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古风父子）》云玿

17、武兴

　　明晨睡得正沉，周围也静悄悄的，忽然紧密的鼓声响起，身体的本能让他惊起，赶紧穿鞋。
　　临出门前还不忘把父亲摇醒：“父亲，我先去集合了。”
　　欧阳羽被人扰了好觉，头昏着呢，忍着不耐烦，摆手道：“你先过去，我随后来。”
　　儿子离开后，他又翻身咪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醒神。
　　离开憩斋，从西北角小门出来，就是校场了。先是绕着校场跑步热身，欧阳羽一眼就看到换了一身玄色劲装的明晨，虽然过快的速度让他满脸通红流汗，可这孩子不仅没有放慢脚步，反倒是迈开步子，去追赶最前边的人。
　　跑完步众人累到瘫倒，明晨也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但在望到父亲在北墙根底下的身影时，立马一激灵站起来，想过去时，被顾影荣一嗓子叫到箭靶子跟前。
　　欧阳羽也走过来，转了一圈，淡淡开口：“几石的？”
　　“半……”
　　“嗯？”
　　“半石的。”
　　明晨还以为会被说一顿呢，谁知道父亲只是点点头，绕开他来到顾影荣身边，熟捻地拍拍肩膀：“怎么不上硬弓？”
　　顾影荣撇撇嘴：“五十步都射不准，还硬弓。”
　　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你家那个准头还比别人强些，只是力气不足，拉不动硬弓，射不穿靶子。”
　　“不过嘛……这孩子倒是有心，得了空就练练。”
　　果然，休息的间隙，别人聚一起歇着，只有他躲在角落，一个人举石锁。实在胳膊酸到没力气了，就靠在墙边，抿一小口水含着。
　　欧阳羽端了果子过去找他，一起坐在地上，这可把明晨急了：“父亲，地上脏。”
　　欧阳羽淡淡笑着，把果子放在孩子手里，拉他坐下：“我也是你这么大摸爬滚打过来的，这点脏算什么，回去洗一澡就是了。”
　　明晨没说话，捧着果子小口咬着，眼睛里湿漉漉的。
　　没歇太久，又是擒拿课了，来了一位新的先生，身高七尺，虎背熊腰，谁都不认识。
　　欧阳羽上前说道：“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来自北狄的摔跤之术。”
　　“哈？摔跤也要学？”
　　“对啊，我可会摔了。”
　　“跟人打架，我一个顶俩。”
　　底下窃窃私语，欧阳羽没说话，退后一步。
　　阿斯勒是被俘虏来的战士，才刚学会几句官话，天知道欧阳羽是从哪把人搞来的。
　　“推，甩，拉，绊。”阿斯勒言语不同，只能蹦出这几个字来，一边说一边展示动作。
　　明晨凑在前排，眼睛一下子亮了。挑选两个人示范的时候，跃跃欲试，可迈出半步，看见父亲抱臂靠在鼓架子边上看他，又缩回了半步的半步。
　　不过，好在是一个个指导动作，谁也跑不掉。
　　轮到明晨和另一个孩子的时候，别提心里有多兴奋了。
　　明晨看了别人好几遍了，轮到他倒也不用一步步教，直接上手。
　　互相紧抓对方的皮肩，随着鼓点命令开始。
　　明晨自然不让他，上身使劲推拉，脚底却不动，马步蹲得极稳。
　　没想到对面伸脚绊他，明晨险些栽倒，及时换了位置站稳。也伸右脚绊，对面及时躲过。
　　明晨就趁着他躲脚的时机，上身用力一推，可是那人核心稳力气大，反倒把他往前拉。
　　明晨再伸左脚绊，那人眼看要倒，死死扯住，使得明晨身子前倾，就这么把人推倒在地。
　　明晨在慌乱中护住那人后脑勺，让自己的手背狠狠磕在地上。
　　知道又闯了祸，父亲肯定脸色不好，捂着手蹲在那，低头一言不发。
　　“好！”
　　明晨惊讶抬头，是父亲的叫好声。
　　明晨咧嘴笑了，可忽然鼻子一酸，捂着脸背过去，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回了队伍还一直眨巴眼睛。
　　看出他情绪不好，欧阳羽把人招呼出来，带到东北小门里面。
　　“你做的很好。”欧阳羽再次肯定。
　　明晨却再也绷不住，不断在莲花缸里捧水洗脸，出来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哎呀别说了。”
　　“为啥？”
　　“因为……”明晨实在控制不住，蹲下把头埋在膝盖上，过一会儿才好了，抬头盯着墙道：“您从来没夸过我，不……不大习惯。”
　　欧阳羽恍然：“从来……没有吗？不应该啊，武道你有天赋，学得又快……”
　　“您只关心我功课成绩，从未在意这些。”明晨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要把多年的委屈都诉一诉，“我举锁的时候手臂抽筋，疼得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您质问我为何不写功课。我练到天黑，累到直接在饭桌上睡着的时候，您骂我不思进取，天天睡不够的觉……”
　　“您只关心旬考成绩如何，从未关心过我练武如何，又怎会因为这个夸我。”
　　欧阳羽欲言又止，儿子早上和下午的状态，简直天差地别。早上暮日迟迟，下午反而精神十足。
　　“你不想读书？”
　　明晨愣了一下，还是坚定地点点头。
　　“你想一整天都习武？”
　　“嗯。”明晨继续点头。
　　欧阳羽长叹一口气：“我要说，不可能呢？”
　　早知是这样的，儿时也曾这般说过，父亲不也没同意吗。
　　正要答是，父亲继续说道：“你不光得读，还得向我证明，你有基本的读写能力。”
　　“四书五经必不可少，数术筹算也不可缺。”欧阳羽踱步道，“还有论辩交流，你给我把舌头捋直喽，话说明白了。”
　　“琴棋书画，陶冶情操，精通一样，其余学个皮毛即可。”
　　“什么时候做到这些，练武之事，我听你的。”
　　“父亲……”明晨还想争取。
　　“晨儿，连文书都不会写的将军，能走多远呢？好好想想，听见没？”
　　“嗯。”明晨乖顺点头。
　　欧阳羽笑着揉揉孩子的后脑勺：“你也没必要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只会帮你。”
　　“那父亲，您能不能……别老骂我。我不是逆子……”
　　“好，我答应你。”欧阳羽继续问道，“今天回家吗？”
　　“不……我回。”明晨依着本能，差点说了“不回”。
　　“过去吧。”
　　“欸。”明晨明显开心多了，脚步也欢快得走三步蹦一步。
　　申时正，课程准时结束。明晨已经后背湿透了，不过脸上红润，意气风发。
　　“父亲，咱回吧。”这次明晨是跑着来的。
　　“急什么？来，咱俩比比。”欧阳羽免起袖子，扎好马步。
　　明晨有些兴奋，又有些畏惧，不过还是陪着。
　　一上去抓紧父亲的肩膀，使了力气推，推不动。
　　“用力！”
　　明晨咬着牙，推不动就使劲拉，可惜父亲下盘极稳，就算动了也只是上身动，脚步一下没挪。
　　接着用脚去绊，没把父亲绊倒，倒是差点自己脚下不稳，父亲一直胳膊压下来，他便只能后退。
　　不能再退了！明晨铁了心要立在这，欧阳羽不知道他忽然停了，力道压下来，孩子直接朝后仰去，还好眼疾手快拉住他。
　　“再来！”
　　明晨不想再来了，根本打不过。忽然灵机一动，抓着父亲的衣服，朝后头仰倒。
　　欧阳羽来不及抓他，情急之下，费力转了个身子，直接倒到地上，给孩子当了肉垫。只是腰带上别着的竹剑忘了取下，此时硌在地上，腰都快断了。
　　欧阳羽看着怀里的孩子，明晨赶紧爬起来拉他，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欧阳羽噗嗤笑出声，照准脑袋一巴掌：“臭小子，敢算计你老子，胆子不小啊！”
　　明晨也笑了，挠挠头：“这不是想着，您不可能不护着我嘛。”
　　“倒是有些小聪明。”
　　“父亲，您怎样了？”明晨赶紧把人扶起来，这回是担忧更多了。
　　欧阳羽后腰疼得厉害，搭上孩子肩膀，走路都不舒坦了，嘴里说着：“我没事。”
　　“回去我给您上药。”明晨一路小心翼翼扶着。
　　“好。”
　　父子俩，一个靠着，一个扶着，走得极慢，却在初升的月光下，极为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