,席奈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凶暴了,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么,可一抬眼又看到席奈一个西装革履的大男人在她面前畏畏缩缩的模样,顾未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席奈身姿轻盈地飘到顾未面前,说,“顾未,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顾未偏过头去,“我没生你气。”
      席奈又飘到顾未面前,很没眼色地较真,“可你刚才吼了我。”
      顾未认真地回答,“我真没有。”
      “可……”席奈刚吱了一声,顾未忽而抬眼面无表情地瞥了席奈一眼,席奈顿时噤声,转而问道,“顾未你怎么了,怎么捂着肚子,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给你倒杯水吧!”话落,席奈飘到柜台前,刚伸出手,又缩了回来,摸了摸脑袋,一脸歉意地说,“抱歉,我忘了我拿不了这些东西。”
      顾未以前偷偷关注了席奈那么久,却从未发现席奈还有这么呆萌的一面。顾未嘴角微扬,说,“算了,我自己来吧!”
      顾未刚起身,门外便传来说话声,顾未一转身急忙忙推着席奈便说,“你快离开,要是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席奈一脸无所谓,他摆摆手,不以为然,说:“没事的,他们看不见我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那几个同事一推门便看见顾未一脚向前跨了一步,两手向前推着空气,那姿势就像是七龙珠里面孙悟空常用到的一招“龟派气功波”。
      一女同事问道:“顾未你在干嘛呢?”
      顾未僵硬地收回手,胡乱扯了个借口,“啊……啊,我……我趁着没人做做健身操,最近老是加班,腰和脖子酸得要命。”
      “哦,这样啊,那你继续,我们不打扰你,我们只是来拿个水杯而已。”女同事话落,那几个同事果真各自拿了个水杯就离开了。
      席奈飘到顾未身边,轻飘飘在她耳边说了句“你看,除了你,再没有谁能看得见我了。”,说话时席奈的语气平淡,顾未听不出是喜是哀。
      顾未呢喃回应道,“可至少,还有我。”
      席奈说,“顾未,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顾未摇摇头,“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我肚子饿了,要去吃饭了。”说着提脚就要推开门出去。
      “顾未。”席奈站在顾未背后,唤了她一声。
      顾未就着半推开门的姿势回过头去看他,“什么事?”
      “无论我去到哪儿,都没有人看得见我,也没人同我说话,我只是孤零零一只鬼。除了跟着你,我不知道我该去哪儿了,顾未……”
      席奈说话时的神情有些孤寂落寞,顾未看着他,有些于心不忍,“那……行吧!”
      席奈闻言展颜开笑,飘到顾未面前,一脸天然无害道:“顾未,谢谢你收留我。”
      席奈说话时与顾未靠得有些近,顾未能清楚地瞧见席奈两把大刷子般长而浓密的睫毛,还有璀璨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以及,席奈靠近时给顾未带来的前所未有的紧张感,顾未不自然地避开席奈的视线,“不……不客气。”,话落转身推门故作潇洒地离开,席奈看着顾未离开的背影,觉得那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嘴角不知觉荡开一个笑容。
      自得了顾未的准许以后,席奈便天天跟着顾未上班下班,每天在她的办公桌旁飘来飘去,也不离远。
      有时候顾未有些不明白席奈作为一只能穿墙透壁的鬼,明明想去哪儿都行,为何还会觉得孤单寂寞,难道跟着她就热闹了,她每天忙得天昏地暗,也没怎么去理会他,跟着她又有什么好的。
      只是顾未不知道的,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席奈曾悄悄在她耳边说了那么一句话,“即使我不能像王子那样给你一辈子的幸福,也不能像英雄一般永远将你护在身后,可我会竭尽我所能,在我消失前,护你周全长安。”
      春节时,顾未她们公司给她们放了两个星期的年假,25号开始就不用去上班了。
      25号那天,顾未躺床上睡到了中午才起床,狠狠补回之前加班失去的睡眠,之后便在出租屋里边收拾着行李。顾未早早就预定了回去的机票,就在后天早上。顾未花了半天的时间在收拾行李,待她收拾完后,天色已晚,顾未忽然不想叫外卖了,于是她穿上外套,打算去超市买一些菜,为自己洗手作一顿羹汤。
      出门时,外边下起了雪,洁白无暇的雪花伴着寒风轻轻飘落。
      席奈飘在顾未身边,跟着她一起去超市,即使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忽然,席奈停了下来,顾未手插在口袋中,走了几步发现席奈没跟上来,于是回过身去看他。席奈还是那一身笔挺的西装,在大雪纷飞的夜晚,显得格外单薄。席奈说,“顾未,我冷。”
      顾未犹豫了几瞬,“那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席奈摇摇头。
      “为什么?”顾未问。
      席奈大言不惭地说,“我怕黑。”
      顾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其实很想告诉席奈,为什么人们会怕黑,那时因为怕闹鬼,而席奈作为一只鬼,别吓到人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鬼怕黑的道理。
      蓦地,顾未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就给忘了,天气这么冷了,我应该给你烧几件衣服的才是。”
      席奈摇摇头,“顾未,你忘了么,我是游魂,是收不到这些东西的。”
      顾未有些犯难,“那怎么办?”
      席奈转了转眼珠,皱着眉头像是绞尽脑汁在想办法,他看了看顾未身上的羽绒服后,一本正经的说,“我瞧着你这口袋挺大的,借我暖一暖手就可以了。”
      “啊?”顾未有些反应不过来。
      席奈倒是很自然地飘到顾未身旁,将手挤进顾未的口袋中,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口中还很是善解人意地念叨着,“下了雪路面滑,小心摔倒。”
      顾未被席奈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脸上有些发烫,心跳得也有些快,手心里沁出了些许汗珠。
      顾未和席奈并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铺满落雪的地上时,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顾未余光瞥见席奈脸色如常,对此似乎并没有当一回事,顾未想,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26号那天,是顾未专门空出来的,为的是带席奈在A城四处晃荡晃荡,据她所知,席奈生前少有来A城,于是顾未便想,席奈对A城应该是不太熟悉的,自己应该带他去到处走走看看。
      顾未说,“席奈,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席奈笑了笑,“以前有,不过现在没了。”
      顾未说,“席奈,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爸妈很少带我去游乐园,即使去了,我也只能玩玩碰碰车,坐坐旋转木马,所以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游乐园坐那些过山车。席奈,如果有一天你去到游乐园,你有没有想要去玩的项目?”
      席奈安静地看着顾未的脸庞,许久,席奈说,“摩天轮吧!”
      顾未摩挲着下巴沉思,想了想,说,“坐摩天轮的话要晚上去才行,听说青木区那边的摩天轮是到了夜里才开放的,而且到了晚上,等摩天轮升到了最顶端时,我们能看到A城里最美的夜色。席奈,我们今天晚上去吧!”
      席奈看着顾未,目光如炬,他说“好。”
      去到游乐园时,人并不多,自然也就不用排那么久的队,可以尽情玩个痛快。顾未第一次坐上过山车,有些紧张,双脚悬空时,心脏更是嘭嘭跳动。
      席奈说,“顾未,你把手伸出来。”
      顾未依言摊开手,席奈伸出手一把握住,他说:“顾未你不要怕,如果你掉下去了,我会紧紧抓住你的。”
      顾未心里一热,点点头。
      入了夜,席奈如愿坐上了摩天轮,顾未扒拉着透明的玻璃,随着摩天轮缓缓上升,顾未不住地感叹,言语间满是欢喜。“哇哦,好酷!”对着席奈招手,“席奈席奈,你快过来看。”
      席奈依言飘到顾未身旁,透过透明玻璃看向窗外的夜色。
      “席奈,谢谢你。”话落,顾未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明亮的夜色,神色像是在怀念着往事,“我以前从没想过我会坐上摩天轮的,因为我觉得摩天轮转得很慢很慢,如果我坐上摩天轮转上一圈的话,我便会错过些什么。可现在,我却有些喜欢上摩天轮了,因为它能带我去看我平常从未看过的那些景色。”
      席奈看着顾未,觉得她说这些话时,眼眸里头有一片璀璨的星空在闪耀着,熠熠生辉。席奈说,“顾未,你转过身来,闭上眼睛。”
      “怎么了?”顾未笑着问道。
      席奈说:“你闭上眼睛,我给你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话虽这样说,但顾未还是闭上了眼睛。
      席奈看着顾未的眼神里,尽是一片深情。
      席奈想,顾未,他们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可这一点,我是做不到了,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够快乐的,抱歉,我是陪不了你了。
      席奈轻轻凑过去,在顾未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轻若鸿毛却情深似海。
      顾未只觉得额头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拂过,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好了。”席奈轻呼了一口气,说。
      顾未睁开眼睛,看了看席奈,“什么呀,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看吗?”
      席奈随手一指窗外,“你看,我们到最高点了。”
      顾未一听连忙趴在窗玻璃上往下看,惊喜道,“真的啊!”
      恰巧这时,不远处不知是谁人放起了烟花,夜空中一片明亮璀璨,光彩绚丽。那些烟花皆是图案,看起来好像是几幅人像的模样,最后在夜空中绽放的,是几行字。顾未定睛一看,说:“席奈你看,那边有人在求婚。”
      “恩。”席奈轻声应道。
      顾未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席奈,假装不经意间问起,她说:“席奈,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走了,她应该会很难过吧!”
      “女朋友?没有啊!”席奈坦坦荡荡回答道,“你听谁说的我有女朋友?”
      “啊,你没女朋友啊!”顾未有些惊讶,与此同时,听到席奈亲口说出来,顾未心里也有些小窃喜,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露出半分来。
      席奈笑了,“怎么,我没女朋友有什么可惊奇的。”
      顾未如数家珍般很是认真地说了起来,“可我听说你从高中起,就有一个喜欢的人了,大学也是与她选的同一所学校,毕业后,还为她开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这难道不是吗?”
      “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我会选择会计这个行业,纯属是听说学会计的男生很少,而且以后也很难找到老婆,因为那些女生都觉得学会计的男生斤斤计较,忒不阔气。” 席奈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没办法,追我的人那么多,我只能去选择会计了。”
      顾未看着席奈俊朗的脸庞,很想告诉他,只要那个人是他,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学的是什么专业,从事的适合职位,她都喜欢他。
      “那后来呢?”顾未问。
      “后来我才发现我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班里只有我一个男生,所以……”
      顾未“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接了上去,“众矢之的。”
      “嗯哼。”席奈摸摸脑袋,“差不多吧!”
      “那……喜欢的那个人呢?”
      席奈一脸疑惑,“什么喜欢的人?”
      顾未低下头,不敢去看席奈的眼睛,“高中的时候,我听说你喜欢一个来自内蒙古的女生,是个短发的,同你一样,姓席。”
      “哦。”席奈恍然大悟,“你是说席慕啊!”
      “啊?”顾未抬起头来,“什……什么席慕?”
      席奈说,“就是写了《骄傲与成长》的那位,诗人席慕啊!你不知道吗?”
      顾未低下头去看脚尖,声音小了下来,“知……知道。”
      席奈揉了揉顾未的脑袋,失笑道:“你这脑袋里边装的都是什么啊,关于我的消息没一个是真的,全都是道听途说,你这真的是在关心我吗?”
      顾未有些惭愧,头低得更下。
      “好了。”席奈说,“乖 ,摸摸头。”,那样子就像是在安慰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顾未听到这话时,老脸一红,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脑袋就快要埋到地下了。
      27号那天,顾未坐早班机回的C城,她与席奈的家恰好都在C城,只不过席奈毕业后留在老家,而她去了别的城市。
      回C城的那天,席奈说,“顾未,我想回家看看。”
      顾未说,“好,我等你来找我玩啊!”
      入了夜,顾未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开始想东想西。她在想,也不知道席奈回了趟家之后怎么样了,是不是会觉得格外孤单。天这么冷,他就穿了那么几件,会不会冻得感冒。随即顾未又在思考席奈作为一只鬼,到底会不会生病的问题。
      28号的晚上,顾未坐在窗台边,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怀里抱着她爸刚买的那盆仙人掌,手里拿着根镊子一边揪着刺,一边数着席奈会不会来。
      29号早上,顾未是被她爸的惊呼声给吵醒的。
      顾未她爸拿着那盆仙人掌,一脸心疼,“哎呦喂,这谁啊,哪个缺德的把我新买的仙人掌的刺都给拔了,我这可是精挑细选花了大价钱给买回来的啊!”
      “多大价钱?”顾未她妈问道。
      “八块钱。”顾未她爸实诚道,忽然又一拍大腿,瞪大眼睛问顾未她妈,“咱家,该不会是遭贼了吧!”
      顾未她妈正在收拾桌子,停下来回过头白了她爸一眼,“我说老顾,你是不是傻,哪个贼小子会无聊到到人家家里拔掉人家仙人掌的刺,还一根不落的,你还是赶紧收拾好过来吃饭吧!”
      话落,顾未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妈一见,笑着道:“未未啊,起来啦,赶紧收拾好吃早餐啦!”
      “哦。”顾未揉揉眼睛,看着她爸问道,“老爸,你站那里干嘛呢?”
      顾未她爸捧着那盆光溜溜的仙人掌哭丧着老脸,“你说说这是谁啊这是,太缺德了。”
      顾未吸溜了一下鼻涕,一脸天然无害,说:“老爸,那个缺德的是你女儿我。”
      顾未她爸一听,笑呵呵道:“那没事没事。”随手将那盆仙人掌丢进垃圾桶,招呼道:“未未啊,赶紧去梳洗,今天和老爸老妈一起出去采办年货啊!”
      “哦,好。”顾未应下。
      29号一整天,顾未都没等来席奈。
      大年三十那天,顾未已经等席奈等得快要发霉了。
      吃完了年夜饭,顾未和他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着春晚的小品相声。
      十一点左右,顾未一对爸妈准时上床就寝。顾未一个人孤零零地扒拉在房间的窗台上,在等着席奈来找她。看着楼下的小孩在雪地里放烟花,火花照亮了那些小孩子的脸庞,脸庞上,挂着的是灿烂天真的笑容,看着这些小孩子,她很想告诉席奈,她很想他。
      “你在看什么呢?”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把顾未吓了一跳,顾未回过身去,看见是席奈,一脸惊喜道:“席奈,你怎么来了。”
      席奈看起来有些虚弱,他对着顾未招手,有些有气无力,他说,“顾未,你过来。”
      顾未看着席奈,觉得他的身躯好像透明了些,但又不是很确定,看着席奈的模样有些病弱,她边走过去,边关怀道:“席奈,你这是怎么了,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你……”
      还未待顾未将话说完,席奈便一把将顾未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有些突然,顾未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站着,身子有些僵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听讲心脏嘭嘭跳动的声音。
      席奈说,“顾未,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我喜欢你的笑容,喜欢你皱眉,喜欢听你说话,喜欢……你看着我。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忘不了你的面容,很多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从见到你的第一眼的那时候开始,我如果能够勇敢一点,是不是我们的结局就会不同。”
      这个告白比席奈的拥抱还要来得突然,顾未听着这些话,心里边比吃了十几罐蜂蜜还要来得甜,心脏那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甜滋滋的。
      良久,顾未慢慢地将手搭在席奈背上,她说,“席奈,我也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听着顾未的告白,席奈将顾未抱得更紧。顾未觉得,席奈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在这个飘着雪花的寒冬里,好像不那么冷了。
      在跨年夜的那天晚上,顾未与席奈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星星,翻着顾未小时候的照片,回忆着彼此少年时期的点点滴滴。
      大年初一,顾未与席奈相约去回忆中的那些地方走一走,这也是他们彼此确立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
      “老爸老妈,我出去啦!”一大早,顾未便早早起床,穿上了新衣,还特地化了个淡妆,打扮得美美的,临出门时还特意照了照镜子看看妆容有没有花。
      顾未她妈有些疑惑,她狐疑地看着顾未在镜子前臭美,等她出门后,她妈就忍不住了,问道:“老顾,未未今天这是怎么了?往年的这个时候未未可是老是嚷嚷着自己又老了一岁什么的。”
      顾未她爸带了个老花镜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起头来,说:“这有什么,女儿大了,有她自己的事,我们做父母的,看她过得快乐就好,管那么多干什么。”
      “得得得,就你道理最多,我才懒得跟你理论。”
      顾未出门时,席奈正飘在她家门口等她,顾未看着席奈,觉得他又比昨日晶莹剔透了一些。顾未笑意盈盈,说:“席奈,你来啦!”
      席奈看见顾未时,觉得她比以往还要来得精神奕奕,也变得更好看了。席奈展开怀抱,只是笑着看她,顾未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于是喜滋滋地奔了过去,踮起脚尖紧紧环住席奈的脖子,在他耳边很高兴地说:“亲爱的席奈,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会更爱更爱你的。”
      “嗯。”席奈在顾未的耳边轻声说,“我也是。”
      恰好这时一对母子走过,那小男孩疑惑地看了看顾未,仰头问他妈妈,他说:“妈妈妈妈,那个大姐姐的姿势好奇怪啊,她在干什么呀?”
      那小男孩的妈妈看了一眼顾未,很是淡定地说,“那位大姐姐在接受……”仰头看了看天,续道,“阳光的洗礼。我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那对母子的对话飘到顾未耳朵里,顾未老脸一红,蹭地脱离席奈的怀抱,一转身就要离开,谁知脚下一滑,脑袋往后一仰就要摔倒,席奈连忙扶住顾未,哭笑不得地说,“你这是在紧张些什么?”
      顾未连忙站好,大着舌头说,“没,没……没什么,走……走吧!”
      席奈嘴角抿着一个笑容站在原地不动,向顾未伸出手,他说,“顾未,我冷。”
      顾未回身看了看席奈,咬了咬唇,走上前去牵着席奈的手。顾未刚碰到席奈的手,席奈便身子猛地前倾,在她脸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而后握住她的手,说:“顾未,我们走吧。”
      顾未忽然想起了一首歌来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境是最好不过了,那首歌就叫《甜甜的》。席奈牵着顾未的手,就和上次一样,藏在顾未的口袋中保暖。
      顾未和席奈手牵手沿着记忆中上学的那条路上走着,顾未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她说,“席奈,你知道吗?在高中的时候,我每天放学都会偷偷跟在你身后,假装是跟你一块回家。”
      席奈笑了笑,说:“那你可知道我是故意绕到你家门口的。”
      “啊。”顾未有些惊讶。
      “笨蛋。”席奈揉揉顾未的脑袋,他说,“如果我不这样做,你要怎么跟着我。”
      顾未展颜开笑,“说得好有道理。”
      待和席奈踩着积雪漫步走到记忆中的校门口时,顾未有些怀念那时的校园生活,她说:“席奈,我们进去看看吧!”
      校园里的景物,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顾未指着不远处的篮球场,仰头对着席奈高兴地说:“席奈席奈,你快看,篮球场在那里。”
      席奈看着顾未笑得灿烂的面容,宠溺地笑了笑,“走吧!”
      和席奈肩并肩站在篮球场的铁丝网外看向里边时,顾未有些感慨,她说,“席奈,那时候我就坐在我们后面的这把椅子上,第一排,那时候我每次看到你在球场上肆意挥洒着汗水,我就觉得,那时候的你,是最真实的你,也是我最喜欢的那个你。”
      席奈从背后拥抱住顾未,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闻着从她发丝散发出来的香气,深情款款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坐在那里,所以我每次都尽量跑向你这边,也会偷偷地注意着你,每次只要看见你坐在那边,我就格外安心。我还记得,有一次和外校的篮球比赛,我等了你好久,结果你还是没来,那一场,我们输了。”
      “诶,是吗?”顾未惊奇,“我那时候确实是有一次没能来看你们的比赛,我那时候临时被老师叫去帮忙做后勤,等我再去操场时,人已经都散了。”
      “所以我们那时候错过了。”席奈总结。
      顾未转身回抱住席奈,她在席奈的怀里闷声道:“幸好,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席奈神情微恙,轻叹了口气,“嗯”
      离开了积雪的操场,顾未和席奈紧紧手牵着手,走在教室外边的回廊上,“叩叩叩”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
      顾未停下脚步,站在一间教室门口指着靠墙边的一只桌子,说:“席奈,你看,高一时你就坐在那里,而我……”手指移到另一排靠近窗口的一只书桌上,“坐在那里,我很喜欢这样的排位,因为我随时都能够看见你,即使是背影,我也觉得那样就很好了。”
      席奈笑了笑,说,“后来老师换了座位,你在我前面,我在你后面,于是便换成了我能天天看见你的背影了。缘分这东西,很是奇妙。”
      顾未抱着席奈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可惜后来我们都敌不过文理分科,你选你的理科,我选我的文科。不过那时候虽然不同一个班了,但我还是会偷偷经过你们班,那时候你就坐在窗边,我每次经过都只能看见你的侧颜或是你的后脑勺,都看不到你正脸的。”
      席奈拿手指戳了戳顾未的脑袋,“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了留在那个位置费了多大劲吗?我那时候不是个子高吗,坐前面会挡了后面同学的视线,所以每次都是坐后面。但是每个星期我们都会进行座位调动,无论老师怎么威逼利诱,我咬牙硬抗着,非说是我恋旧,换了座位就静不下心来学习,后来老师拿我没办法,只能对我听之任之。你说说,我要是正面向着你,你敢看我吗?”
      顾未听着觉得很有道理,呵呵傻笑着。
      席奈说,“那时候的我们正值青春年少,是最美好的我们,可那时候的我们都没勇气,所以我们错过了。”
      顾未问席奈,她说:“席奈,大学四年里,你去哪儿了,我完全没有你的消息。”
      席奈叹了口气,将真相全盘托出。他说,“顾未,你觉得我是怎么死的。”
      说到席奈死这件事,顾未有些沉默,她说,“车祸。”
      席奈又叹了口气,他说,“那天我去A城,就是想去找你的,想见你最后一面。可后来,我还是没能去见你,也也没上那辆高铁。”
      “什么?”顾未猛地抬起头,清秀的脸庞上挂满了惊愕。
      席奈低下头,不敢去与顾未的视线对视,他说:“顾未,你听我说,我……我是得了病去世的,家族遗传病,科尔莫斯海德综合症。”席奈的嗓音很有磁性,说着这件事时,嗓音有些清冷,也带了些冷漠,他说,“从高三那年暑假开始,我便发现我会时不时七窍流血,那模样,很恐怖。我爸,就是那样七窍流血活活疼死过去的。我的主治医师告诉我,这种病在医学上还没有攻克的法子,我发现的那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说,治疗得好的话,能够活多七八年,若是情况不乐观的话,随时都会丧命。所以我只能申请自学,我大一时去了国外,在那里,有专业的医生团队,还有项目小组在研究这种病。我每天都呆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看着书,回忆着记忆中的你。刚开始只是偶尔会流血,也不疼。可是到了大二的时候,便开始犯起了头疼。大三开始,每次犯病时便疼得要命,每次只能靠着止痛剂止痛药来缓解。到了大四,止痛剂止痛药这些也不管用了,我只能干忍着,每当我快要撑不住时,我便想,我干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也不用忍受这些痛苦,可我看到我妈越来越憔悴,我便又不忍心丢下她一人,而且,你还没知道我的心意,我不能就那么放弃了。靠着这些念想,我撑了过来。直到有一天,我妈也走了,于是就真的剩下我一人了。那天,我再也忍受不住了,那些药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被血染红了的床单,我再也不想看到了,于是我从医院逃了出来。回到国内后,我开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我那时候想着,你学的是会计,万一有一天你在找工作的时候,来到了我的事务所,我就能天天看见你了。我找了私人侦探去查探你的消息,我这病情,本来就是回天乏术,等后来找到你的消息后,我已经快要不久于人世了。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去见你一面,于是我买了最近的高铁票,还换了身新西服,想着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你面前。可是呢,人算不如天算,我上了高铁没多久,就犯病了,最后我没撑住,所以我……就那样离开了。幸好那时你不在,我那时候,一定很恐怖。再后来,我发现我成了游魂,于是我便去找了你。”
      席奈说完,顾未脸上已满是泪痕,发红的眼眶里噙着泪水,她心疼地问道,“席奈,那时候你是不是特别疼?”
      席奈将顾未轻轻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他说,“没关系的,顾未,现在已经不疼了,都过去了。”
      大年初一下午的那场大雪里,顾未在席奈怀中哭得很伤心。
      大年初二,顾未和席奈去的海边,寒风凛冽,海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顾未和席奈并肩坐在沙滩上,面朝着大海,顾未的脑袋靠着席奈,看着一轮红日从水天一线跃了上来,一起看日出是席奈提的建议,他说,他很早以前就想和她一起去看日出日落。
      顾未说,“席奈,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我每天都陪你去看日出日落。”
      那时的席奈眼神飘忽,心事重重,但还是“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之后的每一天,顾未都和席奈一起手牵手去看日出日落,席奈的身躯每天都会变得比之前更加晶莹剔透,席奈一脸不以为然地解释说是因为天气冷才会这样,等到天气热了,就不会了,顾未信以为真。
      大年初七这天傍晚,席奈带着顾未来到山上看日落。
      席奈背对着太阳站在顾未面前,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光彩夺目,璀璨生辉。他说,“顾未,我就要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会很想很想你的,你……就不要太想我了。”
      顾未蹭地站起身来,上前拉住席奈的手,着急道,“席奈,你要去哪儿,我们才相处了几天。席奈,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席奈,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席奈轻轻在顾未额头应下一个吻,之后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在她耳边说,“顾未,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明知道让你看着我离开会让你很痛苦,可我还是害怕像之前一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说着将顾未推开,看着顾未认真地说,“顾未,我相信就算我离开了,你也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顾未,这也是我的心愿。你还记得初次见面时我和你说过的那本日记吗?”
      顾未泣不成声,狠狠地点了点头。
      席奈说,“顾未,那本日记在我上高铁的那一天我就寄出去了。等过几日时间到了,你就可以收到了。我希望你能看一看,你不要哭,也不要舍不得我。”顿了顿,又说:“如……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忘了我。”说完,席奈露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里包含着意义有很多,有不舍,有解脱,有难过,有辛酸……
      顾未泪眼朦胧地瘫坐在地上,她亲眼看着席奈的身躯在夕阳下,一点一点地变透明,然后化成无数光亮的碎片,伴着从天空洋洋洒洒落下的玲珑剔透的雪花,随着寒风飘散,消失在远方。
      那天,顾未一个人在山上坐了很久,她在想,席奈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鬼话连篇的大骗子。
      初十那天,顾未收到了一个快递,发件人是席奈,看到发件人的那一刻,顾未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顾未回到房间后,拆开了那个快递,从里面拿出了席奈说的那本日记。日记的封面有些老旧,是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在夕阳下的麦田里欢快地奔跑的背影。
      顾未打开那本日记,从里面掉出一张相片,相片里,顾未穿着校服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投影在顾未的脸上,笑得一脸灿烂地跟人谈论些什么。
      顾未想起,那时候是在高一开学,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席奈,她没想到,原来席奈比她还要早。顾未第一次见到席奈是在学校开学的致辞典礼上,那时候,席奈是个风华正茂、活力满满的少年,充满磁性的声音随着风飘到顾未的耳朵里,顾未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他很养眼,后来不晓得是什么时候,顾未便发现自己会不经意地去了解关于他的点点滴滴,顾未发现的那时候,席奈已经在顾未心里扎了根。
      翻开相片的背面,上面是席奈的笔迹,遒劲有力,朴茂工稳,席奈的字一向都是很好看的,顾未记得自己当初还专门偷偷跑去模仿席奈的字体。相片的背面写着的,是柳永《凤栖梧》中的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落笔是席奈。
      顾未的眼泪接连啪嗒啪嗒落在那本日记上。
      那天晚上,顾未看了一夜那本日记,也哭了一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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