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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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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夏日的雨来的凶猛急促。
一个不察,夜里就容易被风吹着着了凉。
大雨自夜里下到第二日早上,丝毫不见减弱。
不归站在廊下,望着连成线的雨幕,一片落寞。
长岁站在人旁边,怀着歉意的看着小孩,伸手搭在人背后,轻抚了抚。
“待雨停我们就去衙门行吗?”
小孩低着脑袋点头。
这场雨连续了三天,直下到了七月初二。
初二这日中午,大家才出来晃悠晃悠,买些家里要用的吃食用物。
突然不知哪里传起话,说城外有人犯了疫病。
这话一出,众多百姓全部慌了神。
那些稍稍清醒些的,连忙跑到米面铺子买粮食、再去医馆买药材。
最后不过两个时辰,热闹的街道又冷清起来。
“怀大人今日去城郊了,不在府衙。”
府衙内的人大多都认识不归,见人难得回来,都笑呵呵的打招呼。
长岁拉着不归站在廊下,听着话低头看了看,转而对方才说话的衙役道,
“不知怀大人一般何时回来?我们看看能不能等等他。”
那衙役摇摇头,“最近城外出了许多事,大人忙着巡查,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着小孩沮丧的样子,又瞧着外边儿的太阳,有些不忍,
“你们先回去吧,等大人回来我定会向他禀报你们来过。”
长岁晃了晃手,不归默默点点头。
走前两人对着府衙拱手道谢,“有劳大人了。”
长岁驾车带着人回书院。
街道上空荡荡的,长岁看着皱眉。
心底泛起担忧,挥着鞭子赶快了些。
回到书院时两人刚进门就被一阵烟雾熏得睁不开眼。
阿嚏!
长岁托起袖子挡在脸上,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挥挥手散开眼前的雾气,长岁仔细看了看院子。
一群小孩手里拿着把什么东西,上端燃着烟。
因为人多,那些烟雾搞得这院子跟个仙境似的。
打完喷嚏鼻子清新了些,微微抽气,闻着是艾草的味道。
不过一时间太浓了搞得自己鼻子好像也不太确定闻对没有。
“青木,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看清个人,长岁把人拉着往外走了两步。
许是熏草药熏嗨了,小姑娘脸上一把黑灰。
“熏艾草。梨叔今早从外边回来就说街上有人传城郊发疫症了,然后就从库房里把艾草全拿出来,让我在书院内外都熏一遍。”
怪不得回来的时候在墙根发现一路的草木灰。
青木见不归空着手,把自己手里的艾草分了一半给他,然后带着进院子转圈。
长岁跟在后面进去找梨叔。
“我们也是在街上听人说的。
话里传的凶,大家都害怕,街面上当然空的快。
我当时也让夏婶先回去了,反正这几日书院也还没开学,正好先歇歇。”
梨叔表情倒是没多惊慌,这会子淡然的揉着面,手里没停歇继续说,
“回来的时候我去胡大夫的医馆看了看,本想着拿点药回来备着。
但胡大夫说先不用,就是雨下久了屋子院子容易潮湿生虫,拿艾草多熏熏就好。”
原来是这样。
长岁本还奇怪梨叔不是那般听风就是雨的性子。
歇了口气,长岁拖着凳子坐到厨房窗前。
手臂趴在上面,掂着脑袋,看着院里跑来跑去的一群孩子们。
有事儿做,还好玩,一个个的跑的也不嫌热。
盯着脸上不自觉泛起笑,眼睛不自觉滑到远处的天空。
刚下过雨的天空很蓝,偶尔飘过几朵白云,漂渺无际又鲜亮,看着人心里畅快。
怀谨一直在城外,莫不是就在处理这事儿?
长岁脑子里慢慢绕圈。
这几日的流言,来势汹汹,且颇为明显的针对着怀谨。
那贺家到底是受了谁的指派?竟这般大胆。
还有那胡彰,不是都说在京城刑部大牢,怎得现在又有人开始为他说话了?
也不是城外情况到底如何了?
怀谨能忙得过来吗?
这头的长岁东一句西一句的念叨。
城外的怀谨倒是话少,就是眉头紧锁着。
接二连三的事推过来,眼下泛起青黑,满脸疲惫。
“大夫怎么说?”
“就是风寒。这几日下雨,夜里天寒。有些人防备不急,就着了凉。”
木棚搭的不算精细,平日里还好。
但连着下了三日雨,不免有些麻烦。
“让大夫们仔细看着,再派人去城内传消息,特别是各大药堂,好好交代一番。”
“随后收集回乡名单,十日后去奉安的车队开始启程。”
一同安排下去,怀谨锋利的眼神看着窗外,城内的方向。
暗地里的人忍不住了,这边的事必须先速战速决。
护林在江南收购粮食时,意外碰到些人,查到些许几年前的隐秘。
许是不知扯动了哪里的暗线,惹得江南那些人发觉了些,竟开始对付怀谨。
第二天一早,街上官府的人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说。
城郊外的百姓只是感染风寒,并非疫症。且怀大人已经请大夫时刻守着,住所也单独隔开来。
这几日城郊木棚的难民不会无故进城。
一开始百姓们仍是警惕不已,但到了下午开始有人出门,且许多医馆的大夫也说没事。
流言就这么散了。
也没人去追究是谁传出来的,如何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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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 七夕
今年府衙忙着处理城郊难民,也就没再组织的办灯会。
百姓们也不如往年热切。
只多了些卖小玩意的摊子。
长亭几个才没放过这几个大好时机。
书院的生意越做越差,这个月不知是受到流言影响还是其他的,除了澄辉来报了名,其他孩子都没再来。
但长亭也不算沮丧。
最近事多,连书院的孩子们都有些吃不消。
再说,绿豆汤、香引子的生意他们做的也还行。
反正有怀谨哥哥打底,日子倒也过得去。
“小院长这是看开了?”
前两日傍晚,长岁在院里逗长亭。
小孩经过这几个月的尝试,性子也没那么别扭。
“这两日各种流言传来,街面上都不如往日热闹,我之前就感觉到这个月生意不会太好,现在也不算意外。”
长岁眉眼一挑,没想到小孩真是开阔不少。
“正好你们可以先歇一个月,多试试其他的。
之前一个个的不是还说要去卖鱼吗?”
听到这话长亭耷拉下眼睛,无奈的看着长岁,
“长岁哥哥,也是现在青石没听见,但凡让他们听着了,到时候难受的可就是你了。”
话里还带着些威胁。
额……
“我错了我错了。”长岁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青石那群孩子,本就是最能折腾的年纪。
以前是跟着祁院长生活不算轻松才压抑着,现在能赚钱了,性子愈发像个皮孩子。
“长岁哥哥,七夕那日你要出去玩吗?”
“怎么了?”
长亭扭头看了看,搬着凳子往长岁身边挪了挪,压着嗓子说,
“梨叔七夕那日要和宋举人出去逛街。”
!
什么!
“我、”
刚开了个口长岁就被长亭压着闭了嘴,“长岁哥哥小声些!”
“哦哦好。”
长岁凑到长亭耳边,学着压低嗓子,“你怎么知道的!”
我都不知道!
长岁偷偷瘪瘪嘴,他还是不是梨叔最喜欢的小孩啦!
“我听澄辉说的,是宋举人邀梨叔去的。”
澄辉也知道?
“他才三岁,能知道这些?”
长岁眼里有些怀疑。
“他怎么不知道了,小孩子多聪明呀!
你别看小孩傻乎乎的,你在旁边说什么,他心里门儿清!”
长亭说到这有些骄傲的摇摇头,他可是带娃小能手,这些还能不清楚?
长岁傻愣愣的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想那个。
长亭见人不说话,伸手晃了晃长岁的手,“长岁哥哥,你七夕那日出去玩儿吗?”
长岁有些警惕的转过头,微眯着眼睛看人,“有何事?”
“呵呵,长岁哥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只想请你帮帮忙罢了。”
我就知道有问题!
“什么事?”
“我们准备那日去卖东西。
有我们平日做的络子手串香囊之类的,但是我们还有绿豆汤的生意,所以可能有些忙不开。”
长岁不禁止孩子们出去做生意,但是要出去的时候必须有大人陪着。
之前几人一直叫练叔陪着,后来姜缘来了能换换班。
“不是有练叔和姜缘吗?”
“咳我们还有个小摊子,卖些木簪手串这些首饰什的。”
关于为什么卖首饰的摊子要让长岁去,长亭不敢说。
七夕节,多少小姑娘小哥儿出门,出手也会大方不少。
而长岁哥哥,虽然总爱逗人,但脸从来没垮过。
只要他去坐着,生意得好上多少。
不得不说,长亭现在也算个成熟的生意人了。
长岁总觉着有些不对,斜着眼盯着人看了好一会,长亭头还是抬着,就是眼睛是往下瞟的。
实在有些心虚。
“也、行吧。”
小孩难得开口,长岁也就答应了。
于是七月初七这天晚上,长岁就坐到了河边的摊子后面。
自河道修缮好后,沿河多了许多铺子,街上也有划分出来的摆摊场地。
长亭之前拉着不归,一起去街道司定了个好位置。
现在其实还不算晚上。
太阳将将落下,天色还算亮。
不会太热,也不会太晚,正是人多的时候。
小摊子上摆放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玩意,长岁都不知道那群孩子从哪进的货。
伸着手指挨个挑了挑,点点头,眼光不错。
随后稳稳坐在凳子上,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摊子不大,本以为不会有太多人来,但哪知,偏个头的功夫,来了好多姑娘。
“公子,这么多东西我都有些挑花眼了,你帮我选一个可好?”
“公子,你看我带着这只发簪可好看?”
“公子,你看看我的手,上面的手串带着合适吗?”
“公子……”
一声声的,喊得长岁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诶诶诶别急别急,慢慢看啊慢慢看啊。”
长岁没经历过这场面,心里有些发毛。
这些姑娘跟要吃了他似的。
他自从知道自家娘亲在外行商后就猜到这个朝代的民风不算太封闭,但、
也没想过会这么开放!
那姑娘都抓着他手了!
长亭!这必须得加钱!
许是预料到这边生意会比较好,长亭和青木把卖络子的摊子摆在旁边。
现在长岁忙不过来,长亭和青木笑得合不拢嘴,手上帮着收钱打包。
被人围着走不开身的长岁稍稍反应过来了。
他只是一只免费的吉祥物!
还是被哄骗来的!
长岁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周围一圈姑娘,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诶,怀谨!怀谨!”
长岁望着脑袋老远就瞧见个人。
那头的怀谨还在找人,一听见声音迅速转过头来,却看见周围有个姑娘把手放在长岁胸前。
心口瞬间塞满了气,眉眼沉沉,抿着嘴大步走过来。
“怀谨,快把我拉出去!”
长岁见人走过来了,艰难的伸出个手,手指挣扎着往怀谨身上放。
好一阵折腾。
周围人见状又来了个英俊男子,眼里冒起光,试探着朝怀谨走来。
不过怀谨此时还是气愤得很,面色黑沉,也顾不上其他的。
抓住长岁的手腕,撑开条空隙,拖着人往外走。
街道上围着一圈护栏,怀谨拖着人绕到护栏口,顺接阶梯去了河边。
河岸边人稍微少些。
终于出来了,长岁长舒一口气,上下左右拍拍衣衫上的脂粉。
一边说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城郊的难民要回乡了,中间的麻烦事不少,长岁本以为这人今日也会被困在城外的。
怀谨闻着各种各样的香粉味道,盯着长岁的脸,眸色暗沉。
但听到长岁问他,眼睫快速闪动了两下,微微有些心虚。
是不归送信给他说的。
前两日长岁抽空带着不归去找了怀谨,和人联络一番。
不归也受着周围人的照顾,毕竟当初也在府衙住过一段时日。
前两日听说了长亭几人的打算,有些担心。
谁看不出来怀谨哥哥喜欢长岁哥哥。
然后不归就写了封信。
“长亭欲于七夕夜在澜河街道给长岁哥哥相亲。”
然后怀谨就忙不迭跑来了。
也是长亭他们没看到那封信,不然肯定要拖着不归多上几堂课。
“怀大人怎得有空出来游玩?”长岁看人愣着又问了句。
怀谨呐呐开口,磕磕巴巴的寻了个理由,“我、今日公务不多。”
“哦是吗?那怀大人这是来找心上人的?不知是哪位娇娘?怀大人该是介绍一番。”
长岁话里带着揶揄,是在逗怀谨是不是来找一个心上人。
方才还心虚着的怀谨瞬间无奈浅笑,拨开心绪直盯着长岁,学着人的腔调说:“我的心上人尤公子最该清楚不是?”
长岁轻轻挑眉,诚恳地说:“在下从未听怀大人提起那心上人,如何会清楚?”
两人之事一直是心照不宣的,最越界时也不过是上次长岁生辰,两人在巷子里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直袒心意的话确实是没有的。
怀谨一愣,有心张嘴答话 但又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时机,比较这会直说的话不免太过匆忙而又敷衍。
“怀大人不愿同在下说?”长岁仍挂着那抹笑,但河面波光映在面上时又隐约多了份疏离。
“也是,是在下多嘴了,还请怀大人莫要怪罪。”
说着客气拱手一礼。
“尤公子误会了。”关键时刻怀谨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握住长岁要落回去的手。
“尤公子是最该知道我的心上人的,因为他、就是你。”
怀谨脚尖试探着往前迈了小步,看长岁并没不愿的神情才接着说:“我心悦的一直都是尤公子。”
怀谨刚刚一直在想,长岁之前所说的时机是什么,多番没个头绪。
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些。
时机从不是在什么可以的场景刻意的地点,关键在于长岁。
可能是平常的一个小动作,平日里的一件小事,因为这才是两人相互了解相互认知的最简单方式,且又是体现真正自我的时候。
长岁在听到他人回答时挑唇一小,看来还不算笨。
要是怀谨刚才傻愣着没说出什么来,两人的关系怕是得后退一大步。
毕竟,长岁这都算刻意的透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