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2》新泽天涯

2、所谓伊人

　　尽管在凡间逗留时，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但回到天界之后，又得马上回归各自的位置，一边刻苦修炼着，一边各司其职。
　　醉心像往常一样，朝师父的宅邸走了回去，哪知还未到门口，便有小仙子找上了他，一看，这不是大哥府上的小仙子么，说什么师姐又琢磨出了新的药膳，邀他一起共进晚餐。他想想也罢，师父在闭关，师娘又事务繁忙懒得搭理他，还是上大哥那边混饭比较有口福，于是也没多想，跟着小仙子屁颠屁颠就去了。
　　不料刚到圣使府邸的门口，便碰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抬头才发现是火神将——醉心几乎已经快忘记下凡之前还碰见过师兄，赶紧打着哈哈和师兄打招呼，哪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已被看穿，被苍炎一只手拧了耳朵，像只螃蟹似的被横着拖进了门。
　　“老实交代，你们几个小花仙跑下凡干嘛去了？”苍炎一边走一边问道，“我就觉得你们七个小鬼头，鬼鬼祟祟，肯定不是好事儿，跑去廊庭白吃白住，日子过得可舒服？”
　　“师兄，我也是……想下界历练历练，才会跟着他们一起，哪知道我干啥都，都逃不过师兄您的法眼啊，我……”
　　“哎哟喂，你这年纪渐长，毒性也见长了？”
　　苍炎松开了拧他耳朵的手，手上的皮肤已经逐渐变黑，醉心见状，赶紧把随身带的解药拿出来，给师兄擦上。这时候，兄弟俩已经来到了花园里，大哥已经站在前方等着他们了。
　　紫烟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只挥了挥手，招呼师弟们进门，随后便在前方带了路，来到妻子的身旁坐下。景萱有了身孕以后，身子越发地不方便，便坐在桌旁，静静地盛着一碗碗药膳，见师弟们来了，笑道：
　　“来啦，自便！”
　　苍炎倒是不客气，端了两碗药膳，一碗放在醉心的面前，一碗自己喝了，喝完不忘夸一句：“咱们永远可以相信师姐的手艺！”
　　醉心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只不过，他喝汤的模样比苍炎可斯文多了，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大哥紫烟的风范。
　　“好喝就多喝点，”景萱笑道，“这可是大哥亲手熬的，我呀，不过是旁边提个醒罢了。这是师父琢磨的方子，说，好喝，也好补。”
　　“师姐是需要多补，”苍炎笑道，“醉心还在长个子，也需要多补。我跟大哥嘛，我们就是凑个热闹。”
　　醉心低头咳两声，自己也不小了，个子是长不动了，再补只能长肉了，横向发展可不好，会影响自己练武。
　　“心儿，”景萱又给他盛了一碗，“说说，在下界，都看了些什么新奇玩意儿。”
　　新奇？醉心想到，那不怕曼陀罗毒的姑娘，不知道算不算？
　　“师姐，不知道，什么人，不怕毒。”
　　“不怕毒？”景萱听着，重述了一遍，却没有回答。
　　“这还不简单，”苍炎一边剥着白果，一边笑道，“比你更毒。”言毕，还把白果拿到醉心的面前展示了一番，然后扔进了自己口中。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怕你身上的曼陀罗毒？”
　　很快，景萱便解读出了醉心的心之所想，只见他点了点头，肯定了师姐的猜测。
　　“两种情况吧，”景萱解释道，“一种，是幽兰那样，精通医术和毒理，并且知道怎么为自己解毒，因此，才不会畏惧；另一种，就是苍炎说的，他自身的毒更胜你的曼陀罗毒，就算沾染了，也如同江河入海，对她而言，不痛不痒。”
　　“我也不知道她属于哪种，”醉心说着，一只手轻轻托了下巴，“不过，我看她和旁人的交流，轻松自在，不像第二种。”
　　“那说不定是个大隐隐于市的神医，”说着，苍炎又给他盛了一碗药膳，连连说道，“来来来，凡间的美食哪儿赶得上咱师姐的手艺，等过几天师姐坐月子去了，你可想吃也吃不成喽！”
　　“这才多久啊？早得很呢！”只见景萱拿着筷子往苍炎脑袋上一敲，大家都笑了起来。
　　被苍炎这么一打岔，醉心也就没有再提，尤其是没有再提那个姑娘来自地界，更没提她身边的猫妖。
　　入夜已深，醉心才和师兄师姐们告别，紫烟安顿了妻子之后，才送两位师弟出来。
　　“大哥，醉心这个不识路的，就由你送他了，我守着换班巡值，先走一步！”
　　苍炎说着，和两位师兄弟道了个别。紫烟笑道，“去吧，告诉沧浪，我们都挺想他。”
　　然后，火光一闪，苍炎便消失在眼前。紫烟回头对醉心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醉心生来便不识路，离开原地超过三个弯，他便记不清回去的路，每次跑大哥府上混饭之后，总得劳烦大哥或者师姐把他给送回去。
　　关于这个问题，景萱常笑叹道，别强求一朵曼陀罗能生出方向感。
　　醉心蹭饭蹭得越多，需要被送回去的时间也就越多，后来，伽罗每逢闭关，便叫紫烟把醉心给领回去，让大徒弟二徒弟夫妻俩组团来管小徒弟。
　　于是，都说醉心跟他师父、大哥都有所相似，尤其是举手投足的风范，跟紫烟简直是一模一样，再加之两人的年纪差，不熟悉二者的人，往往会觉得他们是父子。
　　“说吧，在凡间遇到了谁？”
　　紫烟向来话语不多，这一路走过来，兄弟俩竟一个字也没说，直到师父家门口，醉心已经在向他道再见了，他这才终于开口。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哥的眼睛。”醉心笑道，“那个姑娘大概是地界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叫茉莉的猫妖。”
　　紫烟听罢，竟然笑了，“你还会碰见她的。”
　　“还……”
　　未等醉心说道，只见大哥已经转身了，正要离开，身后的大门竟然开了，师父的声音传了过来：
　　“出去走走也好，成天在天宫里呆着像什么样，当初你师兄师姐几个，没事儿就在凡间呆着，也懒得回来……”
　　紫烟赶紧转身恭敬地向着师父行了个礼，醉心也装模作样跟着师兄一起拱拱手，笑道，“师父，怎么你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啊？”
　　“你们师父要回来，连我都不知道，你们两个啊，净是各忙各的，那是更不会知道喽。”
　　琴昭就跟在伽罗的身后，目光扫过门口两个恭恭敬敬的徒弟，然后对醉心说道：“舍得回来了，就赶紧歇着去吧，不然你师父定让你滚回花海幕天席地去。”
　　醉心听罢，赶紧从门缝边挤进去了，琴昭看看门口站的师徒俩，摇摇头，也跟着醉心一起进门去了。
　　“刚才，心儿说自己遇见谁了？”待妻子和醉心离开后，伽罗才开口问道。
　　“茉莉。”
　　“朱砂身边的猫妖？”
　　朱砂是伽罗对自己徒弟千程的称呼，也只有他，才如此称呼地君的。
　　紫烟点头。
　　“猫在这儿，那这个不怕毒的姑娘是谁，你应该清楚吧？”
　　紫烟笑道，“梦曦公主。”
　　“梦曦还在背着她母亲，四处搜集灵识碎片吗？”
　　“想来……应该，是吧。”紫烟答曰，“她迟早会把灵识送回来，送到圣域，把碎片拼凑齐全。”
　　“可你知道，君上不这么想的吗？”
　　紫烟一惊，抬头吃惊地望着师父，“可是战神归位，不正是君上所期望的？”
　　伽罗摇摇头，笑道，“你看，除了在我这里，谁还敢提‘战神’？谁还敢提扬羽的名字？”
　　紫烟摇头。
　　“回吧。”
　　伽罗挥了挥手，示意与爱徒告辞，紫烟依旧恭恭敬敬地目送师父回府后，才转身离开。
　　几步之后，他的目光却转向了九重天上的满天星斗，静静注视了一会儿灿烂星河里星星运行的轨迹，而后起身往与家相反的方向飞去。
　　是夜花海值守的是野云，当紫烟穿过屏障进入圣域的时候，他已经从花丛中腾空而起，做好了防范的准备，但当他看见来人是紫烟圣使的时候，便将手中的暗器放下，拱手行了个礼。
　　穿过花海，紫烟径直走向了圣域的正中央，那一汪圣泉的中央，冰封着传说中的圣剑明皇，自这把剑与地君解绑之后，就回归圣域，一直静静地呆在这里，等待着新的先知——也就是新的剑主。
　　圣泉的水面上，星星点点漂浮着数不清的灵识碎片，正闪烁着惊雷的光芒，而这些碎片，正在慢慢地聚拢，逐渐由碎片拼接成更大的碎片，每一次紫烟通过圣域的光来感应这些碎片时，都能感觉到它们的生命力正在越发地强大，或许，距离扬羽重生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欢迎回来，扬羽。”
　　他从圣泉的水面上捞了一把碎片，微笑着说道。
　　这距离前代战神与地君交战，已经过去五百年。当年为了使这两位三界最强者休战，扬羽选择了死在明皇剑刃之下。战事是平息了，但被明皇夺取性命的扬羽则魂飞魄散，灵识和记忆都散落进了三界。
　　虽然伽罗和天君都知道，死于明皇是扬羽注定要过的天劫，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平安渡劫，毕竟因为渡劫而魂飞魄散导致消逝的神仙也挺多。在他灵识散去的几百年间，紫烟苍炎都在下意识地搜寻他的灵识碎片，并带回圣域里静养。
　　唯独令人不解的是，地君千程却从没去搜寻过那些碎片，她甚至都没有过问过一句。反倒是她家的小公主梦曦，成天背着她娘在三界乱窜，遍地寻找她父亲的灵识。
　　因此醉心在凡间碰上了梦曦，大概她也是在搜寻碎片吧。
　　这真是巧合，紫烟苦笑，如果扬羽没有堕天，那他早就应该成为龙筝一样的战神了，可事与愿违，扬羽情愿斩断仙根做个凡人尝尽人家百苦，也要守着他心爱的千程。
　　可偏偏在他去世之后，千程却好像忘了这个人似的，不闻不问，不过，她也没阻止女儿去找。
　　紫烟将手里的碎片又放回泉水里，水面在微微泛着波澜，这时候，他看见了水里倒映着人影，抬头看去，是不知何时跟过来的野云，或许他就一直没有离开。
　　“那天心儿碰见的姑娘有多大年纪？”他抬起头来，对野云问道。
　　只见野云的手在空气中轻轻划了两个圈，浅黄色的光斑慢慢组成了一行字：“看上去和他年龄相仿。”
　　随后他又划了个圈：“难道这姑娘圣使认识？”
　　“不认识，”紫烟摇头笑道，“随便问问。”
　　眼看着野云的眼睛瞪大了一圈，然后忍不住好笑，“我就说他遇见了克星吧，他自己还不承认！”
　　“克星？”对于这个形容词，紫烟也不禁好笑。
　　“不怕毒，还能克他，克星。”
　　这个形容绝对没有夸张成分，紫烟明白，这哥俩，也只有关系真铁，才能这样互相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