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车》淖醉

3、第 3 章

　　夜晚。
　　当太阳的余晖最后消失于天际，夜色如同薄雾般笼罩。夜已经深了，城市里却还灯红酒绿，流光溢彩。

　　列车长白天饱睡了一顿，现在正清醒着，列车陆陆续续开始运转。作为老大的他理所应该地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指挥着工作。可能是才起床不久，声音听着略显悠懒的干涩，反正让人很是不爽。

　　“普达，好好检查下引擎。哦对了，顺便把我房间垃圾倒了，再帮我倒杯水——算了，换成牛奶吧，嘴巴里没味儿；路过厨房的时候麻烦催一催厨师长，这一大晚上再不吃早餐我就要饿死了！”
　　“礼拜一呢？你还杵着不动干什么！别抱着你那把玩具枪了，赶紧去擦车窗啊，要准备发车了！”
　　“月亮姐，你的药水还没调制好吗？我还要顶着这幅丑样子多久啊？每次找你，旧伤没治好，还得个新毛病，我现在这副模样就像一个山顶洞人！”

　　一位年轻女士走到列车长面前，成熟美丽，风韵犹存，她端来了一份三明治，脸上挂着笑，“列车长，我这几天尝试着调制了几份解药，要不拿过来给你试试？”
　　列车长闻言如临大敌，一脸狐疑地闻了闻面前的三明治，搭配上他全身茂密的毛发，画面委实滑稽。

　　这位酷爱白色礼服的女士叫“月亮”，真名不得而知，列车上用真名的只有列车长和乘务长。
　　月亮担任的职务是医师，可梦澈却一直认为她根本丝毫不懂医理和药学。登上列车之前，她曾是一名调酒师，所以她现在最爱干的事就是鼓捣各种药水，一言难尽。

　　“这三明治没下毒吧？您赶紧走吧，去好好歇着——别拿你那些药水出来害人了。”
　　月亮故作伤心地捂住胸口，“您不喜欢我精心调制的药水吗？”
　　列车长幽幽地看着她，“下次别问喜不喜欢了，直接问敢不敢吧。
　　月亮姐的药水制作工艺比酿酒还复杂、颜色比霓虹灯还丰富、味道比鲱鱼罐头还开胃、药效堪比杀虫剂，谁敢不喜欢？活这么大，我只在你这体会过死亡的感觉……”

　　“呵呵呵，”月亮害羞地捂嘴笑，“列车长嘴还是这么甜，尽会哄女孩子开心了，那我就再送您一瓶我亲手酿的美酒，我还有工作就不打扰您用餐了。”
　　月亮从衣服口袋里面掏出一瓶液体放在桌上就离开了，小瓶子里的不知名液体咕咕冒泡，看着活像大鼻涕泡，还是绿色的。

　　列车长看了一会儿有些反胃，一旁的三明治都有些下不去嘴，心想着：这究竟是美酒还是“没救”。

　　“列车长，修理检查工作完毕，请指示！”
　　“清洁检查工作完毕，请指示！”
　　“安保检查工作完毕，请指示！”
　　……

　　听着通讯里传来的声音，列车长高兴地从座位上站起身，顺着脖子把项链从衣服里面掏出来，上面吊着一颗钥匙，质地仿若水晶般通透，蓝色中带点紫色，就像童话一样梦幻。
　　列车长把钥匙插进面前的锁孔，动力闸一拉，豪迈地把大手一拍，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每次发车前的仪式感必不可少。
　　列车里面是温暖的灯光，外面也亮起了梦幻的彩光灯，涂鸦也在黑暗里闪烁着，像星星一样。

　　“嘶——总感觉我忘了什么……”
　　列车长撑着下巴，半天也没想起来，索性不难为自己，“算了，反正麻烦会自己找上门——”
　　他大喊道：“发车出发！”

　　“列车长，大事不好了！”
　　梦澈坐下刚端起咖啡，还没等他送到嘴边，便被身后火急火燎的惨叫吓得手一抖，咖啡撒了一地。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差了，屁股还没焐热，麻烦这么快就找来了。

　　“你最好有大事，不然可不是赔一杯咖啡这么简单的事。”
　　梦澈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嘴里蹦出来的，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呆毛男——修理师，普达。

　　普达长相帅气，但性格呆头呆脑的，日常忙于鼓捣这类机械器件，所以有些不修边幅，头顶的呆毛总是打理不干净，绰号“呆毛”或者“企鹅”。一开始大家都质疑他的能力，但事实证明，他确实工作干的很出色，用列车长的话来说——“这种缺一根筋的人最适合当修理师了”。

　　“啊？”普达习惯带着扳手，每当别人问他问题时他都会拿扳手挠一挠脑袋，看得别人也觉得头疼，“列车后备能源不够了，这个算大问题还是小问题？”
　　“这种事都要——啊，你说什么？”
　　“什么？！后备能源不够！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普达歪歪脑袋，看着列车长忙里慌张地又是看表又是拉操作箱，恍然大悟地拖长音调：“哦——这是大问题啊。”

　　梦澈快要发狂了，他真想使劲摇一摇对方那颗榆木脑袋，他确实也这么做了，直接把人扯到了车窗上，“来！大哥，你看清楚，我们现在在天上，不是在地上，你说这是大事还是小事？！”
　　“唔唔列车长你说话小声点儿，我耳朵被震疼了。”普达贴着玻璃，脸和声音都有些变形了，他看见了窗外的景色，云稀疏得快看不见了，漆黑一片，几百米下的地面才是城市。

　　梦澈深吸一口气，赶紧把压箱底的什么平安符、晴天娃娃挂在了车窗上头。
　　“……”
　　“列车长，没这么夸张吧，现在列车是满能的，我们后备的能源至少还能坚持三天的。”
　　梦澈一听，双脚一登就想离世，“三天？！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去哪里收集能源？”
　　“去梦里啊。”普达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可惜下一秒就吃了一顿爆栗。
　　“还用你说？！来，你给我三天之内找到一个合适的梦世界！”

　　所谓梦世界，可以理解为另一个平行世界。每个人都会做梦，也都有属于自己的梦世界，而梦澈驾驶的这辆奇异列车，白日而栖，伺梦而动，穿梭于梦境和现实，即“梦车”。梦车以蒸汽火车为原型，样式复古又奢华，已经运转了两百多年了。
　　梦车的运转需要动力，但并非石油、煤炭等燃料物质，而是以“梦”为能源，牵动机械，维持动力。虽然人人都有梦，但并不是每个人的梦世界都能承受住梦车过境的压力，加之梦世界是人的隐私，情感与记忆充盈，不得随意窥探，只能根据指引行动，所以适合的梦世界可遇不可求。

　　“那怎么办？”普达头上的呆毛都焉了，有些垂头丧气。
　　梦澈眼睛转了转，脑子也转了转，踱步思考着，“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没错，就这样！”梦澈猛地一拍手，大刀阔斧地说道，“我们要开源节流；现在每节车厢只需亮一盏灯——不对，点一根蜡烛！外面的花灯也关了，反正也没人看得到；空调和热水改成限时的；关闭一切娱乐设施和活动，将能源全部用在动力系统和防御系统上！还得减轻些重量，要不少吃点？或者把床收了也行，那玩意儿挺沉的……”

　　梦澈洋洋洒洒地说了半天可算是说完了，一抬头却发现普达还在原地，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气氛略显尴尬。

　　“……去干啊，看着我干什么？”
　　“……列车长，我感觉你会被骂的，被打也不一定。”这句是普达的真心大实话，但明显对方不领情。

　　“哎、你别管，列车长最大，这辆车上一切我说了算！赶紧去干吧，快！”

　　普达还有些犹豫，但在列车长的“威严”下，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位不可一世的列车长大人满意地点点头，心想着一切都稳了，因为就在刚刚，他的钥匙亮了——发现适合的梦世界了。

　　梦澈美美地重新泡了杯咖啡，一只手调整航向，另一只手端着杯子，脚搭在操作台上，边喝边舒坦地叹气。
　　嗡嗡嗡——
　　突然，头顶的灯一闪，房间里一片漆黑，听取列车嘘声一片，可惜了列车长刚泡的咖啡又撒了不少。
　　“……”梦澈的眉头皱成了“囧”字形，他在漆黑的房间里独自生闷气，忍不住爆粗口：妈的，早知道列车长例外了。
　　黑暗持续时间不长，没过多久灯就亮起来了，只不过一盏灯，勉强能维持照明。梦澈叹了口气，小小萤火也聊胜于无了，得赶紧找到那个梦世界。

　　嘭——！
　　又是一声巨响，驾驶室的门被一脚踢开，梦澈不爽的表情呼之欲出，但看清身后来人时，赶紧脸上堆笑，热情地招呼道：
　　“晚上好啊各位，你们不在自己岗位上工作，怎么有空来找列车长了？难怪是太久没见，想你们亲爱的列车长了？哎呀，来就来嘛，带啥礼物，还一人送一根蜡烛——”
　　“诶诶诶诶——！！！放下椅子板凳啊，还有礼拜一，你你你——放下你手中的大钢管！”

　　众人脸色铁青，列车长的“变色龙把戏”已经他们见怪不怪了，全都抱手看着他。
　　“列车长，怎么没热水了？洗澡洗一半淋我一头凉水，要不是我身体好就生病了。”
　　帅小伙礼拜一光着膀子，头发上泡沫也没洗干净，发丝凌乱，他眯着眼睛，掂了掂手中的钢管——刚从浴室扒下来的。

　　“灯突然熄了，我的药水撒了一地。”月亮居高临下，压迫感最大，梦澈却撇撇嘴，心想着：我咖啡还撒了一地呢。
　　身后众人七嘴八舌：
　　“今天电视有我最喜欢的节目……”
　　“我在录歌，列车长！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吗！你究竟在搞什么！”

　　“停停停，我承认你们声音比我大了，别吼了，”梦澈连忙后退几步，假咳一声，摸着鼻子说道。
　　“咳。那个各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后备能源不够了，只够维持三天了。”
　　“什么？”众人一阵哗然，列车以前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能源不够的情况，但是这次情况有些严重。

　　月亮皱起眉头，问身边的光膀男人：“怎么回事？你不是每天都在检查列车吗？”
　　礼拜一有些委屈和自责，“确实忽略了能源储备这方面，这几天乘务长不在，也没人提醒。”
　　“唉……月亮姐，你也别怪礼拜一了，这也有我的责任。”
　　“你知道就好。”
　　“呃……”月亮一记眼刀甩了过去，梦澈卖乖不成反被呛。

　　“既然其他车厢没电了，你这里怎么还开着灯？”
　　梦澈脸不红心不跳，“驾驶列车，操作复杂，工作繁琐，留一盏灯应该的，应该的。”
　　“它不是自动驾驶吗？”礼拜一毫不留情拆穿列车长，他澡没洗完，怨气比鬼大。
　　“……”

　　月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现在怎么办，我的列车长大人？”
　　梦澈神秘一笑，神情略显骄傲，“列车长当然有解决方法！我已经检测到合适的梦世界了，等找到那个雪中送炭的小天使，我们就可以进入他的梦世界了，然后补充能源！”
　　月亮点点头，“行，那只能这样委屈几天了。”

　　“所以你说的那个小天使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