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萤火》泽春

1、第 1 章

　　夏天热得人心烦，空气静止不动，巨大的吊顶风扇跟老头似的嘎吱嘎吱转悠，还不如上课举个手带起的风大。蝉鸣声又响，跟物理老师在讲台上的话语融合在一起，是毫无水平的混乱交响乐。

　　卢瑜然趴在桌面上，下巴抵着胳膊，眼睛眯了又眯，搞不懂周围人是怎么坐那么板正的。

　　夏天本就爱犯困，物理课还在下午第一节，简直催眠神器。

　　卢瑜然坐在第四组第四排，不容易被巡逻的教导主任发现，在物理老师眼里也没那么显眼，她侧过头，决定一睡。

　　闭眼前，映入眼帘的是全班听得最认真的那个女生，在第三组第三桌。

　　女生一头短发，堪堪到耳朵，身子也单薄，像个假小子。

　　哦……卢瑜然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后知后觉地想，这女的是她们班班长，叫郑梓莹。
　　一个好普通，好女性化的名字。
　　所以班上同学不是喊她班长，就是老郑……
　　困……

　　卢瑜然睡过去了。

　　醒来时，卢瑜然迷迷糊糊地抬头，教室里相当混乱，前方坐着的人七倒八歪了一片，站着的人互相推嚷打闹。

　　第三组第三桌的方向，还有人拿着练习册等在一旁，感觉像是要问题。

　　那学霸人呢？

　　得了，不关她的事，下课了就好，先睡再说。

　　呃。

　　刚刚是不是有人敲她桌子把她喊醒的？

　　卢瑜然还没想完，下一秒就感到肩膀又被人轻轻拍了拍。

　　卢瑜然再度抬起脑袋，往边上看去，郑梓莹一脸不好意思地站在她桌子前。

　　卢瑜然没起床气，只是想不到郑梓莹会有事找她：“怎么了？”

　　“你同桌待会回来了，让她把数学作业收齐给我，我下节课要交给老师。”

　　“哦，行。”
　　还挺忙的，身兼多职。

　　郑梓莹没走，卢瑜然眨眼，等着郑梓莹说完。

　　郑梓莹递给卢瑜然一张纸，写着“十月班刊主题及要求”，字体清秀有力，是郑梓莹的字。字条一侧有明显褶皱，显然是刚刚被人用力捏过。

　　郑梓莹等卢瑜然接过，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说：“昨天年级里宣传委员的会议你请假没来，我帮你去了，这是开会内容。”

　　“谢了，班主任让你去的吗？”

　　“什么？”郑梓莹抿抿唇，见卢瑜然一脸没睡醒，干脆弯腰附耳倾听。

　　卢瑜然眼前猝不及防地被郑梓莹的侧脸占据，感觉嘴唇差一点就碰到郑梓莹的耳朵了。

　　怎么有人的皮肤那么细腻，大夏天身上还能香香的……

　　“那个，”卢瑜然的大脑有点打结，“你自己想去的？”

　　问完，卢瑜然清晰看见郑梓莹表情有一瞬间地僵硬，但郑梓莹还是皱着眉头礼貌回答：“没有，主任要求必须有人去，我们班没人想去。”

　　“哦，我知道了。”卢瑜然也有点不爽，“辛苦你了。”

　　郑梓莹想起身，卢瑜然卡着点又问：“要我什么时候画完？”

　　郑梓莹只好继续弯着腰，看着卢瑜然说：“这周，你可以安排人帮你。”

　　“你字好看，你能帮我吗？”

　　空气都安静了两秒，卢瑜然不甘示弱地盯着郑梓莹的表情，内心猖狂大笑，让你刚刚用脸骂我，你聪明你了不起。

　　“……不行。”
　　郑梓莹这回没给卢瑜然机会，径直起身就走。

　　卢瑜然手放在抽屉里比了个中指，记仇地看着郑梓莹的背影骂骂咧咧。

　　要拒绝就拒绝，犹豫什么？
　　班上怎么有那么多人唯班长马首是瞻，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下午放学，卢瑜然就喊上两个相熟的朋友，帮她一起画教室后面的黑板报。

　　经过郑梓莹桌子边时，郑梓莹还在收拾书包，卢瑜然欠欠地看向郑梓莹一挑眉：“真不帮我？”

　　郑梓莹顿了一下，点了一点头：“嗯，对不起，我今天……”

　　“没事，我随口一问。”卢瑜然打断她，学着郑梓莹第一节下课那毫不留情地样子，径直往前走掉。

　　郑梓莹在原地停了一会，才接着收拾书包，从前门出去了。

　　十月学校艺术月，班刊要做两版。一版爱国主题，国庆节后第一周评选完，这个已经搞定了。

　　另一版需要学校列出的五个主题当中任选，艺术周时评选，具体评选要求郑梓莹都帮卢瑜然记下来了。

　　卢瑜然在黑板上画符合环保主题的绿色地球，最后一笔画完，卢瑜然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郑梓莹泛红的耳朵，换了红色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圈腮红。

　　池韶敏刚帮卢瑜然打好黑板报布局，往卢瑜然那一看：“这是太阳吗，位置是不是放得不太对。”

　　卢瑜然丢掉粉笔，把那坨腮红擦了：“闲着无聊随便玩下粉笔，要画太阳吗？”

　　“可以在黑板左下角画，太阳照着小树苗。”

　　“行。”卢瑜然笑着帮了张凳子，往黑板最左边一坐，“班主任本来说我字写得最好看让我来干宣传委员，没想到给我逼出绘画天赋来了。”

　　周及昊正好走得是美术生赛道，在另一边画其它景物，闻言笑了下。

　　卢瑜然这人话多不怕尬聊，什么话都能接，笑呵呵的：“班门弄斧了，造次了。”

　　“得，没我事了，我先走了，”池韶敏准备去吃饭，“你们要画到什么时候，要不要我帮你们打饭？”

　　“画完这个小角落，”卢瑜然看了眼周及昊的进度，“不急，这周五之前画完就行。”

　　“可是六点十五分就晚自习了。”

　　“现在几点？”

　　“五点半。”

　　卢瑜然果断把粉笔一丢：“走，周及昊，不画了，吃饭去。”

　　“今天画完明天写字，后天刚好周五，给班主任一个过目的时间。”周及昊没动，接着画。

　　卢瑜然看呆了，自我审视了一番，重新从粉笔堆里把刚刚丢掉的粉笔捡回来：“还是你有责任心，那我也画吧。”顺便跟池韶敏吩咐道：“我喝牛奶就够了，记得帮我捎包辣条。”

　　周及昊说：“我应该来得及自己去吃饭。”

　　“好的，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

　　……

　　晚上六点零三分，卢瑜然刚画完黑板报，拍着手走出班门，打算洗手去，却撞上郑梓莹正好要从后门进班。

　　不知怎么想的，卢瑜然一时没动，没让步。
　　郑梓莹呆了似的，也没开口说话。

　　池韶敏才带着卢瑜然的晚饭匆匆赶回来，气喘吁吁，撑着膝盖上接不接下气：“班长，你让，我过去一下，我真的要累死了。”

　　卢瑜然听见了，看着郑梓莹两秒，没看出郑梓莹的想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侧过身让郑梓莹进去。

　　池韶敏马上跟进来，被卢瑜然吓了一大跳：“哎呦！你有毛病，站门边干嘛？”

　　“我要去洗手。”

　　“好吧好吧，那我把你的晚饭放你桌子上啊。”

　　“好，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