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盘山寄语》枕薪

2、以暴制暴

　　方礼目送两人风风火火的出了门，随后他上了楼，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也出了门。
　　阿珠说失踪人的东西没人会管，所以只要自己运气好，还能找到方灵的行李，行李里面一定有线索。
　　方礼垂下眼，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距离方灵失踪已经两个多月了，一开始还满怀希望的等着警察的消息，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所以他决定自己一个人来青盘山找方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必须要把方灵带回去。
　　方礼走遍了村子里所有的民宿，也询问过方灵的外貌特征，但是似乎因为村民们已经习惯了失踪，所以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他决定进山看看，牢记阿珠的叮嘱，只在山的外围绕一圈。
　　山上还有许多未化的雪，方礼只翻了最近的一个小山头，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隔着山谷的另一座山的山腰处有一个地势缓和的平台，松珠身手灵活的在两个彪形大汉中间穿梭，双手各执一把匕首，在两人身上留下无数个伤口，最后同时抵住两人的咽喉，锋利冰凉的刀刃紧挨着皮肤，渗出了丝丝鲜血。
　　两人吓得连连饶命，他们只听说青盘山这边有好东西，没听过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守林人。
　　松珠脸上身上被溅了不少血点，在粉色的棉袄上像是开在西瓜沙冰里的红梅。
　　她歪头打量着两人，神色冷冽，“新来的，第一次不杀你们，但你们动了我哥，一人留根手指吧。”
　　松珠神色淡漠的看着两人先给地上晕死过去的三个同伙切去手指，最后在呼啸的北风中留下自己的，然后拖着意识不清醒的同伙，消失在林子深处。
　　地上残留几摊血迹和几根手指。
　　寒风把血腥气吹到更远的地方，两只鹰盘悬而下，抓走地上的手指，飞向更远更深的地方。
　　松珠看了一会，然后回头走到林子边三人身边。
　　一个穿着黑夹克，右肩上有一处贯穿伤，血迹浸透了衣服，人已经晕过去了，靠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男人两边头发剃去，头顶扎了个小辫子，正哗哗流眼泪，嘴里还叫着“火子哥，火子哥你醒醒，你别死啊，你要死了我就把你冰箱里的巧克力全吃了……”
　　黄毛也跟着在旁边撇嘴，看样子离哭不远了，看着松珠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阿珠姐，他们走了？”
　　松珠点点头，“走了。”
　　黄毛有些心有余辜，“他们不会再来了吧？”
　　松珠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应该不会，再来，留下的可不只是手指了。”
　　黄毛十分狗腿子，星星眼的看着松珠，“阿珠姐你可真厉害！”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黄毛和松珠打小就认识，亲眼见着营养不良干巴瘦的苏火带着屁大点的松珠从人见人嫌到现在村子里谁有事都去找他们兄妹俩。
　　——穷山恶水的小鱼村里全都是刁民，在这个以暴制暴的神弃之地，苏火带着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住进了村子里最豪华的房子里。
　　当然，“神弃之地”的说法黄毛是万万不敢当松珠面说的。
　　松珠相信这些。
　　松珠不置可否，“我哥教得好。”
　　说完，她架住苏火的另一个胳膊，看了一眼眼泪鼻涕满脸都是的乌苏，“乌苏哥，再不带我哥下山，他就真死了。”
　　乌苏一听，立马不哭了，像打了一斤鸡血，把苏火往身上一背，也不管身上的伤了，大步流星的往山下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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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火被安置在卧室里，还没醒，村里的大夫已经处理好了苏火身上的伤口，开了药，回去了。松珠坐在旁边一边嚼糖一边看着，给苏火掖掖被角。乌苏在厨房做饭，黄毛回家吃饭去了，方礼在楼上不知道忙些什么。
　　乌苏把菜都端进屋子里，碗筷都摆好，才叫他们吃饭。
　　方礼觉得按平均一顿饭十块钱来说，乌苏做的已经很不错了，白菜炖豆腐，清炒小瓜。
　　方礼仔细看了一会，白菜炖豆腐里有几个肥肉片，算是荤菜了。
　　松珠十分给面子的吃了两个巴掌大的馒头，期间跑到卧室去看了一眼苏火醒没醒，见苏火没醒，松珠又跑回来吃了一个馒头。
　　乌苏一边吃饭一边红着眼眶，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碗里掉。
　　方礼看了一眼乌苏，又看了一眼不受影响，认真吃饭的松珠，又想到了自己在山上看到的那一幕，斟酌着开口，“他怎么受伤了？”
　　松珠嗦了嗦手指，神色淡淡的，“打架没打过。”
　　方礼点点头，开玩笑说，“你们这里经常这样吗？”
　　“不是，只有偷猎的来了才这样。”一直闷头独自emo的乌苏突然开口，他抬起了脸，眼眶红的要滴血，深邃的五官看起来像某种野兽。
　　“还有隔壁……”
　　“乌苏。”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乌苏的话。
　　松珠耳朵动了一下，嗖的从碗里抬起头，看到靠在卧室门边光着上半身的苏火，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右肩膀被绷带包的严严实实，伤口处渗出了一点血迹，碎发垂在眉眼间，显得人有些阴沉。
　　乌苏已经窜到苏火身边非常贤惠的扶住了他，“火子哥，你终于醒了，你过来坐，一起吃饭。”
　　“不行，”松珠找了个干净碗，挑了点菜，放了俩馒头，“让我哥回去躺着，别让他老动来动去的。”
　　苏火眼神一下子变了，语气软了下来，“不是，我刚出来喘口气，阿珠……”
　　松珠无情的行使了自己的一票否决权，乌苏张嘴想替苏火说句话，被松珠一个平静的眼神搞哑火了。
　　最后乌苏进屋照顾苏火吃饭，外面饭桌上剩了方礼和松珠，松珠在慢悠悠的收拾碗筷，方礼一边帮忙一边说，“阿珠，这里我来吧，你去照顾你哥哥。”
　　——阿珠，是他一路上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松珠摇摇头，端起一摞要刷的碗筷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旁开始刷碗。
　　方礼有意打探消息，至少现在看来松珠年纪不大，身手很好，人也单纯，虽然看过了她之前切人手指的血腥场面，但相比于看起来有些喜怒无常的苏火和贤惠的只会嘤嘤嘤的乌苏，松珠显然是更好说话的那一个，连她切人手指的行为看起来十分可以理解了，毕竟他们打伤了苏火和乌苏，还偷猎野生动物。
　　方礼跟着松珠，蹲在水龙头旁边帮忙，“他们都是你的哥哥？”
　　松珠嗯了一声，“苏火哥照顾我长大，乌苏哥是几年前来青盘山旅游留下来的。”
　　方礼惊讶了一下，讲实话，青盘山怎么看都不是适合定居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了方礼好奇又不知道开口询问是否礼貌，松珠现在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善解人意的解释，“当时乌苏哥女朋友跟人跑了，来这儿旅游散心，不听我哥的话，非要去密林深处，结果碰上偷猎的，受了伤，然后被不放心上山找人的我哥给带回来了。”
　　方礼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要是方灵失踪的时候也遇上苏火这样的人的话……
　　“我妹妹也喜欢旅游，她三天两头往外跑，一年都见不到几回。”
　　话音落下，方礼神色暗淡了不少。
　　松珠注意到了，她把干净的碗摞在一起，思考了一下，发现她不能理解方礼不能经常见到妹妹的苦闷心情，这么多年她都没和苏火分开过，即使是去镇子上读书，苏火每天都会骑车子给她送饭，接送她上下学。
　　没等松珠想出什么安慰的话，方礼已经拐到另一个话题了，“你们这每年来旅游的人很多吧。”
　　“还好吧，假期人多一点，像你一样这个季节来的几乎没有。”
　　松珠拿起刷干净的碗放进了厨房柜子里。
　　“你们这每年都有人失踪吗？”
　　方礼观察着松珠的动作，只见她一边关柜门一边说，“算是吧，今年算少的，到现在才两个。”
　　方礼心头一动，他稍显急切的追问道，“你知道失踪的都有谁吗？有没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松珠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盯了他一会儿，琥珀色的眸子好像没一点情绪，直到方礼被盯得有些发毛，认为松珠可能不会再回答了，空气中幽幽传来一句：
　　“知道，没有。”
　　“明天早上乌苏哥七点半能做好饭，我们吃完饭就出发。”
　　“你早点休息。”
　　说完，松珠步履轻快的消失在方礼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