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和憨夫》又野

3、关于零嘴

　　罗山青算了算，几乎每天都要在公子身上花上个不少银子，最大的开销就是公子的零嘴，他喜欢的云糕一斤就要十五文，再加上其他的蜜枣，杂七杂八就要二十文，关键是公子因为腿受伤，不能下床，一睁眼就是开始吃，吃到睡觉，醒来在继续说，没两天这些零嘴就能全吃完，还得给他买衣裳，公子不穿粗布麻衣，要穿绸缎，他一天最多才赚一百文。

　　罗山青生活其实不算拮据，只是节省，毕竟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但是家里突然多了个人钱就藏不住了，花钱如流水，几年的存银都给花完了，只要公子想要，喜欢他就买，但是心也是真的有些疼。

　　公子太难养了，在这样下去家都要被吃空了。

　　于是，他抱着可不可以每天零嘴吃的节省点的心，小心翼翼的去和公子商量，结果被骂，之后零嘴的消失速度就更快了。
　　公子就这么连吃了三天，第三天人就吃倒下了。

　　罗山青听觉和嗅觉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敏，这日半夜，听见小猫呜咽一样的叫声在哭，他揉揉眼起来，猫成精了？

　　“呜……”

　　罗山青心里一惊，立刻爬起来跑到床边，油灯隐约的照亮了帐子里的一角。

　　公子蜷缩成一团，在哭。

　　罗山青想要撩开帐子但又不敢：“公子，你怎么了？”

　　公子弓着背缩成一团，身上汗涔涔的，双手紧紧捂着肚子，他咬着牙，声音像小猫呜咽：“我肚子疼。”

　　罗山青听到了他的哽咽：“我送你去看郎中。”

　　公子疼的不行，喘气都疼：“这么晚了，哪儿还有郎中啊。”

　　“我有认识的，我抱你去。”

　　罗山青担心公子会越来越严重，一着急直接撩开了帐子。

　　公子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红着眼看他，凌乱的发丝贴着脸颊，两条白白嫩嫩的腿也露在外面，油灯照的竟生出一丝旖旎。

　　罗山青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看着公子，喉结滚动。

　　公子抽泣着，鼻尖都是红的，眼眶湿漉漉的瞪着他，咬着唇：“不准你别碰我。”

　　罗山青吞了吞口水，不敢多看人：“我，我，我……”

　　公子的脸色变得苍白，比他两条腿都要白。

　　罗山青心疼，但是不碰他还有什么办法送他去？

　　公子哭的他难受，罗山青脑子有些乱，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冲到外面去，很快就拉了个木板车进来：“公子你坐上来，我推你去。”

　　公子看到木板上面还堆着东西，他痛的双眼都看不清是什么了，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更不会不明不白的坐上去了，带着哭腔问：“上面是什么东西啊？”

　　罗山青说：“稻草，这样躺上去舒服。”

　　是他特地铺的一层。

　　公子拿出最后一点倔强，撇过头：“不要。”
　　罗山青不明白他是在嫌弃，傻傻的问：“你肚子不疼了吗？”

　　当然疼啊，好像鬼怪在他的肚子里翻江倒海，但是，他又转回了脑袋，吸了吸鼻子，看了眼木板车，又看了眼男人，又感受了下肚子的疼痛，艰难的扔掉最后一点倔强，他弓着身子吃力的套上了自己衣服。

　　公子的腿已经好了很多，能动了，但还是疼，他现在是下面疼，上面也疼，手刚放到车上，肚子就一阵绞痛，抑制不住的嗓音溢了出来，公子疼的屏住呼吸，哭出了声音，凄凉的喊了出来：“那个谁，我肚子疼，你快点抱我去啊！”

　　罗山青推着车的手一撒，立刻抱起公子冲了出去。

　　夜晚的村庄宁静祥和，只有匆忙的脚步声和喘气声，罗山青跑的很快，颠的公子人都要傻了，他本来只是肚子疼，现在更想要吐了。

　　“你跑那么快干嘛，我都要被你颠吐了。”

　　罗山青连忙放慢脚步。

　　“你跑那么慢干嘛，你想疼死我啊！”

　　罗山青快也不是慢也不是，只好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慢一会快儿的跑到村里唯一的一户郎中家。

　　公子的泪水和汗水都蹭到了他的脖子上，黏糊糊的。

　　罗山青又喊又嚎又敲的，郎中才从床上爬起来，村里的人相互都是熟悉的，更何况罗山青背上的公子脸都白了，郎中就赶紧让人进来了。

　　罗山青把人放到床上。

　　郎中姓吴，有把年纪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当时就是他给公子看的腿。

　　吴郎中问：“出什么事情了？这回又伤到哪里了？”

　　公子颤抖着举起手指：“他给我下毒。”

　　“……”罗山青慌了，怎么也没想到公子会指认他当凶手，瞪大眼说：“我没有。”

　　吴郎中当然知道他没有，罗山青是他们村里出了名老实傻大汉，他刚要伸手把脉，公子唰的把手缩了回去，虚弱道：“你没洗手。”

　　吴郎中：“……”

　　擦好手的吴郎中回来了，心气不顺的用力掀了下衣裳下摆，然后坐了下来，给他把脉，然后问公子：“你都吃了点什么？”

　　公子痛苦的闭着眼，回忆着今天吃的东西，然后说：“他做的饭，还有云片糕，糖枣，蜜饯，茯苓饼，龙须糖，糖葫芦……还有，我不记得了。”

　　吴郎中：“……你全吃完了？”

　　公子痛苦的点点头，零嘴太多了，吃不下的吃，太幸福了。

　　吴郎中收回手，淡淡的说了句：“吃太多了，积食了。”
　　公子：“……”

　　“今晚就在这躺一晚上吧。”吴郎中站了起来，对罗山青说：“给他揉揉肚子，这样会好受点。”

　　罗山青点点头。

　　吴郎中转头又对公子说：“切记，以后莫要胡乱吃。”
　　公子：“……”

　　“我要回去。”床上的公子肚子还是痛着的，皱着眉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眉间又透出一股嫌恶，他小声的说：“这里太臭了。”

　　吴郎中对罗山青怒道：“把他给我带走！”

　　半夜给你开门治病还嫌我这又脏又臭？

　　罗山青抱歉的朝吴郎中笑笑，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公子实在没力气骂回去，在心里高傲的哼了声，心想说说就生气，这郎中不来看也罢。

　　罗山青又把公子抱了回去，来的时候他没发现，回去的时候才感觉的到，公子好轻啊，他是瘦，但没想到那么轻，他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抱起来。

　　看起来是得好好喂。

　　罗山青把人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在原地踌躇了下，小心的说：“我给你揉揉肚子好不好？”

　　公子立刻像只刺猬，尖锐道：“你敢！”

　　嗓音高昂，言语中充满了愤怒和厌恶。

　　罗山青当然不敢。

　　公子像小猫一样蜷在床上，攥着被子，冷哼一声：“你开心了吧，以后都少花钱了。”

　　罗山青慌了：“没有，我愿意给你花钱，真的，我愿意。”

　　“滚开。”公子怒道：“你就等着我生病的这天，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不给我买零嘴，恶心。”

　　罗山青想让公子以为自己真的是省不得给他花钱，解释的汗都下来了：“我真的没有，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明天，明天我就给你去买，云糕，蜜饯，甜枣，我都给你买。”

　　听到那些个零嘴的名字，公子的胃突然开始翻涌，酸涩的胆汁涌上喉头，公子呃了声，紧闭上双眼，抑制的恶心感让他要窒息，他捂着嘴，用着最后一口气说：“我要吐了，快点给我去拿渣斗！”

　　罗山青哪知道渣斗是什么，慌慌张张的就跑到了伙房，很快就拿了东西回来。

　　看到一个比脸都要大的盆，公子才不要，吐也要吐的赏心悦目：“都说了我要渣斗，你给……呕……”

　　公子把头埋进盆里。

　　身体在瞬间被颠覆，眼泪和汗水糊的满脸都是，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丑的很，公子吐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虚弱的瞪着他：“看什么看！滚出去！”

　　罗山青被赶来出去玩，他站在门口，里面的呕吐声断断续续的，他在门口不停的来回走。

　　里面很快就没声音了，罗山青担心的喊了声公子，里面没人回答，他小心的推开门，就开了条缝隙，明明是自己家，也好像小偷一样的张望。

　　公子趴在窗沿上，纤细的手腕垂在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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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醒来的时候天还黑着，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歪了歪头，看到了靠着床边的罗山青，他垂着头，睡着了，手里还捏着蒲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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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哎了声，罗山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转过头看到公子醒了自己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公子你醒了啊。”罗山青松了口气：“你刚才吐晕过去了。”

　　“……”
　　公子觉得丢人。

　　他现在是吐得彻底没力气了，连瞪罗山青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不过吐了之后倒是好受点了，肚子也没之前那么疼了。

　　公子说：“去给我倒水。”

　　罗山青就去给他去倒水。

　　公子漱了漱口，他要吐出来，但是那盆没了，他总不能再吐回自己的茶盏里吧。

　　罗山青傻愣愣的并着双手送过去：“吐这吧。”

　　公子鼓着嘴看着他。

　　罗山青冲他笑了下，公子这样真可爱。

　　公子当然没有吐他手里，直接吐在了地上，漱完口，又喝了点水，重新躺下了，窗外还是黑乎乎的一片，罗山青也还在他床下呆着，给他扇子，床帐也是新的，四周垂挂着流苏和穗子，风一吹就动。

　　公子看着晃动的穗子，肚子也没那么疼了，他转过头，床头的油灯把罗山青照的若隐若现，他隔着床帐问话：“现在什么时候了？”

　　此时窗户传来鸡鸣，这是隔壁人家啊，这是第二声，鸡鸣四更，罗山青说：“丑时了。”

　　公子没再说话。

　　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罗山青以为他是睡着了，公子又开口了：“我肚子疼，你给我揉一下。”

　　罗山青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说了声好，他放下扇子想要撩开床帐。

　　公子凶道：“不准掀，就这样揉。”

　　罗山青觉得他更像姑娘了，只有未出嫁的姑娘才会隔着层布和人讲话。

　　天黑看不见，只能摸索着放在他的肚子上，刚揉一下，公子就骂道：“轻点，你想揉死我吗？！”

　　“对，对不起。”罗山青怯生生的道歉，放轻了力道，他什么都没有，就是力气大，不然每天靠什么砍柴，他这身力气在樵夫里是出了名的，平常砍柴砍习惯了，都忘了力气小是怎么一回事了，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是瓷器，得小心照顾。

　　掌心的肉都是软软的，和他每天握的斧头，搬的柴火截然不同，罗山青闷声傻笑，真舒服。

　　床帐里的公子问：“你叫什么来着？”

　　“罗，罗山青。”

　　公子问：“哪些字？”

　　罗山青手心都揉的热热的了：“我也不知道，等你好了，我写给你看。”

　　公子奇怪：“你这种粗人还会写字？”

　　罗山青听不出这是鄙夷，还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说：“就会这三个。”

　　公子含糊的问：“那，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罗山青张嘴想说想，想想又觉得不对，于是说：“不用，叫公子就行。”

　　公子语气瞬间变的不好了：“为什么？不想知道我叫什么？”

　　罗山青看不见他的脸色，听声儿就知道他又不开心，紧张的解释：“我想，但你不愿意说的话，我叫公子就行。”

　　公子不说话了，罗山青在想他是不是还在生气，自己太笨了，不会讲话，总是惹公子不开心，他不安的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现在脑子只思考一个问题，怎么让公子高兴，怎么让公子高兴……

　　过了好久，公子的声音从床帐又轻又细的泄出来：“我姓沈，名扶玉。”

　　沈扶玉，三个字在罗山青的心尖被揉揉的刮了下，他憨笑着说：“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