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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番外:桃舍·我与将军度余生(2) ...

  •   傅鹤唯一出的远门,便是聚英院重建落成之际。他亲自烫了壶酒,置于福邸,供旧友品尝。

      回程后他便大病了几日。

      他每次腹痛,蓟翎便什么都放下了。无论何时他都会在瞬间清醒过来,将人用绒被裹得严严实实,去小院的棚里坐着,看残月或圆月,看日出沐晨光。

      只因傅鹤说过,他不想死在塌上,他死前也想感受一下万物生灵的气息。

      每每这个时候,对于蓟翎来说,最是温情,也最是难熬。

      日复一日,蓟翎从未厌倦。

      他不知道傅鹤何时便会突然离他而去,但他时时刻刻铭记,他不想他的爱人在这世间留有任何遗憾。

      好在傅鹤的身体虽无好转却也并未恶化太多。两人就真如普通的村民一般,茶米油盐,日升日落。

      但蓟翎毕竟不是常人,总是会变戏法似的捣弄出些乐子。

      比如会在粥面上撒些枸杞,描出个笑脸。

      再比如现下,他埋头与手上的果子斗争,挥刀忙叨片刻,总算取得了胜利。他小心翼翼地捧到正在栽花的傅鹤面前:“给你我的心。”

      那与他决斗的果子已经被雕成一个漂亮的心形。

      “啊~张嘴。”

      傅鹤笑得眼睛都化成了两道弯,“好看,”顺从地咬了口,“也好吃。”

      “我吃了好几个,好撑!”

      是了,雕坏的那些都被蓟翎吞掉了。

      傅鹤嘴角始终噙着笑,顺手将小铲子递给蓟翎,蓟翎扑拉两下手自然地接过,猫腰去挖坑。

      天儿不错,午后练了会儿剑。两人完全不用法力,纯粹比拼剑术,谁也不让谁,不过每次输的都是蓟翎。他那双眼变得十分敏锐,只要瞧见傅鹤的额间冒出一丝汗,他便会自动丢盔弃甲。

      今儿有些风,傅鹤不免咳嗽了两声,蓟翎吓得剑都扔了,“噌”地一股急火就上了头。

      傅鹤止了咳,忍不住笑出声:“喝了口风,呛到了,瞧你吓的,生灵都不要了?”

      蓟翎从背后环住人的腰,像只大狗狗摇着尾巴,直引得院中的花狸侧目:“吓坏我了,要生灵做什么?要安慰。”

      脸颊立即被一片柔软擦过,冰冰凉凉,蓟翎闭着眼摇头:“不够。”

      紧接着,蓟翎的嘴巴也得到了赏赐,傅鹤良久才移开唇有些气喘吁吁:“够不够?”

      当然,傅鹤太纵容他了,蓟翎倒也懂得感恩,于是,翌日,傅鹤昏睡到晌午。

      额间发烫,口中干涩。朦朦胧胧间额间覆上了一片凉凉的巾帕,傅鹤舒服地喟叹一声,便听见蓟翎在他耳边感慨般地轻语:“我的少年啊……”

      少年啊。

      少年的时候,傅鹤有过痛苦又珍贵的回忆。在平凡的烟火间,见惯了人世的爱恨不得,生死别离。

      如今,隐了一身修为,辗转间,因缘又回到了曾少年时的居所,不由得感叹少年二字如此生动又那般美好。

      傅鹤现在反倒更像只顽强的小蚂蚁,退了烧便能下田干活。没活也爱去田里看看,稻苗长势好,他就能乐好几天。

      来友道村没多久,傅鹤却成了出了名的好脾气,哪家有个零活他都帮着搭上两手。两人午后又去了田里,自家地儿少,没活了,他就帮隔壁的婶子除了一大下午的杂草。

      月交替着日头上岗,他才歇下来。

      疲惫睡够了,苏醒后便携着疼痛活跃地敲打傅鹤的各处经络。

      “蓟翎。”

      “恩?”

      “我不舒服。”

      蓟翎从背后环住人,双手交叠地盖在傅鹤的腹间。

      “又疼了?”

      傅鹤不作声,顺势靠在蓟翎坚实的胸膛上,不消片刻,冷汗透体连带着蓟翎的衣衫都微微发潮。

      潮气粘身自是不好受,蓟翎哪里顾得上自己,哄着人道:“我抱你回家。”

      “不回去,”傅鹤破天荒地涌上股倔劲儿,出口的话似个几岁大的娃子,调子却很是沉稳,“要看星星。”

      “改天再看。”

      “想今夜就看。”

      微弱的银光透过傅鹤腹部的衣料不时地闪烁,眼见着人已经站立不住,却仍淡笑着拉他的袖角,带着零星的那么点撒娇的意味要去看星星。蓟翎眼眶发红心头一阵酸涩,他强压下萦绕不去的恐惧哄道:“乖,咱们回家到院里的摇椅上躺着好好看。”

      “你在哄我?”

      “是。”

      “到那看好吗?”

      傅鹤抬手指了指田后蒿草肆意生长的闲地,蓟翎无法,半搀半抱着人过去,自觉地将自己铺在草上,揽过傅鹤,让人靠躺在自己身上。

      他知他素来要强,可他还是心疼:“我的小鹤啊,你是纯傻吗?偏偏对别人那般好。”

      “我希望,往后啊,他们也可以对我在乎的人好。”

      “他们是谁?你在乎的人呢?”蓟翎明知却偏偏想问。

      傅鹤轻轻开口:“天地草木,与你。”

      将人揉进怀中,揉进骨血里,蓟翎低吟:“我,唯你。”

      怀中人听罢,笑意盈盈地扬起嘴角朗声道:“我愿天地有恩,免我良人苦难。我愿草木有感,许我郎君欢欣。”

      说罢,他捏揉着蓟翎的耳垂,凑到人耳边轻轻呵气:“我给你写了情诗。蓟翎,我心再广阔,唯你可纳入。”

      此去经年,月似当时,人愈情深。

      两人默契地望向对方,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风华客与十几岁的蓟翎顶着漫天星河,蒙着彼此的心悄悄地又情不自禁地想深入打探对方的那一夜。

      彼时,隔草视人,瞧不真切;如今,坦诚相见,爱入肺腑。

      话酸但受用。

      丝丝缕缕的甜意涌上心头,蓟翎低头轻啄人的唇瓣,右手扶在傅鹤的脑后,左手大拇指在苍白的唇瓣滑过:“你倒是会说情话。”

      傅鹤微缩了下脖颈,被他捣弄得轻呼出声,气息渐不均匀,嘴却不饶人:“凌儿可还喜欢?”

      “喜欢,”蓟翎瞧着满目迷离的傅鹤,将人从草丛中抄起来抱进怀中,“你现在的样子我甚是喜欢。”

      傅鹤在他怀里乐得打颤,银光不再闪动,腹中的疼痛很给面子,并无加重的趋势,不大会影响到他做好事。

      “凌云啊……”他唤,“你可知,你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站在我的视线内,我便心生欢喜。”

      蓟翎闻言将人往上提了提,大踏步回走。傅鹤被颠出一阵惊呼,心被提溜到嗓子眼,脸便紧贴到蓟翎的脖颈:“去哪儿?”

      “在这,怕你冻着。”

      答非所问。

      蓟翎抱着人健步如飞,没有什么时候如现在这般急切了。

      他路遇什么人,收了怎样的目光,蓟翎不知,不知,一概不知。他的眼坏了,心也坏掉了,只能看见傅鹤。这路太长了,长得足够他用双眸便能将这只小狐狸吃得干干净净。

      桃舍的帘幕高高悬着,全无遮挡,两颗心却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块。

      火坑还热乎,更容易让人热血翻涌。

      傅鹤软趴趴地丢盔弃甲,任由自己在炙热的烤烙下融化作一滩涟漪漾漾的春水。

      可大碗喝天地雪雨,亦可小口饮荷下滴露,唯此间圆月,把万顷蹉磨,作一两春风,散了去。

      一间草屋,一棵桃树,两只花狸,呼唤有人答,冷暖有人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番外:桃舍·我与将军度余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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