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雪夜，松树，与槲寄生》午夜伤心向日葵

2、痕迹

　　等他醒来的时候，医疗帐篷已经安静下来，他挣扎着起身，靠着床头半躺在床上，心灵的疲倦暂时压住了他，他只能听见帐篷外飞鸟振翅的声音，似乎还能闻到硝烟的味道。

　　医疗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端着装有药物的盘子的女人走进来，看见他之后立刻皱眉并大步朝自己走过来质问："阿提卡·菲多！你爬起来干什么！不要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忒修斯没想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会如此令对方在意，他僵持着身体不敢动弹，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女士。"

　　诺娃把托盘放到自己床边的小桌上，看着已经能爬起来的人，心里想着自己的白鲜香精看来没有白费。她示意忒修斯自己要给他换药（"别动"），小心翼翼解开绷带，再把药物涂抹到伤口处，等再次缠好绷带后，她顺口溜一般念出给所有伤员的叮嘱："不要乱动不要沾水不许喝酒不许打闹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你，医生。"忒修斯礼貌地致谢，在心里感叹这位医生手法之熟练——虽然态度十分强硬。

　　诺拉早在忒修斯被抬进帐篷的时候就认出了自己这个在同届同学里鼎鼎大名的忒修斯·斯卡曼德先生，梅林，看他的军衔，这位先生似乎还是一名上尉。

　　紧急给忒修斯取出子弹后诺娃熟练地给他包扎好。她不明白这样一位看起来前途无量的傲罗先生为什么会不顾阿切尔·埃弗蒙德的紧急立法而掺和进麻瓜战争里，但无论如何，过多干涉他人只会是讨人厌的无用功，这位斯卡曼德先生就算是日后成为首席傲罗也与她无关。

　　诺娃例行问候之后就去照顾差点瘸腿的克里斯了，这位先生就比斯卡曼德先生省心许多——他正呼呼大睡呢。

　　诺娃无意主动向他表明自己巫师的身份，只是按部就班地尽到自己照顾伤员的职责，毕竟说多错多，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还不想旁生枝节。

　　托诺娃在暗中用的白鲜香精的福，忒修斯和克里斯好得快得很，快到医生不禁感叹："还得是年轻人有活力。"

　　诺娃翻了个白眼，心想还是她的白鲜起了作用，不然克里斯可不能早早地下地显摆他腿脚麻利。

　　在诺娃的"特效药"关照下，经过她照顾的伤员总是恢复得快些，这种现象也被大家理解为"普拉达医生医术高明"、"普拉达医生妙手回春"，结果哪怕是有人得了一点点小病小痛都要可怜唧唧地让她帮忙包扎。诺娃不好意思摆脸色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伤员也一个接一个地像流水席一样经了诺娃的手。

　　诺娃总感觉自己现在这样就像是在魔法部里负责给通告盖章的员工一样，整天工作古板无趣又不容拒绝。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有个别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士兵来的时候会对她挤眉弄眼，企图来一次罗曼蒂克的完美约会，然后双双坠入醉人的爱河。

　　对此，诺娃的回应是——包扎时陡然加重的力度，并成功收获了来自猝不及防的战友的哀嚎。

　　好在今天一切顺利，没有战火没有手术，没有战争扬起的呛人的尘土与废屑，更没有企图用苦肉计来和自己搭讪的战友，诺娃得以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撰写手稿。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户，洒在房间里，暖洋洋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出婆娑的光影，点亮了诺娃桌前的一小片天地。

　　她在参战前曾于麻瓜界游历多年，并且通过多种渠道了解到麻瓜的两次工业革命的相关知识，据此写了自己的第一本书：《麻瓜技术的更新换代》，目前已经把稿件交给惠滋·哈德图书公司并且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只需要等待出版，署名是她的本名"诺娃·帕拉达斯"。

　　目前她所写的书正与这场战争有关，在了解了麻瓜历史之后，诺娃常常思考麻瓜发动战争的意图是什么，她将战争与自然界弱肉强食的法则联系起来，以血肉与无数金钱队旗起来的擂台赛打响，抢占人口、土地、资源……这些东西不能只装在脑子里，诺娃依旧选择把这些对她来说无比迷人的知识记录下来。

　　"这是否是麻瓜选择的一种进化方式?一切发展都需要经济基础扎实……国家间的掠.夺都以本国利益为出发点，他们是为了掠.夺财富……有的麻瓜认为高层是想借战争转移国内矛盾……"各种自己从书籍上看见过的专有名词，午夜梦回突然想起的各种陈述在她的脑袋里相互碰撞。她在明媚的阳光下奋笔疾书，试图把脑海中冒出的一切语句都记录下来——

　　写不下去了。

　　诺娃突然意识到自己意识混乱，这样下去根本写不出来她心中真正所想。她赌气似的把笔一撇，丢到一边，然后拿起自己写得乱糟糟的纸张叹了口气，端详半天后终于认输，马马虎虎地把东西都收起来，放进自己施展了无痕伸展咒的背包里。

　　真够糟糕的……诺娃从一边揪起一件外衣套在身上，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大自然总是不会有错的。

　　阳光洒在大地上，如同一匹金色的绸缎，温暖而明媚，它穿过树梢间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斑，绿叶在微风吹拂下沙沙作响，摇曳间带动着光影舞动，零星有几片树叶被吹落，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赞颂自然的美景。

　　风拂过大地，茂盛的草地描绘出风的形状。

　　在这样的风景下映衬之下，再沉重的心情也能被轻松抚慰。

　　战争的乌云似乎从来不曾降临。诺娃漫步在这一方自由惬意的天地里，聆听树叶碰撞摩擦发出的声音，感受脚下踩过草地的柔软触感。

　　诺娃转过弯，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影站立着，没有任何动作，好像在眺望远方似的——可远处也只有帐篷和树木。

　　她眼尖，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月前就痊愈的斯卡曼德先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诺娃打算悄悄转身就走，但在此之前忒修斯就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转身向她问好："早上好，普拉达小姐。"

　　诺娃27年的教养让她无法无视他人礼貌的问好独自离开，她迅速调整状态走向忒修斯并且同样礼貌地回应他，就像任何一个传统的英国人，日常问候都能像写小作文一样长："早上好，下士。今天天气不错，看来你好全了？"

　　能当傲罗的人果真不一般，诺娃打从心里敬佩所有傲罗。她记得傲罗选拔条件相当严苛，不仅要求至少获得五个N.E.W.T.证书，还得接受长达三年的培训才算够格。诺娃虽然在校成绩优秀，但她生性不爱受管束，光是想想那样的生活就要打个寒颤。

　　显然眼前这位隐姓埋名的傲罗先生不愧于傲罗的名号，对身边一切风吹草动都很敏感。

　　忒修斯在负伤期间曾通过来看望他的战友们的闲聊了解到照顾他的这位女士名叫诺拉·普拉达，她在士兵间很出名，不仅是出于出色的外貌，尤其是她那双如春日里阳光下的绿叶般明亮的眼睛，还有她熟练的手法，不少士兵哪怕只是受了小伤后都喜欢让诺娃给他们包扎，更何况她从来不会因此露出厌烦的神色。

　　和她相处时，或许因为普拉达医生善解人意平易近人，忒修斯总是很自然地就和她拉近了关系。

　　之前在医疗帐篷里没有细看过，如今在阳光下相遇，忒修斯一眼就能看见她碧绿的眼睛，再想起她稳稳当当的包扎技术，发自内心地感谢道："感谢普拉达医生，我好得很快。"

　　那当然——白鲜香精药效卓然，诺娃微笑着点点头，顺着忒修斯眺望的方向看去。

　　不过忒修斯即使是在发呆，也是选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发呆，从这里能看见很远的地方，甚至能看见辽远的苍穹落在最远处的树冠里。

　　"我有些好奇，"诺娃终究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和探求一切的心思，她仔细琢磨着该如何不冒犯对方地询问，"如果有冒犯到你，你可以当我没问过，我只是觉得好奇，你为什么会参军呢？"

　　诺娃明白自己当然不会得到对方作为巫师的真心的回答，但她想知道，忒修斯·斯卡曼德，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男巫师，为什么会铤而走险，隐姓埋名来参加一场战争，而作为一名巫师的他，又会如何以麻瓜的身份给出理由。

　　忒修斯一时间没有回答，二人似乎陷入了一段长长的尴尬时光。诺娃也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她耸耸肩正想开口表示歉意，却听见身边的人有磁性的声音——

　　"我不想看见死亡。"

　　诺娃一时间没明白他的逻辑，她一向灵光的小脑瓜停工了半秒钟："抱歉，我的意思是……不想看见死亡?即使你本来处于——""巫师界"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诺娃及时住口，这让她看上去像是立刻明白自己语气的尖锐而停下。

　　"抱歉，我以为，"诺娃吸了一口气调整，"我以为你会像克里斯他们一样呢，第一想法都是为国争光。"

　　忒修斯看起来没觉得被冒犯到了，他低头笑笑："也许吧，为国争光。"

　　那天的谈话到此为止，诺娃和忒修斯彼此都知道今天的天是聊不下去了，就连老天都通情达理地递来了完美的借口——天幕中飘来的乌云。诺娃和忒修斯都看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默默无言，空中有树叶飘过——那是风吹过的痕迹。最终彬彬有礼的斯卡曼德先生主动提出送诺娃回去。

　　"再见，普拉达医生。"

　　"再见。"

　　无比尴尬的一次谈话，诺娃总结道，这绝对是出现在她收集素材的旅途中一段小小的黑历史。