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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法尊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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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英院另设有间庭,雅舍,练堂,供人各取所需。
间庭有处唤作竹茗小景,傅鹤抵达聚英院的第二日便来到此地。
竹茗小景曲径通幽处,落了座雅致的小池,水波澄澈,可见鱼儿池中嬉戏。
蓟翎寻来时,远见荷叶影影绰绰地挡着傅鹤的身影。人正席地而坐,光着脚划水。双腿在池中荡来荡去,双手搭在身后的小塌上,露出白皙的手腕。间庭有堂风吹过,吹得傅鹤袖角翻飞,飞过蓟翎的心尖时,忽地,拴住了。
捂着突然间跳得有些快的心口,蓟翎清了清嗓。
“傅鹤!”
“你来了。”傅鹤抬头看着来人,温温和和回道。
离得近了蓟翎才瞧见这人白皙的双腿上青得过分的脉络,像是条条纵横交错的细细青绿藤蔓爬满光滑的枝干,这些“细藤蔓”似要随时冲破薄薄的肌肤暴体而出,映得傅鹤的肤色更是透明如雪,而他的手脚上每一处都是如此。
常人见了这般模样,皆会觉得可怖,而蓟翎的心头却似是有把小尖刀在慢慢地刮着,泛着丝丝磨人的疼。
傅鹤自是感受到了那人的目光,他不遮不掩,只是淡笑:“选了哪处落脚?”
“闲阁,”蓟翎收回视线,随意道:“这个闲字我瞧着喜欢。”
傅鹤扫了眼蓟翎腰间的玉佩,低声道:“猜到了。”
“你说什么?”蓟翎没听清。
“没什么,”傅鹤轻道,随即挑眉盯着他的衣摆,“藏了什么好东西?”
“眼尖!”蓟翎衣摆包着几枚青果子,散了开来铺了一地,“来,尝尝!”
“哪儿摘的?”傅鹤挑了枚略微红的果擦了下。
跟来的傅知乐瞧着自家公子不管不顾就要尝那青果子,急道:“师……”话还未出口,小家伙就尝了记温柔眼刀,马上改口,“公子!你别乱吃……”
傅鹤没理会,咬了口青果,酸得他眉头都挤在了一块:“挺好吃的,你要不也来一个?”
“来不?”蓟翎拿着果在傅知乐跟前晃了两下。
“不要!”傅知乐扭头道。
“你家这孩子脾气不大好啊。”蓟翎挑眉。
“还行。”傅鹤笑,青果的酸汁沾在唇角,他舌尖轻点唇瓣。
蓟翎盯着人的唇角咽下嘴里的青果,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这人有点意思。”
“有点?”
“很有意思。”
“……多谢。”
“承让。”
聚英院已开三日,直至第八日,除已入聚英院的参会者,清竹林将不能再进出,届时,聚英大会将正式开启。
后院这日也有了人影,几位见习官皆已抵达聚英院。
“噢,所以妖族要背约?”说话的是药谷少谷主向小山,正用他那把玉骨折扇扫着灰尘。
“你不要乱讲。”回话的男子开口就吃了一嘴巴灰,他那一身雍贵的金丝大红袍此刻显得灰扑扑的,黑靴上镶嵌的金色花雕,以及从头到脚叮叮当当挂了满身的各种珍奇玉件,这会儿都瞧不出个名贵样子,反倒像个卖破烂的。
“向小山你轻点扇!”男子中把红色穿得如此坦然高调,还装饰得花枝乱颤的,除了妖少主楼观,不会有第二人了。
“李锦道呢?他到底行不行啊?风生水轩快成黑尘土场了。”楼观张望四周道。
后院的风生水轩为历届掌会与见习官商讨事务之所在,聚英大会停了一届,从积尘来看,显然此间无人打扫,或许这风生水轩当真废弃了多年。
“别转移话题。不背约你刚说什么废话。”向小山用衣袖挡着扬起的一大片灰。
“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复述下浮云镇那些人的话吗?”楼观被扬尘呛得直咳。
“复述什么?妖族乱世?然后拉傅法尊出来顶天立地?”向小山整理着袖口,背后散着的秀发不见一丝凌乱。
“为了我那被冼之踩坏的桌角,这约就还得守着。”楼观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大大咧咧地坐下。
“哦,那不是你怕人晕了恭维着,自己掰坏的?”向小山挑眉。
“他那时不是有伤在身嘛,我可不得供着。”楼观顺嘴接道。
“可不嘛,你们这么捧着,不还是把人给捧没了。”向小山嗤笑。
“冼之他……”
七年前,他赶来时,弥漫的腥味直冲天灵盖,那人被染成个血球,握着孤零零的剑柄,嘴角蜿蜒着诡异的黑血,看向他们的目光却神气十足,随后如破木偶般摇晃几下,重重地倒在冰面上,再无声息。
楼观想着,浑身发寒:“真没得救了?”
“都七年了,亏你还惦记,早死透了。”向小山不客气回道。
“那还是怪你医术不精,”楼观翻了个白眼,“你不行赶紧把老谷主请来试试。”
“我现在就能弄死你。”向小山扇了两下玉骨扇。
“你当然能!你能呛死我。”楼观又被呛得咳嗽起来。
“二位,稍安勿躁。”一旁站了好久的男子终于逮到机会插了一句。
“你谁啊?”楼观抬眼。
“新法尊你都不认识?”向小山不屑。
“哟,新法尊,怎么当上的来着,靠冼之封无往海时最后伸进去的那一脚?”楼观抱着双臂瞧人,突然针锋相对。
“没能帮到表哥我很惭愧,”男子低声道,“不过,妖少主再出言不逊,休怪严某不客气。”
回话的人叫严少权,严家少掌家,也是傅冼之的表弟,今年刚被奉为法尊。他长相平平无奇,一副没脾气的样子,这会儿回话倒带上了几分气势。
“怎么,吵一吵是不是觉得就能把死了的吵活了。”向小山来回看着俩人。
“诸位。”这时,一道清朗浑厚的男声打断众人。
道渊迈进风生水轩:“诸位的居所已差人打扫干净,无需在此吃灰。”
“李锦道!”楼观见着来人,起身急问:“傅家有来人吗?”
“现有二人。”
“有名册吗?”
“傅鹤,傅知乐。”道渊答。
“这俩谁啊?没听过啊。”楼观疑道。
“我听说。”向小山踱步到道渊身前来回打量着,“你昨儿把人抱到了福邸?”
“谁?抱谁?傅家的?”楼观显然还未听说此事,急急问道。
“他昨日夜里发烧,府邸暖和,适合养病。”道渊不慌不忙地回道,只道是“他”,却并不提姓名。
“福邸自落成只住过一人。”向小山淡道,双目直视着道渊,试图在那眼中勘出一二破绽。
“他是傅冼之的儿子。”道渊神色未见丝毫异常。只是他话音刚落,这风生水轩便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比被灰尘呛时来得还要激烈。
“外界皆是如此传来。”道渊一副无需大惊小怪的模样。
“冼之何时有的儿子?”楼观惊道,也顾不得粘得一脸的灰了。
向小山敲着玉骨扇,浑然不觉指节已被他敲得发红:“法尊仙逝留下一儿半女也是可以理解。”
“理解个屁啊!向小山你说的那是人话吗?他与谁生的儿子?”楼观原地打圈,气极道。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你的。”向小山收起玉骨扇,瞥了眼楼观故意道。
“怎么就不是?”楼观顺口接道。
“不是吧,你们妖族真能生?”向小山开始朝外走,嘴上却是不停,“要不你让人家唤你声爹,你看看人家肯不肯叫?”
“你……”楼观气得眼珠子直翻,却不自觉地跟在人屁.股后追问,“向小山,你去哪儿?”
“半里小苑。傅家人现在住那。”向小山说罢人已不见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