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和憨夫》又野

5、关于软饭

　　这几日终于凉了下来，晚上热的睡觉都醒好几次，他的茶盏也在入秋这天拿到了。

　　躺椅在沈扶玉的指挥下，被罗山青挪到了树下，阳光零零散散的照着正好，沈扶玉一边嚼着云糕一边闭着眼，微风拂过脸颊，舒舒服服的，自从上次吃撑了之后，罗山青还是会给他买，但每次都不肯全给他，每天给他固定的份额，沈扶玉骂过他，他还是不肯给，气的他不行。

　　罗山青每天都要去去砍柴，之前为了照顾沈扶玉，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砍下的木柴是要每三日固定送到镇上的员外们的家，每天都得花半天的时候来回运，下午就又得去砍柴，给之后的做准备，所以呆在家里的时候并不多。

　　就是一旁响起的劈柴声吵到了他，罗山青还在劈柴，都不知道这把斧头举起了多久。

　　罗山青斧头挥的热，脱了上衣，上衣耷拉在腿上，他打了水，一盆凉水往下浇。

　　躺椅就在边上不远处，水溅开来，零星几点溅到了沈扶玉脸上，原本闭眼享受秋意的人，变脸是瞬间的事，睁眼不悦的喊着：“哎，你离我远点行不行，都溅我身上了。”

　　罗山青说了声对不起，没再浇水了，回去继续劈柴，他转身的时候，沈扶玉正好一瞥，愣了下。

　　他背上有不少伤，纵横交错，被人打的？
　　不像，像是刀剑。

　　他一个山野村夫能和刀剑扯上什么关系？

　　沈扶玉收回视线，没有多想，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他手心转了，又转头喊了他一声转茶盏，又转过头
　　抬眸望去，神情散漫慵懒的喊了他一声：“哎，你还要劈多少啊？”

　　“这些劈完就可以了。”

　　罗山青指了指一旁堆的像山一样高的木头。

　　“……”沈扶玉悠悠哉哉的问：“你不累吗？”

　　沈扶玉头一回关心他，罗山青心底生出一丝欢喜：“前几日都是定子替我砍的柴送过去的，我得还给他。”

　　沈扶玉点点头，闭上眼，打算小酣一会儿，突然就听见一声：“山青啊，在忙啊。”

　　沈扶玉睁开眼，皱了皱眉，又是她。

　　来者是罗山青的表嫂陈冯秀。

　　沈扶玉几乎每几天都要见她一次，每次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柴火和大米。

　　陈冯秀有些年纪了，人还胖，那张脸尖酸刻薄的一看就不想是个好东西，她看见了沈扶玉，像是犹豫了下，还是朝沈扶玉笑了下：“沈公子今日好点了吗？”

　　沈扶玉闭上眼翻了个身，没说话。

　　陈冯秀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装清高给谁啊。

　　罗山青喊了声大嫂。

　　陈冯秀立刻笑起来了，随即叹了口气，哀怨道：“这回事又要麻烦你了，都怪你哥没出息，还好
　　有你在。”

　　罗山青说：“都是一家人，大嫂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了。”
　　陈冯秀又是一声叹息：“你哥要是有你一半好就行了。”

　　“罗山青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罗山青不知羞。”

　　跟在陈冯秀身后的两个小孩是她的，每次都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罗山青亲昵的摸了摸俩小孩的脑袋，对陈冯秀说：“大嫂，你等我去换个衣裳。”
　　陈冯秀温柔的说：“赶紧去吧，别冻着了，你慢慢来，不着急。”

　　小孩东看看细看看，晃到了沈扶玉身边，看了他好久也不见他睁开眼，于是问：“哎，你为什么一直躺在这啊？”

　　沈扶玉没说话，假装睡着，哎什么哎，没礼貌。

　　“哎，你是不是在这里吃软饭的？”

　　沈扶玉咬牙，你才吃软饭，你全家都是吃软饭的，我瘸着条腿，还每天要给鸡圈的小鸡喂饭呢！

　　“软饭是不是很好吃啊？”

　　“我娘说你就是因为吃软饭才被人打断腿的，是真的吗？我在和你讲话，你听见没有啊？”

　　小孩好久没说话，沈扶玉以为他走了，突然间衣服被什么拽了，他睁开眼，看见两小孩的其中一个扯着他衣服，手乌漆嘛黑的好像刚从泥堆里滚过。

　　衣上沾了好几个手印，沈扶玉的气一下就上来了，他一把扯了回来，凶道：“谁让你碰的，撒开！”

　　男孩没站稳，一屁股就摔倒在地上，他看着沈扶玉，傻了傻，放声大哭：“呜哇！！！”

　　陈冯秀看着这幕，冲过来大喊：“干嘛啊你，那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孩子啊。”

　　沈扶玉冷眼看着她：“管好你自己的小孩，别让他碰我。”

　　“什么叫他要碰你啊，他就是想和玩，犯得着推他吗？！”陈冯秀瞪大眼珠，好像要把他活吃了一样。

　　罗山青听见动静，披着衣服急忙从里面跑出来：“出什么事了？”
　　陈冯秀一脸怒气的扯着嗓子，嗓音尖锐的好像要把周围的邻居都要喊出来：“你问他啊，小宝要和他玩，他还推他，什么人啊这是！”

　　罗山青挡在沈扶玉身前：“对不起大嫂，他不是故意的，他……”

　　陈冯秀指着沈扶玉就骂：“什么故不故意啊，一个大人要推小孩，要不要脸啊！”

　　沈扶玉瞥了她一眼，眼神中的不屑和轻蔑让人无法忽视：“我不要脸也不会教自家小孩说人家吃软饭。”

　　“你！”陈冯秀脸色变了变，咬了咬牙又说：“我有说错吗，你都赖这多久了，瞧瞧你身上穿的衣服，这布料二两一尺，回回来，回回看你穿的不同样，干嘛，当我们山青是富人啊，不是吃软饭是吃什么？！”

　　罗山青夹在中间，热的直冒汗：“大嫂，这钱是我愿意给他花。”说完他又转身对沈扶玉说：“沈公子，你别生气，我大嫂没恶意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沈扶玉不想和妇人吵，拿起拐杖打了下罗山青，没好气的说：“让开！”

　　罗山青被打的往旁边退了退，见他一只脚踩在地上要起来，伸手要去扶他，刚碰上他，沈扶玉立马抬起那只愈合到完美的脚用力朝他踹过去：“谁让你碰我的！滚远点！”

　　罗山青两手无措，被踹的肚子也疼，这一脚让他不敢再上前，完了，又生气了。

　　沈扶玉一个人站起来，拄着拐杖回了屋。

　　陈冯秀也是一肚子火：“山青，你别管他了，看他是什么脾气啊，这家是你的，好心救他回来，还把这当自己家了不成啊。”

　　房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罗山青听不见陈冯秀在讲什么，耳边全是屋内的砸东西声，听得心惊，怕他弄伤自己，刚想要回屋就被被陈冯秀拉住了。

　　陈冯秀说：“干嘛去呀，你先帮我把东西送回去。”

　　罗山青原地踌躇了下，只好先把柴给陈冯秀送回去。

　　罗山青回去的时候，沈扶玉躺在床上，床帐挡住也看不清，地上乱七八糟，椅子桌子全推翻在地上，他之前也来过这么一出，那时候他两条腿还没好，手里能抓什么就摔什么，为了防止他再摔家当，罗山青把家里能用木头的都用木头代替了，还好，没碎什么。

　　罗山青想和他解释，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觉，于是就小声喊了声沈公子，床帐里的人喊回去：“闭嘴，我不想和你讲话！”

　　罗山青闭嘴了，原地转了个圈看了看，还是收拾一下吧，别到时候在伤着沈公子。

　　沈扶玉听见动静了，又大喊：“不准收拾，就这么放着！”

　　生气时候的沈公子是最难搞的。

　　罗山青犯难，他犹豫了下，看了眼地上的碎片，鼓起勇气说：“那我把碎片捡走，会扎着你脚的。”

　　沈扶玉不说话了。

　　一直到吃完饭两个人都没说上几句，沈扶玉一直冷着脸，弄的罗山青心里没底，他也不会哄人，不知道怎么样能让沈扶玉开心，多买些云糕吧？再买两件衣裳？

　　罗山青边洗着碗筷边想，晚上那些个店铺还开门吗？

　　“哎。”

　　罗山青抬头，沈扶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拄着拐出来了，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开口道：“我想过了，我要暂时留在这。”

　　罗山青手里拿着碗：“？”

　　沈扶玉抬着下巴，高傲的说：“我要在你家当下人。”
　　罗山青愣了好一会：“啊？”

　　“啊什么啊。”沈扶玉没好气的说：“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救了我，我当然要还你人情，省的有人说我吃你的，穿你的，还吃你软饭！”

　　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愿意留下来罗山青自然是高兴的，天天看着仙儿还不好嘛，但是后面那两句罗山青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他知道吃软饭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沈扶玉是还在生气，于是说：“你没有吃我软饭，那都是我自愿给你吃的，钱也算是我愿意花在你身上的，你真的没有吃我的软饭，我大嫂人就这样，你别生气了。”

　　“…..”沈扶玉看了他一眼，之前被人说吃软饭的心情稍稍好点了：“可别人不是这么想，所以我给你当下人，我不要工钱，你觉得呢？”

　　“……”罗山青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可以，不过你不用干活，我来干就行了。”

　　原本沈扶玉是生气的，他最讨厌背后有人说他的坏话了，但是罗山青的识相让他没那么生气：“为什么不让我干，就因为我是伤者？”

　　罗山青看着他，笑着老实说：“不是，因为你漂亮。”
　　沈扶玉用拐杖狠狠打了他一下：“不准说我漂亮！”

　　罗山青疼的呲牙咧嘴，也仍然在笑：“我的意思是，你长的漂亮，手也漂亮，穿着白衣像仙儿，不能干粗活，得摆着。”

　　以前家里也有人说他漂亮，不过和罗山青说的时候眼神是不一样的，他很真诚，真诚到沈扶玉窒了下呼吸，又听到最后三个字不解的问：“摆着？”

　　罗山青憨笑：“就是像当菩萨一样供着你。”

　　突然间，心口见的火气一点都没了，沈扶玉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挪开，他咬了咬唇，然后又看了他一眼，
　　打了一下脑袋，耳尖有些红的骂道：“有病！”

　　沈扶玉一瘸一拐了几步停了下来，转了身，瞪着他命令道：“去，把我砸的东西都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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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下的蝉鸣声很响，比京城的响多了，晚上睡觉都是聒噪的很。

　　罗山青坐在床榻下，日常给这个下人扇风，被他用拐杖打的地方有些痛，那几个碗还是他洗的，沈扶玉打好他之后就回屋子躺着了。

　　罗山青觉得沈公子这下人当不得。

　　他揉着腰，在心里措了好几遍词才鼓起勇气开口：“沈公子不打算回家了？”

　　沈扶玉说：“你想赶我走？”

　　罗山青连忙说：“当然不是，我想你留在这，我喜欢你留在这，喜欢你吃我的软饭。”

　　床帐被唰的掀起来，沈扶玉瞪着眼：“什么意思啊你！”

　　罗山青怕了，嘴皮子都不利索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天天看着你，我就是，我就是……”

　　罗山青半天都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扶玉看了他一会儿，放下床帐躺了回去，沉默了会儿，随会儿发出一声轻哼。

　　罗山青抿了抿嘴，也不是好奇，就是怕沈公子家里会担心，又壮着胆子问：“可是这样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你管我，你家里还没人呢。”

　　沈扶玉说的直接，但是罗山青也没生气，只是多少有点伤心：“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前几年走的，走了之后家里是挺空的，我挺想他们的，你现在离开家，我想你父母很担心你吧”

　　沈扶玉打断他的话，冷静的说：“我没父母。”
　　罗山青哑然无声，随后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别生气啊。”

　　“一天到晚你别生气，你别生气，烦死了。”沈扶玉闭上眼翻了个身：“我要睡觉了，不准再和我讲话。”

　　罗山青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谁家死了父母不难过的，明天多给他买点云糕吧，多盯着他点，他就不会再吃到肚子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